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畔青芜堤上柳1

元德年间，国以富强，民以殷盛，朔烜帝与各国交好，百姓其乐融融，共天伦之乐。元德五年三月，朔烜帝称病，宦官宇文狄意图监国，有意废帝扶持朔烜帝胞弟朔烬王为帝，同年十月，朔烜帝暴毙而亡，其弟朔烬称帝，改国号瑞和，扶宦官宇文狄为宰相，西并俚池，南取蛮荒。

        将军沈澍攻俚池有功，封为中将军，看护越州城。

        瑞和三年年，朔烬帝爱色乐珠玉大肆修建艺妓馆，伶人馆。越州城中有一座雅颂阁，乃天下第一名妓馆，无论是江南美人还是西域风情都汇聚于此，是越州达官贵人消遣娱乐帝好去处。

        沈澍和其他人不同，自小和先帝交好，为人正直廉洁，本是大将之材，却又因不受朔烬器重，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

        “要我说，我真为我们家将军不值得，先老爷是开国文臣，将军不仅攻下俚池国，保卫疆土，却还只是个中将军，现在居然把将军约在这种□□之地，成何体统。更何况挑选舞姬之事又如何需要咱们手上的兵。”沈伺跟在沈澍后头抱怨道。

        “我们的兵亦是陛下的兵，你如此口无遮拦小心脑袋。”沈澍站在雅颂阁门前观察了一会，这大门的装饰就是金碧辉煌，可想而知里面是多么的秽乱不堪。

        “他算是什么宰相？不过是妖言惑众的宦官罢了，他…”话还没讲完，沈澍挥动身旁的配剑正正击中沈伺的膝盖。

        “扑通”沈伺便跪在地上。

        “慎言，这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回去领罚吧，你不必跟着我了，回去静思己过”

        沈澍其实明白，沈家的实力一直都被忌惮，宇文狄是绝对不会允许一支强有力的家族势力靠近陛下的。

        沈澍刚从越州城门赶到雅颂阁，褪去一身军装倒像是文雅的侯爷。青丝被束起，墨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英气十足。

        “哟，官爷，面生啊”一旁的老鸨不停地挥动带着香料的手绢。

        沈澍不愿与他们多说话，从腰间拿出了一块令牌。老鸨瞬间明白，从一旁默默退下。

        这令牌是当今宰相的手牌，雅颂阁的美人多，懂的人自然都懂，这是宰相拴住陛下最好的办法。

        雅颂阁内清一色的红色，这便是雅颂阁的特色，所有的人穿着的一样的服饰，带着同样的面纱，为达官贵人献艺，不谈爱情，不问姓名，只谈风花雪月。

        沈澍注意到正在演奏角落演奏箜篌的女子，好似有些眼熟，盯了一会儿便把眼光挪开。

        “哟，公子上座，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另一名老鸨站在一旁热切地想要介绍。

        对面的中书大人显然有些醉意“妈妈不用理会，沈大将军自是与我们不同。”

        “都传闻说吴兴沈家清白做派，不知今日怎也来这烟柳之地？莫不是也觉得这大将军做的索然无味？”

        沈澍端起面前的酒：“中书大人怕是喝醉了。”

        一曲舞毕，身旁的嬷嬷来传话：“贵人，且随我到一旁的厢房内等候，姑娘还要稍做梳洗”沈澍点头致意，便在一旁的厢房内静候。

        不一会儿，厢房门被推开了，门前站着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走进向沈澍行了个礼“将军”随后从袖口中掏出短匕首向沈澍刺去。沈澍像是预判到了一般，躲闪开“我与姑娘并无恩怨”沈澍夺过匕首，揭开了她的面纱。

        沈澍很显然大吃一惊，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多年前放过的俚池国遗孤纭缇公主。

        “纭缇公主？”

        纭媞也是一愣，明明今日收到的消息接头之人并不是沈澍，而后顿了顿“将军还认得我”

        “你竟敢出现在越州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沈澍走近她，低声和她说道，语气中包含着怒气。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找的，见过纭缇公主的只有你，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你忘记你是怎么亡国的了吗？若非俚池没有接应，你觉得越国是怎么在短短十天内就让俚池覆灭的？我当初放你一命，是希望你远走高飞，而并不是在这”沈澍当初为国而战，他不主张侵略，因为他的国，他不得已而为之。放走纭缇，也只是动了恻隐之心。

        “我怎么敢忘记，那一天多少俚池百姓死在你们的箭下，多少孩童尚未跪着求你们被你们一刀一刀刺死，我都记得。所以，我要进宫，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纭缇在越州忍辱负重的每一天，都是她想要报仇的动力。

        沈澍轻蔑一笑“你觉得就凭你，今天能活着离开吗？”说着便向她刺去，紧接着二人便是激烈的打斗。

        “几年未见，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还得多谢沈将军不杀之恩”

        忽然，门外脚步有些匆匆，打开房门，发现门边侧立这一位姑娘，她率先开口“原来贵人在这，让小女好找”

        纭媞和沈澍立刻恢复了原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书大人同这位乐姬一同出现在门前。

        “哟，沈将军也在呢？”故意看了一眼纭媞，纭媞轻侧了身子，把脸转了过去。

        “想不到沈将军也有这般风情雅致，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说着便把手伸过去抚摸纭媞的脸庞。

        沈澍拦住他的手：“大人抬举，这舞姬我已买下来了，大人若是喜欢便另挑一个吧”

        沈澍看了她一眼“姑娘请，车马已经备好”

        正当沈澍要走，转身便对不远处的老鸨说道：“这位姑娘我要了”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将目光汇集到他们身上。

        老鸨见状连忙谄媚：“将军真是好眼光，她可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漂亮身段子”眼尖的官人认出了沈澍：“都传言吴兴沈氏，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正人君子也，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你又何必这样，死我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中书郎，不过是条狗。”纭媞站在沈澍身后，轻轻念到。

        “你是不怕，可我怕，你的性命牵扯到太多人了。”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得把你这样的危险留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全。”

        看着沈澍离去的背影，纭媞不禁攥紧了手，今日原本是刺杀的最佳时机，这个时间里，沈澍为什么会出现在雅颂阁。

        纭缇和那名女子一同坐在马车内，沈澍在外头驾着车马。

        “原来你叫纭缇，这是你的名字，今日所见所闻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在雅颂阁内，大家都以技艺相称，纭缇善箜篌，因此大家都唤她阿侯。在雅颂阁内，名字都不那么重要了，幸运的人或被达官看中成为府上的姬妾就已是万幸了，雅颂阁内只能允许一人精一门，不幸的也就只能被逐出馆去，流落街头。

        “我叫如樱”如樱拉着纭缇的手。

        “你就这么想入宫为妃吗？那不是个好地方，你要是现在想走也还来得及。”

        如樱只是淡淡地笑：“你不会明白的，我很喜欢他，若非我家道中落，我也会入宫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是我自小就爱慕的人。”

        纭缇看着如樱，她也不忍拆穿她口中少年郎的模样，是何等的残忍屠她百姓，灭她家园。

        纭缇坐在马车上，看着如樱下马车时，眼里的憧憬和满怀希望，她已经好多年没这样的眼神了，看着四四方方的城墙，她是离她的仇人那样的近。如樱回头对纭缇点了点头，纭缇冲她摆手，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沈澍收敛了笑容。

        沈澍带着纭缇回府，全府上下听说来了位姑娘都欢喜的不得了，吴兴沈氏这一族人丁不胜兴旺，沈澍是家中独苗，父亲为国捐躯，母亲自父亲去世后一蹶不振，一心向佛。沈澍身边，也只有一位较为年长的嬷嬷，负责沈澍的饮食起居。沈澍又常年都在军营，沈府也自然空落落的。

        纭缇跟在沈澍身后，沈澍“西苑分给你住，我会派几个得力的丫鬟帮你，住在沈府虽不比你的俚池，倒也衣食无缺。你有什么需要的和孙嬷嬷说，府上的任何人都供你支配，唯一的条件是，你不可以踏出西苑半步”

        “这是想关我一辈子？”纭缇抬头问。

        “活着便已经是最大的希望了，别折磨自己。我说过了，你是危险的存在，沈府同你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澍带着纭缇走到前厅。

        下人们看见家主带回一个姑娘都新鲜的不得了，沈澍“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她踏出西苑半步，违令者军法处置。”

        “一切的礼仪规格都以小姐来办”沈澍看着纭缇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转头对孙嬷嬷说“她叫为宁，劳烦嬷嬷照顾”

        “为宁…”纭缇站在一旁冷冷笑到，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名字，也没有了。

        俚池没有纭缇公主了，只有沈家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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