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诉前尘

菁芜来到长沙已经两个月了，日子过得平淡。

        自从上次切菜被割伤手之后，她做事总是格外小心。倒不是怕再受伤，只是她发现自己受伤好像不容易好，一个小伤口，愈合居然用了半个月。

        心底萦绕着一个念头，她这具身体，可能真的属于不会老的那种。也许并非石洞的影响。

        她很想努力过普通的生活，可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拿着笔却一个字也没写，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张起灵自然是注意到了。

        心想着她一个刚接触现代文明的古人，能有什么烦恼。

        在还没意识到时候，他问出了心中所想。“你怎么了？”

        此话一出，二人皆征楞了一刻。

        菁芜最先反应过来，她嘴巴一抿，脸上显出一种撒娇似的笑容。“小郎君，你在关心我吗？”

        张起灵淡漠的神色未变，看向她的眼神却好似在说，你是白痴吗。

        她也兴致缺缺，收起笑容，起身坐到张起灵身边。“我如果一直这样，不会老，也不会死。你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他倒是没想到菁芜在意的是这个，默了一阵，他回答道。“不会。”

        菁芜转头看向他，杏眼中满是疑惑。“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人生老病死才是常态。”

        在她以为张起灵不会回答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因为我也不会老。”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再问，却见身旁的人已经仰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这几个月，张起灵基本都是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菁芜很好奇，他不工作也没亲人朋友，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不过这属于隐私，她也不好开口问。

        况且问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起灵也从来没问过菁芜的事情，也不限制她的自由，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家里的厨娘了。

        菁芜的作息时间表一直很规范，每天早上起得比张起灵还早些。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张起灵是个非常警惕敏感的人。

        她每次翻身起床他都会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又清明，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人。

        她起初还被吓到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养成这样敏锐的感觉，菁芜又开始好奇了。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光着脚踩在地上，步子轻的像只猫。但对面的床上却不见熟悉的人。

        带着疑问来到客厅，正巧看到早起的人正在换鞋。他穿着一身制服式样的衣服，上面印着‘长沙xx大学’。

        “你要出门吗？”菁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张起灵抬头望了一眼懒猫一般的姑娘，微微颔首。

        “那你回来吃饭吗？”她继续问道。

        “下午回来。”张起灵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菁芜哒哒哒的跑到门口对他摆了摆手，提醒着。“路上小心。”

        没期望他会给自己回应，但前方的人却微微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张起灵有什么自闭症之类的疾病，沉默寡言又性子冷淡。成天窝在沙发上发呆，要不就是泡在上了锁的另一间房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现在看他出门了，菁芜倒是放下心里，好歹他还是愿意出门的。

        不过她好像忽略了，自己也是个不喜出门的人。

        张起灵走后，她一个人在家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好像冷清过头了。

        虽然平时张起灵在家也不怎么说话，但她从来没有觉得家里冷清过。

        “家啊”她喃喃道。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

        虽然不用做饭，但菁芜闲不下来，又开始打扫卫生。除了左边被锁住的房间之外，她全都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等打扫完毕，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她坐在沙发上甩了甩软绵的手臂。

        再次感叹一句自己这柔弱无骨的身体。

        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才过了三个小时。她第一次体会到时间原来过得这么慢，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菁芜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粽子，也就是她的弟弟。她记得一点零星的片段，他的名字是辰逸。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相遇的片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过世了。想着想着菁芜慢慢就睡着了。

        坚固朱红的宫墙边，辰逸眼神坚定。“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出去”

        华美贵气的宫殿内，辰逸紧攥着双手，眼里带着恨意。“我父母都死了，都是因为她”

        “我当然恨”

        “辰逸”记忆零碎却清晰的在菁芜脑中播放，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愤怒，绝望。不自觉的泪水爬满了整张脸。

        “菁芜，醒醒。”

        沉浸在梦中的人听到熟悉的嗓音，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是清冷的脸庞，淡漠的眸子。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你回来啦。”嘶哑的声音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接过张起灵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把脸。

        “我不小心睡着了。”她抬起头，眼眶还泛着红，对他歉意一笑。

        “晨逸是谁？”对面的人忽然问道。

        她停顿了一瞬，略微思考了一下。“晨逸啊”

        “好像是我从什么人手上救回来的，他父母族人全都死在战场上了。我也是看他可怜，就留在自己身边了。其余的事情嘛，我就想不起来了。”

        菁芜声音还略带着嘶哑，刚从恶梦中挣脱而出，一张温和的脸还苍白无比，但她却好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言语没有一丝起伏。

        张起灵蹙起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菁芜。

        “我饿了。”对面的人缓缓开口。

        菁芜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起灵居然会喊饿。做了这么久的厨娘，他从没说过喜欢吃什么，好不好吃云云。做什么就吃什么，她一直以为张起灵没有味觉。

        “我饿了。”他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菁芜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好，马上去给小郎君做饭。”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光着脚哒哒哒跑去厨房了。

        吃完晚饭菁芜像平时一样在沙发上看电视，张起灵依旧坐在旁边发呆。

        电视剧是万年不变的三角恋，菁芜看的十分投入，不时还要吐槽两句。“这拍的什么，一点都不严谨。哪有这样专情的帝王，上位者不应该都是杀伐决断又无情的吗。”

        说完拿起茶几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张起灵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之前给你的箱子里装的首饰，基本都是些王公贵族送的。偏偏我还不能拒绝，你说气不气人。”菁芜想起了那时各种各样虚伪的人，只觉得一阵反胃。

        “那这个呢？”张起灵指了指她一直带着手上的手链。那是蓝砂石的珠串手链，一共六颗蓝砂石，每颗都连接着镂空珠子，上面刻着咒术文字，雕工精细。

        她又咬了一口苹果。“这个我好像一直带着，具体怎么来的忘记了。”她只知道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一直带着它，从未取下。

        很突然的，她想起一件事。“张起灵，你把首饰箱子拿出来。”

        突然被点名，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见她一脸兴奋，还是起身拿钥匙打开了左边的房间，不一会就抱着箱子出来了。

        菁芜打开箱子胡乱翻着里面的首饰，半点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的珍贵，好半天才从暗格里面拿出来一条项链。

        这条项链和手链是同一款，两颗镂空珠子中间是蓝砂石，不过比手链略大一号。然后也不等旁边人反应，便把项链挂到了张起灵脖子上。

        “这手链和项链是一套，带上它的人可以感应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时间久了还能培养自己的感应能力，我把它称为‘气‘，跟你们说的磁场差不多。就像你平时感官特别敏锐，我起床声音再轻你也知道，它就是相当于把这种感觉实体化。带得越久，能感应的范围越广。”菁芜说完盯着张起灵，好像怕他没听明白。

        只是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把首饰箱子拿进了左边的房间。

        这倒是让菁芜有些意外，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好奇。不过想着他这闷闷的性格，问也是白问，于是又接着看电视剧去了。

        这些天张起灵都是早出晚归，说是去上学了。菁芜刚开始还有些吃惊，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学生。又想起他制服上面印着大学的名字，好像还是考古系的学生。

        考古，这在她看来，是个很新潮的职业。

        这天和往常一样，张起灵很早就出门了，不过他没穿制服还背着个大包。

        她虽有些疑问但是也没多想，只提醒他早些回来吃晚饭。张起灵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说要晚些回来，可以不用等他吃饭。

        菁芜说了句路上小心他就出门了，心说这早出晚归的，读书也真是辛苦啊。

        家里的菜快吃完了，她照例打扫完卫生。换好衣服，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用簪子倌好，准备上街采购。

        她头发虽然很长，但从来没修剪过，也一直没长，这也侧面印证了她停止生长的事实，菁芜微微叹气。

        张起灵为了方便她，把钱全放在书桌抽屉里了，菁芜还感叹过他是个隐形富豪。之前劝他去他弄个存折，这样比较安全，结果他丢了句麻烦就把菁芜堵得哑口无言。

        好吧，确实不能对张大爷要求太多呢。

        后来她便有了记账的习惯，每次买完东西都会写上，有时候也会记上张起灵的‘恶行’，生气开心都喜欢在本子上描上一笔。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房东奶奶，她儿子来接她去北京住一段时间，提着大包小包的，菁芜见她一个人不方便，就顺便帮她提了点行李。

        楼下有车在等着，是来接她的人。驾驶室的男人看到她们下来，忙打开车门走了过来。“妈，不是说了收拾好叫我一声，我来提就好了。”

        说完伸手接过奶奶手中的行李，这才跟一旁的菁芜打招呼。“多谢这位姑娘帮忙。”

        眼前的人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微笑得体，看起来二十五六，是阳光型的帅哥。“你好，不用客气的，住在这里也受了奶奶很多照顾。”菁芜微笑着打招呼。

        之后随意闲聊了几句，菁芜告别了奶奶。看着远去的汽车，她突然想起这么久了，连长沙城都没有好好逛过，下次一定要出去好好玩一次，打定主意菁芜沿着熟悉的街道往菜市场去了。

        错开了早市时间，现在的菜市场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妈妈奶奶辈的，她作为为数不多的年轻身影，自然是十分打眼。

        菁芜人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甜甜的，所以人缘也十分的好，好多认识她的摊主都热情的打招呼，菁芜也都一一回应。买够了一个星期的口粮，又踏着步子慢悠悠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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