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湖心险

太湖之上。

        白天碧绿清澈的湖水，到了夜里如墨一般。

        四周茫茫全是大雾，正初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仔细辨明方向。

        若不是白天的时候来过，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地方。

        他们的船仿佛掉入了一碗巨大的浑汤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了。

        段泓倒也放心让他指路，丝毫不怀疑他会把他们坑了。

        倒是蒙钺，一声不响地跟着他，此时蒙钺在他身后，只问：“小公子，咱们是不是在哪有过一面之缘，我总觉得熟悉。”

        正初心想，何止是一面，日日见你。

        他是虎形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没人敢靠近他，只有蒙钺担心他饿坏了，天天来给他送吃的。

        正初刚想着，若是人类，总要回他一两句客套话，正要开口。

        平静的湖心忽然刮来一阵狂风，风势很大，正初的衣袍被吹飞起来。

        就连船都仿佛被风阻了，往后动了一下。

        船老大奔出甲板来，高声喊道：“快快把船帆升起来，打道回府！”

        “你说什么打道回府！”蒙钺大喝道，“不过是一阵风，你紧张什么？”

        船老大是被临时请来的，原本他不愿来，哪个不要命的，才敢半夜来太湖。

        弥天的大雾，方向都看不清，看哪里都是一个样，这不是送死呢吗。

        后来实在是看给的银子多，他们又有可以带路的人，船老大这才动了心。

        这下可好了，让一个半大的孩子来带路，越走，感觉越不对。

        干一行精一行，船老大在水里，有种惊人的直觉，此刻虽然是一阵风，可他浑身发毛，风平水静，连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平白无故，哪里来的风。

        “我他娘的紧张什么？你们不知死活，我倒是知道……我不敢走了，再往前走，只怕……”船老大本想骂上两声，看见蒙钺腰间的重剑，又发怵了，这重剑连壳敲都能敲爆他的脑门。

        船舱里那位，更是猜不透身份。

        船老苦着脸，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大侠信我一回吧……”

        正初说：“已经到了湖心，再往前走不多久，就到小蓬莱了。”

        若是退回去，那仙君怎么办？

        也不知仙君会不会被饿肚子，会不会被虐待……

        “不能往回退！这路我走过，没什么危险。”正初坚定道。

        船老大提着一盏油灯，趴到船甲板上，仔细看着水流，他站起来，面色铁青地喊着：“快升起船帆来，往回！快快！快啊！他娘的还磨蹭什么！”

        他一边喊，一边飞快地跑着，顺带还跳起来踢了一个人的屁股。

        自上船，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伶俐。

        “这是怎么了？”正初也学着他的模样，盯着水流看。

        水里暗得很，仔细看了许久，还是黑乎乎一片。

        蒙钺往水里伸出手去，大惊道：“不好！这底下似乎有暗流。”

        船头缓缓地调转方向，忽然之间，速度加快了，水底下的水流越来越快。

        船就要失去控制，有种在原地打转的意思。

        渐渐地，四周风起，船转得越来越快。

        纵使船老大经验丰富，此时他上窜下跳，急得头发都乱了，也无力回天。

        “你倒是想想办法！”蒙钺一把抓住他衣领。

        船老大颓然道：“你也别急着拿我出气，咱们这一整船的人，都要去见阎王了，前后脚的事罢了。”

        果然，他话音未落。

        底下的水中发出震人的水声，浪不断地冲击着船体，船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了，左边猛然转三圈，再往右边转两圈。

        正初站不稳，被颠得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桅杆。他可是怕水，其他人落水如何他不知，他若是落水，可麻烦了。

        船上的船工已经有几个被甩出船外，落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段泓走出来，看着底下的巨浪，听着巨大的风声与水声，看来这船就要翻了。

        就在他准备下令所有人跳水之际。

        风忽然之间，船停了。水也平了。

        当真是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霎时间安静下来，耳边还是轰隆作响。

        船老大原本吓得半死，停了之后，片刻才回过神来，猛然骂道：“呸！也不知犯了哪路神仙，真他娘的邪门！”

        被风吹破的风帆，还有满船的狼藉，都告诉他们，刚才那一刻，是真实发生过的。

        正初再次站到船头去看方向，只说：“要快些离开湖心。”

        船老大正在清点他的人，少了几个，也不敢下水去找，只胡乱吼了几嗓子，没见有人应答。

        “当真是邪了门。”有船工说，“我们这些人，自小就在水里长着，在水里漂着都能活个三五天，别说这一会儿的功夫，人呢？”

        “该不是祭了这湖里的精怪了？”

        这话一出，整艘船都染上了魔幻色彩。

        一时间人心惶惶。

        船老大跪在段泓脚边，哀求道：“您的钱我双倍退还给您，不去了行么，再往前走，都要见阎王啊……”

        船老大低着头，一阵冰凉落在他颈侧，再抬头时，只看到段泓眼中的焦急，但话音却是冷的，“你若是不去，你立刻就要见阎王！湖里的精怪，也快不过我的剑。”

        原来是个练家子。

        看着病恹恹的，以为是要到岛上去求医呢。

        一路上没见他讲过几句话，果然不咬人的狗才最厉害。

        船老大感觉自己这回真是亏大发了。

        他乖乖地回去掌舵，往正初所指的方向去。

        也是古怪，之后的路，顺畅得不像话，甚至还吹起了顺风，仿佛有什么推着他们的船在走。

        眨眼的功夫，船在雾中穿着穿着，眼前出现了小岛。

        段泓吩咐道：“阿英，将这船老大押上岸去，省得他动歪心思，绝了我们的退路。”

        罗英莲拿着船老大，一行人上了岸。

        走到百草山庄门前，仍是白天留下的狼藉，那塌了半边的棚子，还没来得及修复。

        段泓看着，不禁想，白天那丫头在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蒙钺，上去叩门。”段泓说道。

        蒙钺才往前一步，百草山庄的大门便自行打开了。

        “不好！快躲开，有暗器！”正初的话刚出口，人已经闪到一旁。

        无数的冷箭从大门飞射而出。

        蒙钺听到这话，身形也动了，只是没那么快，堪堪躲过。

        隐藏在各处的影卫，倒是有几个应声倒下。

        罗英莲拖着船老大躲开，船老大脚上也中了一箭，不停地骂娘，骂的那些话，正初竟然听不懂。

        只剩段泓从头到尾没移开，直直地立在原处，任由那些冷箭擦着他的耳尖而过。

        “王爷！小心啊……”罗英莲着急喊一声。

        段泓说：“百草先生若是想拿我的命，在湖心就可以，怎会让我死在他门上。你们在外面等着！”

        他说着，提步走了进去。

        “王爷！”众人惊呼。

        蒙钺要跟进去，他才起身，无数的箭朝他而来，只好闪身躲避。

        影卫也都被这些神出鬼没的冷箭阻在门外。

        再正眼看时，山庄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蒙钺愤愤地骂了一声，转眼看罗英莲，想说“罗公公没事吧。”还哽在喉头，却发现正初不见了。

        难不成他跟着王爷进去了？

        罗英莲说：“人家本就是这山庄里的人，能进去也不奇怪。”

        蒙钺想，是么？

        若他是，为何要通知他们有暗箭，那暗箭仿佛认人，王爷尚且安之若素，正初如果是山庄里的人，他大可不必躲开。

        罗英莲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那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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