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奴婢萧云，拜见王妃娘娘。”

        唤做萧云的小姑娘头压得极低，让沈望舒看不清相貌，小丫头一身的拘谨，眼瞅着面生，似乎是新来的丫头。

        “不必拘谨，你抬起头，让我看看。”

        沈望舒坐在的红木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萧云。

        萧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莹白的小脸十分清秀，两腮还有些娃娃肉，清澈的眼眸不谙世事，右侧眼尾处，还有一颗浅浅的红痣，显得小姑娘既清纯娇憨又妩媚妖娆。

        “你叫萧云？”

        小姑娘站起身，重重的点了下头。

        “今晨王爷将我买进府中，让我跟在您身边，好生伺候王妃娘娘。”

        萧云的嗓音清亮，竟和先前被魏衍送给御史的彩云有三分相似。

        沈望舒叹了口气，不知魏衍将她的人送出去，又买了个新的姑娘安排在她身边是何意，是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单纯的安排人来监视她。

        她猜不透，也不想猜了，将人像个玩物一样说送人就送人，转头再买个差不多的来还债，人命就这样轻贱吗？

        沈望舒后脊发凉，若是没有他爹先前的照拂，是不是她也会像彩云一样，成为达官贵人可以随手转卖交易的玩物，女子本身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思绪拉回现实，沈望舒浅浅道了一声：“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姑娘却没有听话的转身离去，而是接着开口。

        “忠勇侯府的安平郡主来到府上做客了，王爷正在前厅接待，让奴婢来唤您前去，一同招待贵客。”

        沈望舒听到安平郡主四个字，瞬间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对着面前的萧云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去，你先退下吧。”

        至此，萧云才慌忙的离开了大殿。

        素锦站在沈望舒身边，一脸的愤愤不平，直接口不择言的骂了出来。

        “那狐媚子真是不知好歹，竟还敢上门，明日我便将她做的这些不要脸的事谱成曲子，到街头上唱去，让大家都看看，这披着高门贵女皮子的柳家嫡女，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下贱坯子！”

        沈望舒赶忙拦住了素锦，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继续说下去，接着又语重心长的警告身边这个直肠子的丫头，万不可冲动行事。

        如今忠勇候风头正盛，柳成荫连她王妃的头衔都不惧，又怎会害怕素锦说的几句闲话，到时恐怕素锦刚一开口，就会立刻引来官兵把人抓了去。

        至于那所谓的真相，又有几个百姓真的在乎，稍稍镇压就一个个的闭嘴不敢多言了。

        天底下不公的事多如牛毛，又有几件是真的能伸冤的，就怕到时再给素锦安排一个诽谤诬陷的罪名，进了监牢就是不死，也得掉下半条命，沈望舒如今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素锦了，所以她绝不能让素锦出事。

        好不容易平息了素锦身上的怒气，在秦卿卿和素锦的帮助下，沈望舒很快便收拾妥当出门了。

        出了月瑶宫，沈望舒便感觉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厚密，爽利的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反倒削减了初夏的暑热。

        素锦跟在沈望舒的身边，在到前厅的路上，沈望舒更是语重心长的教导素锦万万不可冲动惹事，直到素锦不情愿的应下了，她才踏进了接待柳成荫的前厅。

        刚一进门，沈望舒就感受到了柳成荫不善的目光。

        今日她并未穿上往日喜欢的红色，而是一身淡青的绣花抹胸襦裙，外套了一身薄如蝉翼的浅粉罩衫，襦裙不知是何种料子制成，给人清新淡雅之感外，也能在其中窥得流光溢彩，只消打眼一瞧，就能知道此裙必定价值不菲。

        群上的牡丹绣工精巧，必定是宫中御用的绣娘才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

        “呦，姐姐来了，妹妹此番前来拜访可是向王爷递了帖子的。”

        柳成荫变换了个坐姿，面朝沈望舒的方向。

        “魏衍哥哥说他会将此事转告姐姐的，姐姐可不要再诬妹妹贸然登门了。”

        沈望舒寻了个魏衍身边的位置坐下，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浅笑。

        “妹妹说哪里话，当初是我不自量力，妹妹金尊玉贵，千金之躯，就是皇宫里，想去也是随时能去的，何况我这小小的琰王府，妹妹若愿意来，自是随时都能来。”

        柳成荫虽然一身华服，盛装打扮来到王府做客，脸上却没有半点往日的风华正茂，眼中皆是浓到化不开的哀怨，这股哀怨不仅是的对着沈望舒才有，相反对着魏衍时更盛。

        若是往日沈望舒这般的低垂眼眉讨好她，柳成荫还不知要怎样高兴快活呢，但是如今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转头瞥了一眼身边风度翩翩、眉目如画的魏衍，更是比当日在书房被沈望舒奚落还要难受。

        “王妃既然觉得慢待了我，不妨就给我敬杯茶赔罪吧。”

        柳成荫本就心情沉重，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刺，脸色更是拉的老长，不清楚的还以为是专程上门来找茬的。

        虽然要求稍显无礼，但也不算是太过分，沈望舒看出了今日柳成荫的情绪很不对劲，也不知晓其中缘由，为了不触这位安平郡主的霉头，便浅笑着应了下来。

        “郡主此来是客，望舒作为当家主母，为妹妹斟茶是应当的。”

        沈望舒说完，抬手端起身边的茶壶，倒在一旁的官窑青瓷茶杯中，恭敬的递到柳成荫的面前。

        柳成荫先是一愣，她本意是想要为难沈望舒，没想到对方竟丝毫不感到羞愧受辱，反而大方的将茶盏送到她的面前。

        看着沈望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心中登时生了恶意，她抬手佯装接过茶杯，却在沈望舒松手之时撤开接过茶杯的手。

        滚烫的茶水瞬间全部浇在柳成荫的一身华服之上，她尖叫着站起身，对着沈望舒怒斥。

        “姐姐为何害我！这身衣裙乃是为了我明日进宫议亲面圣特意赶制的，如今却被姐姐的茶给烫坏了，姐姐让我明日如何进宫？”

        至此，沈望舒才明白柳成荫要她敬茶是何意，竟是想出了让她背锅这样恶毒的计策出来。

        茶盏打翻后，柳成荫虽然表面暴怒，眼中却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窃喜，她心有所属，与魏衍情投意合，根本不想去宫里议那劳什子的亲，此番衣物被毁，也就有了不去的借口，现下她也没别的法子，自是能拖一日便拖一日。

        沈望舒慌乱的起身，赶忙取出怀中的手帕，想要为柳成荫擦去衣物上的茶渍补救，对方却侧身闪躲，似乎就想让衣物就此损毁似的。

        柳成荫这一闪躲，便名正言顺的躲进了魏衍的怀里，梨花带雨的娇啼出了声。

        “我知道姐姐恨我，可您也不该故意毁了这贵妃娘娘亲赐的衣裙啊，听闻那十三皇叔是个敢生啖人肉的沙场活阎罗，如今衣物被毁，明日我该如何进宫见人，姐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魏衍此刻脸色铁青，听到柳成荫要进宫议亲后，他的心脏瞬间凉了半截，此刻更是一股脑的将心中的怒气和不甘全都倾泻到了沈望舒的身上。

        “沈望舒，看来本王平日里还是太骄纵你了，还不快跪下给安平郡主赔罪！”

        沈望舒后退了两步，即便认清了魏衍的嘴脸，可是当他下令让她给另一个女人下跪道歉之时，依旧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委屈。

        “我没有故意毁坏她的衣服，茶杯是她自己接住没有拿稳才打翻的！”

        沈望舒据理力争，魏衍却完全不在意她的辩解，反而细心安慰怀中哭泣不止的娇人，对着一旁的沈望舒逐渐失去耐心。

        “好，不听话是吧，那你就去院中跪着，跪上两个时辰，去去你这满身的傲气！”

        魏衍的话刚刚说完，沈望舒身旁的素锦反倒先哭着跪倒在地上了。

        “王爷往往不可，求您饶了王妃娘娘吧，这里人多眼杂，王妃您娘娘千金之躯，被往来的侍女仆从们见了，是尊贵也没有了，体面也没有了，必定会被人轻待瞧不起的，素锦愿代顶替王妃受罚，到院中跪上四个时辰，求王爷饶了王妃吧！”

        魏衍只是冷哼一声，完全不为所动。

        “王妃的尊贵和体面？即便有，如今也都是本王给的，我让她跪，她就必须跪！”

        沈望舒冷眼看着面前冷情冷血的魏衍，心凉到了谷底，她一把将跪在身旁的素锦扶起，口中却决绝说道：“王爷要我跪，那我便跪，是我犯错在先，忤逆在后，识人不清，罪有应得！素锦你站起身，错的是我，与你无关。”

        沈望舒说完，转身就出了正厅，径直走到门口宽阔的青石地板上跪下。

        此刻天空中乌云密布，比刚刚出门时更显阴沉，云层上空不时传来几声浅浅的轰鸣，似隐隐含着怒意还未发作。

        柳成荫冷眼看戏，见到沈望舒竟真的跪到了院中还有些吃惊，心中非但没有畅快之感，反倒生了悲凉之意。

        不免在心中思及当日沈望舒在茶楼时对她说的话来。

        “若是没有那安平郡主的封号，没有柳家嫡女的家世，你只是一乡野村妇，魏衍还会对你一见钟情，倾心于你吗？”

        她紧紧依偎在魏衍的怀中，不安的问了句：“王爷，若是将来有一日，我也犯错忤逆了你，你也会罚我跪在院中吗？”

        魏衍心中一惊，意识到刚刚一时气愤做的有些过了。在柳成荫面前破坏了他长久以来塑造的温柔宽厚的形象，但木已成舟，贸然收回刚刚的命令反而显得他朝令夕改、爽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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