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畔青芜堤上柳2

沈府很大，很典型的江南建筑，为宁来到朔国三四年也学习了不少朔国的知识，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得知，当初放她走的那人，便是当朝开国元老吴兴沈氏的后人沈澍。

        沈澍风度翩翩，一心一意为国征战沙场，护越州城安宁，纵使意气风发，却不得君主欢心。百姓也对此颇为怜惜，大家都懂得，沈将军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为宁跟着孙嬷嬷一路曲曲折折，偶然看见一个视野开阔的花园，布满了兵器，见为宁站着，孙嬷嬷便介绍道：“那是咱们公子练剑的地方，公子自小习武，哪怕是做了中将军，也会在寅时起。这花园后头便是公子的卧房。”

        为宁看着满院的花，喃喃道“只是可惜了…”

        只是可惜了，这满院子的花，却无人欣赏。

        “姑娘说什么？”孙嬷嬷年纪有些大了，见为宁在说话，便凑近些听。

        见为宁摇头，孙嬷嬷便继续在前头带路“姑娘远道而来，想必也不甚了解。公子仁厚，既然让姑娘入了沈府，便是沈家的人了，我不得不提醒姑娘，沈家只有公子一个后人，肩负着沈家族的家族荣耀，姑娘如今是沈家的人，凡事都要以沈家为先。”

        为宁看着眼前的妇人“嬷嬷很聪明”

        俚池是小国，并不注重礼数，不像朔国那样处处需要行礼。为宁是俚池的公主自然不需要学习礼数。

        孙嬷嬷绕着为宁走了一圈“我十五岁进宫为婢，服侍过先太贵妃，教过宫中无数人礼仪规矩，姑娘的歩态虽和常人无异，却多了几分沉重，越国的百姓是断断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更何况是雅颂阁这样的艺妓馆呢？”

        为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孙嬷嬷说的确实不假，为宁初来到越国时，这里的女子大多歩态轻盈，而俚池重礼乐，纵使身上挂着配饰，也力求发出美妙的声音，不像这里，女子都以端庄为重。

        像是看出了为宁的顾虑“姑娘随我来”紧接着带着为宁走进西苑，招呼院内所有人“大家都来见过为宁姑娘”

        几个婢女和小厮毕恭毕敬地参拜了为宁。

        “从今天起，西苑的主人便是为宁姑娘，为宁姑娘就是你们的主子，都听明白了吗？”为宁站在一旁，看着和刚刚和蔼可亲的嬷嬷完全不同。

        “苏梧”孙嬷嬷唤了一位小婢女上前，对为宁说“苏梧是个可靠的姑娘放心吩咐就是了，晚些时候，我再来教姑娘礼仪。”

        为宁向孙嬷嬷行了个礼，便转身走进自己的房内，虽不大却也格外的雅致。

        为宁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倒映出房间的布局，有些出神，苏梧走上前“姑娘？”

        “姑娘可是渴了饿了？婢子吩咐厨房用膳？”

        “你不用这么拘束，以后也不用自称婢子，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说着垂下眼眸。

        为宁来到西苑已经几日有余，大多时间都在赏花画画，无趣倒也清闲，这几日或许是沈澍当值，又或许是沈澍不想见她，两人几日都没见。

        因护送雅颂阁艺妓有功，沈澍被册封为镇军将军，可沈澍却高兴不起来，沈府上下一片欢腾。

        为宁靠在软塌上，看着夜空，耳边都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道喜声。唯有为宁的西苑，静悄悄的。为宁卧在软塌上，忽而看见庭院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沈澍。

        为宁从踏上坐起，走上前去“沈将军。”

        “院内过于烦杂，不知觉走到你这里寻个清净。”说完，便坐在了台阶上。

        为宁吩咐了下人，走到沈澍身边坐下“那将军是来对地方了，沈府上下唯有西苑最为宁静。”

        沈澍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儿“你这话倒像是在提醒我，该放你出去”随后便看见她在昏暗的月光下白皙肌肤上的疤痕。

        这条疤痕是几年前所留，那日兵荒马乱，她独自一人紧紧攥着匕首，她也不曾想过俚池居然会出现叛徒，那一日她差点就要死在她自己的剑下了，是沈澍，救了她。

        “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想必我的父王母后也愿意我这样活吧”

        “但是，一旦有复仇的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沈澍明白这个他是指的谁——当今的陛下朔烬。

        在朔烬登基以前，朔烜帝曾立下誓言此生不与俚池交战，两国互为友好国。

        看着为宁隐忍的泪水，不经让沈澍想起初遇时她的模样，那时的她侥幸从王室出逃，却被沈澍发现，沈澍依旧记得，她拔起身边长剑说的那一句“宁死不屈”千钧一发之际，沈澍打落了她的长剑。

        那时，沈澍长剑轻挑起她的面纱：“俚池国公主纭缇死于乱箭。”丢下一句便挥鞭而去。他也不曾想到纭媞会回到越州沦为艺妓，若是没有灭国，她也本享逍遥安定的生活。

        为宁走到庭院中的槐树下，转身问到“沈将军，你后悔吗？”

        沈澍抬头看站在槐树下的那名女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何悔？”

        “悔，生在这样的国家，效忠这样的君主，加官晋爵竟不是为战功，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的君主如何平天下，治国家？”

        沈澍看不清她的脸，从声音也可以听出她的颤抖，她的恨深入骨髓。

        “你既到了越州，就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沈澍站起来，他何尝又不明白自己的君王无德无为，听信奸臣，远贤臣，而他束手无策。

        他淡淡道“起风了，早点休息吧”

        “沈澍”为宁叫住他。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是这样贪生怕死之徒，他到底拿了什么威胁了你？那日在俚池我都看见了，你放走了那么多俚池的百姓。你也恨他吧？”

        为宁的眼眶红红的，她迫切地想要找到盟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沈澍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

        月下，树影，只剩下白色的花瓣缱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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