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动加载15％

陆景同脸色不好，尤恬也就很有分寸地没多问。

        原本一切正常——前提是下车前，空气中没有突兀地响起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尤恬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抬手不自在地挠了挠额角，假笑两声：“那个……”

        陆景同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跟没听到似的，长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看了眼时间，侧过头：“吃食堂吗？”

        “啊？”

        尤恬旋即反应过来，这个点去食堂确实是最省事儿的。

        不知怎的，她想起自己上回在陆景同家前脚“不饿”后脚就被肚子咕咚声打脸的事儿，可能是更丢脸的瞬间都经历过了，眼下反而变得无比坦然：“吃的。”

        a大很有钱，除了体现在各类经费的拨放上，还体现在各处大大小小加起来的八个食堂，其中有两个是综合性餐厅，占地面积大，每个都修了好几层，菜品五花八门，和市区的美食城差不多。

        他们去的就是其中一个。

        听赵心悦说，a大食堂只能刷卡，校外人员没法儿付现金或者用支付宝之类的，要用餐的话得让本校学生帮忙，再转账给对方，尤恬嫌麻烦，这还是第一次来。

        “谢谢陆老师请的午饭。”

        之前伪装成学生的时候，尤恬反倒不怎么叫老师，顶多是称陆教授。

        反倒是被揭穿以后，不是“陆老师”就是“陆教授”地轮番叫，陆景同留意过，发现这完全是随心所欲看她心情，他纠正过几次，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尤恬把职工卡还回去，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尝了一口，满足地弯了弯眉眼，“哇，你们的食堂比外卖好吃太多了。”

        陆景同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她的餐盘。

        因为是自助餐，可供选择的种类也非常多，但尤恬盘子里除了鸡翅鱿鱼小龙虾，就是冬瓜山药西红柿这类，带叶子的青菜几乎看不见。

        喜憎非常明显，挑食也是。

        陆景同收回视线，刚动筷，就听少女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花椰菜，我怎么就没看见。”

        他一怔，看向自己手里夹的花椰菜。

        少女专注地看着他，不，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筷子间的花椰菜：“白白嫩嫩，好看又好吃。”

        “……”

        “虽然中午吃不到，但也没关系，待会儿我就去超市买一个最大——”忽然，尤恬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陆景同把花椰菜一棵棵挑出来，可能是嫌她唠叨，悉数放进她的餐盘里。

        筷子还没用过，干干净净的，他神情也自然，做起这件事普通得就像是顺手给花浇了个水。

        但在那个瞬间，尤恬觉得，有丝丝怪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像摇晃过后刚开瓶的可乐，滋滋地往外冒出绵密的气泡。

        直到陆景同屈指敲了敲桌面：“别愣着，吃饭。”

        “啊……喔，好。”尤恬合上因为吃惊而半张的嘴，艰难地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食物上。

        头埋得低低的，耳朵尖不知几时爬上了可疑的粉红色。

        她纯粹就是犯病了才在那儿跟个bb机似的叨叨叨，按前几次的经验，陆景同应该直接忽视她，嘲笑她，或者干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但刚刚那种情况……

        估计他也犯病了。

        白天光线通透，相比起夜里没那么吓人。

        尤恬吃饱喝足回到家，打开电脑盘腿坐在电竞椅里写稿时，不经意往外看了一眼。

        楼下偶尔响起几声深秋的虫鸣，斜阳浅照，窗台上绿植摇曳，是她一直以来的生活，稀疏平常，没什么波澜壮阔，很安宁。

        但普通人的生活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反倒显得昨晚的经历很不真实，遥远得像做了一场噩梦。

        尤恬不愿再想那些反胃的画面，晃了晃脑袋甩掉杂念，精力重新投入到稿子里。

        可能是写稿初期养成的坏习惯，她每次写东西前都要摸会儿鱼，自打瓶颈期开始后，这种情况就更明显了，有时指甲都能剪上半天。

        进入状态对她而言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但一旦静下心，手速也肉眼可见地起飞了。

        “‘冷战过后，江惜月考虑再三，决定大人有大量，主动跟顾景舟说个话，没成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只剩机械键盘噼啪作响的动静儿，尤恬完全沉浸在故事里，时而姨母笑时而眉头紧皱，整个人的情绪都被笔下的人支配着。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门铃应该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

        尤恬动作停滞了一下，依旧纹丝不动地坐着，屁股都没挪一下。

        脑海里那条糅合着情绪与思绪的细线嚯开一道小口，她努力屏蔽掉那股声音，想把线再连起来。

        勉强敲了一行字，门铃声锲而不舍，大有她不应门就不消停的架势。

        噔。

        线彻底绷断了。

        尤恬有些烦躁地起身，也没穿鞋，快步走到玄关，压下门把手之前一愣，想了想，小心地贴近门板。

        因为刚搬进来时门镜是坏的，加上当初误会陆景同的事儿，她换了一个可视范围更大、防偷窥的。

        门外看不到屋内的状况，她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快递到了，有人吗？”大概是换季重感冒，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尤恬又看了看，门外的男人个头不高，戴着头盔，身上穿的也确实是某家的工作服。

        想到对方是在工作，尤恬心头那点儿火气也压了下去，同时觉得自己有点儿杯弓蛇影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盒子，关门时还是下意识落了锁。

        印象里最近好像没什么快递，尤恬有些奇怪，顺手拿鞋柜上的小剪刀拆开纸箱，打开的刹那，手一抖，纸箱扔得远远的，惊悸不定地捂住了嘴才没惊叫出声。

        里面装着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

        尤恬强忍着颤栗，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模型，做得非常逼真。除此之外，盒子里有张卡片之类的东西，半露在外，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字。

        她蹲下身，看清了上面的内容：让他滚。

        似乎觉得不够有力度，句末还画了把大大的叉。

        尤恬不寒而栗，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是她和陆景同一起的照片

        而这张照片，是她相亲那天，两人在停车场被拍到的。

        也就是说，在她毫无所察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变态狂，一直潜伏在她的生活里。

        尤恬脑子有些乱，视线落在照片上，兀地想起什么，慌忙翻出陆景同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会儿他大概还没下课，一直在通话中，想了想，尤恬发了条微信过去简单说明情况，然后翻出赵康年上次给的号码拨了过去。

        因为快递是同城件，没有详细地址，手机号也未实名，只能先从快递这边顺藤摸瓜地查。

        赵康年这人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带着几张照片过来：“你说对方是t通的，我把它家负责这片儿的快递员都调出来了，认认是哪个。”

        “不像。”尤恬镇静下来，一张张看过去，那人当时虽然戴着头盔，但五官还是能看清的，且皮肤偏黝黑，和照片里都对不上。

        赵康年眉头打了结：“那这就难办了，没有快递单号，又找不到派送的，这就没法儿查了，”他摸着下巴“嘶”了声，“对啊，单号呢？你给扔了还是——”

        不对，不是扔了。

        尤恬当时惊吓过度，但稍一留意就会发现，那个纸箱上，从一开始就没贴单号。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一处，赵康年一拍大腿：“妈的，十有八九是送快递这鳖孙！”

        这样一来，他那身衣服也就是个烟雾弹，指不定上哪儿弄的。

        赵康年怒气冲天站起身，“狗贼，我这就去调监控，”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回头叮嘱尤恬，“你千万别乱开门了，那龟孙要是杀回来，你直接给他一刀算自卫。”

        尤恬还震惊于赵康年骂人词汇量之丰富，闻言讷讷地点了下头。

        直到关门声炸雷似的在耳边响起，她才清醒过来。

        ……尤恬有点担心这门被摔坏。

        想起比赵康年的暴脾气，陆景同就永远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想到他，尤恬忙拿起手机看了看。

        依旧没有回复。

        那把鲜红的叉再度浮现眼前，像那种变态到极致的人，又有什么下三滥手段使不出来。

        尤恬止不住担心，再次拨了电话过去，冰冷的机械语音却提示着已关机。

        他那么年轻，又是大学教授，有数不尽的好前程，要是被她牵连出了什么事……

        尤恬彻底坐不住了，拿过外套就想去教学楼，门刚打开，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陆景同长腿迈出电梯，抬眼就见小姑娘面带惊慌地站在门前，眼眶细看有点儿红红的，像虎狼遍地的荒野里张煌不知所措的小兔子。

        他不由一愣，难得软了软声气，问：“怎么了？”

        一下午都在担心，又急又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尤恬瘪了瘪嘴，是真的快哭了：“你还好吧，怎么电话关机，消息也不回的。”

        陆景同今天一下午连上两个班的课，确实没怎么看消息，直到回来的路上才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

        “手机没电，”他简单解释了一句，走近端详一会儿，拢了拢眉头，重复一遍：“你怎么了。”

        虽是询问，语气却很笃定。

        不然上午还好端端活蹦乱跳一小姑娘，怎么转眼吓成这样儿。

        “我没怎么，”尤恬抽了抽鼻子，不自觉抬手扯住他衣袖，衣料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人是真的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眼前。

        她仰起脸看他，声音细细软软的，还有些哽咽：“主要是你、你没事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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