第21章 赵婕（八）

当爱好变成任务时，它会失去原本的乐趣。

        严昭遵照了母亲的指示，以状似商量的口吻和赵婕说备孕的事。赵婕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之后再同床时，严昭就没有再用过小雨伞。赵婕躺在床上，默许了这种行为。

        从前的运动是让人沉醉的，如今躺在这张床上，赵婕只能想到婆婆说过的那些话，他们现在做的事不是为了享受，而是明确地奔着造人去的。

        严昭说，你现在怎么跟木头一样？

        赵婕赤着身子走进浴室，把门狠狠地摔上。她站在花洒下，用力地清洗着自己，以期那飞跃般的转折来得再晚一些，能拖到晚一些便拖着吧。

        如赵婕期待的那样，过了好几个月，她的肚子都没有任何动静。她本来暗自窃喜，却在看到婆婆怀疑的眼神后后脊发凉。

        婆婆的眼神里有质疑，有打量，还有责怪。她说，你是不是偷着吃药了？

        婚前她从没想过和蔼亲善的婆婆还有这么犀利冷淡的一面，她质问的口气冷得像个外人。

        赵婕蹙眉看向她，坚决地说没有。

        她的确想过要吃避孕药拖延一番，可又想过这件事本来就躲不过，早死早超生，早生早恢复。便断了这种伤身的念头。

        婆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了想说，过几天约个大夫去检查一下。

        赵婕不明所以地问，查什么？

        她的脑子里闪过了婆婆是关心她的身体健康，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随即想到，大概是查不孕的原因吧。

        果然，婆婆说，去妇产科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赵婕梗着脖子说，也不一定是我的问题，严昭也得查查吧。

        婆婆的脸色僵了一瞬，她不满地看着赵婕，面色不悦，沉默了片刻后说，查，一块儿查。

        严昭不愿意，他认为这是对他男人尊严的侮辱，他吼道。要去你自己去。

        赵婕淡淡地说，就你有尊严吗？

        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妇科检查除了仪器照的那些，哪个不需要岔着腿躺着椅子上，被医生用冰冷的器械打开下面，甚至亲手进去摸索检查。难道这些就不屈辱吗？

        严昭说，这只是例行检查，程序就是这样，有什么屈辱？他说，你想的太多了。

        赵婕突然就不想跟他辩驳了，他在那种没根据的大男子自尊心的驱使下，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他就能坚守着自己立场不妥协，凭什么？

        看出了赵婕的不悦，严昭退了一步，他说，你先去查，如果查出来你没有问题，我就去。

        赵婕看了看他，起身走了。

        去医院的那天，赵婕拒绝了婆婆的陪同，她说，她想一个人去，不想让别人看见。

        婆婆联系的那个大夫姓李，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白大褂下露出一双平底皮鞋，看样子是前年的款式。

        门一关，检查就开始了

        取报告的那天，婆婆一大早就来了，坚持要和赵婕一起去听医生的诊断结果。美名其曰担心她。赵婕懒得听，径自换了鞋往门口走，婆婆紧随其后。

        诊室内，李大夫洋洋洒洒解释了好长一段话，说过来说过去，就是两句话，着床情况不理想，受孕有困难。

        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赵婕的眼神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其中还压抑着些许怒意。

        赵婕一直没说话，头低下去，也看不见表情。

        李大夫一个人说完后，又安慰她们道，别灰心，就是概率小一点，不是没有机会。我的一些病人中有不少是你这种情况，后来也有成功怀上的。

        婆婆哼笑了一声，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回家的路上，婆媳两人坐在车内，一句话也没说。车里的空气冷得司机都不敢出大气。

        到家后，婆婆没有走，一直坐在客厅。赵婕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严昭终于回来了。憋了一天的婆婆立刻抓着严昭说今天的情况，赵婕从楼上往下走，分明听到了婆婆说，哪知道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见赵婕下来了，婆婆住了声，母子俩都扭过头来看她，一个责怪，一个得意。

        严昭小人得志般地看着赵婕，眼睛在说，我说什么来着？我不可能有问题。

        赵婕撇过眼，只当作看不见。她坐到另一只沙发上，说，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婆婆瞥着她说，问题出在你身上，你说怎么解决？

        赵婕轻吐了一口气，垂下眼睛说，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要么就试试人工受精，要么就只能找别人了。

        人工授精？婆婆叫道，那可不行，那样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吗？不行！

        赵婕不想对牛弹琴，接着说，那就只能找别人了。她看着严昭说，要不你去外面找个人生？

        严昭的回避着她的眼神说，那算怎么回事，还是再试试吧，大夫不是说了有希望吗。

        赵婕没有错过严昭眼里一闪而过的喜色，想必这沉闷的婚姻生活他也已经过腻了吧。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他终于有“正当”理由出去看看了。

        对外保守传统的婆婆听到这句离经叛道的话什么也没说，暗自默许了这种不符合婚姻制度的做法。

        得到了法定配偶以及自己母亲的许可，严昭把自己的出轨行为看得理所当然。是她的问题导致的后果，自己有什么办法？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行呢？

        开始他还避着赵婕，回家前会有意识地换掉满是香水味道的衣服。后来，次数多了，就无所顾忌了。烟酒气，香水味，口红印，一切能说明不轨行为的痕迹他通通往家里带。

        赵婕挑了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在饭桌上就和严昭吵了起来，哭喊着指责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差把人往家里领了。

        婆婆这时还帮自己的儿子说话，将矛头指向不能生育的她。

        赵婕声泪俱下地扫掉了餐桌上的碗盘，劈里啪啦地碎裂声在空阔的饭厅想起，大理石的地面上，淌满了饭菜的汤汁。要不是餐桌太重，赵婕一定会选择掀翻桌子。

        严昭说她疯了，让她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赵婕眼明手快地捕捉到餐桌上余留的一碗海鲜汤，端起来顺着严昭的头就倒下去。严昭一下子跳起来，扯着方巾擦自己的头脸，他目眦欲裂地等着赵婕，骂道，疯子。

        好了！严父终于发威了，他大喝一声，结束了这场闹剧。

        赵婕和严昭的婚姻，也从那一天开始按流程走向结束。

        他们没有孩子，不存在抚养权纠纷，婚前浅了协议书，各自的财产也都划分清楚。严式的难过渡过后，本金已经还给了何氏，利息和股息再一结算，两人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赵婕的婚姻维持了不到一年便落下帷幕，再次来到举办单身派对的酒吧，朋友们又一次为她庆祝起了单身。

        “单身万岁，美女无畏！”

        赵婕肆意地穿行在舞池中，享受着年轻的气息和活力，黑暗的五彩灯光下，人体的温度相互碰触，灼热又熨帖。舞台上，是朋友们请来的唱跳男团，刚出道两个月就被拉来表演。

        他们一个个都很青涩，眼里却盛满了野心和不甘。底下的人叫嚣着让他们脱掉衣服，俨然把他们五个当作玩物。

        赵婕也跟着起哄，她喊道，脱一件给一万！

        周围的人也纷纷加价起哄，从一万加码到五万，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最先解了衬衣的扣子，他脱下衬衣扔到舞池中，底下随即飞上了一张张钞票。

        那是钞票手木仓，几乎人手一把。

        队长开了个头，其它少年也纷纷跟上，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台上的男孩们也越来越馋人。他们就像即将成熟的青果，虽然还有些酸涩，却正是亟待采摘的时候。舞池里落了不少衣衫，舞台上散了一地钞票。赵婕走上去贴着c位的队长扭动，把他的腰间塞得满满的。

        狂欢过后，男孩们重新换了衣裳，被叫来陪着喝酒。赵婕喝得有些闷了，拐到了安全通道去透气。这里远离音响，能让人的头脑暂时平静下来。

        安全通道离洗手间的位置近，正要出来时，赵婕突然听到有两个女人说到了自己。

        一个声音说，家里有钱又怎么样，生不出孩子还不是被人扫地出门了。

        另一个说，我还真信了是因为性格不和，原来这个才是问题啊。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个声音说，严昭告诉我的呗，男人在床上什么都会说。

        哦~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

        赵婕从黑暗中冒出来，正好挡在那两人面前，她扯扯嘴角，说，聊什么呢？

        两人被突然出现的赵婕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美瞳都快掉出来了。

        高一些的女人盯了她一会儿，又错开了眼神。

        赵婕看着她问，谁和严昭睡了？

        那女人不说话，旁边矮一些的看了她一眼，肯定了赵婕的猜测。

        顷刻之间，赵婕伸手甩了那个高个女人一耳光，巴掌声清脆地响在过道里，她说，我们没离婚的时候你们就睡了，我赏你一巴掌，不过分吧？

        那女人恨恨地看着赵婕，敢怒不敢言。

        赵婕拍拍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用不小的声音说，怎么什么垃圾都往这儿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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