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孩子（2）

她坐上公交车，半小时后到了康克家的楼下。

        这是一处高档社区，门卫室需要来客登记，然后保安带路，视频对讲开门，这才走进康克的家门。她沙发上坐下来，康克为她泡了一杯普洱茶。

        康克两个孩子，去年一并送到美国读书了。妻子实在不放心就跟着过去陪读了。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不能考大学，当时女儿高中毕业，儿子初中毕业，就早早送到美国留学了。

        康克的家装修得大气优雅，精致低调，她由衷地赞赏道，“你的家可以参观吗？”

        康克笑了笑，“随意看吧。”

        客厅里最先引起她注意的就是沙发旁边的酒柜，很多知名红酒摆放其中。她喜欢红酒的优雅精致，西方文化里，红酒是上帝的血。特别是法国的红酒文化，品透了红酒，也就了解了这个浪漫的国度。在她小学时，保守闭塞的老师们以有限的眼界，告诉学生们说西方世界就是人吃人的资本主义社会，却从没讲过西方文化的深远与厚重、发达与文明。

        她细细地欣赏着，木桐罗斯柴解尔德年份酒，没有经过橡木桶，因而保留了原有的果味，单宁细致，口感多变，陈年后表现极佳；玛格丽红系列，享有皇后美誉，口感柔顺细致，单宁沉实，有巧合力香气；拉图尔，头等苑B等一级晨钟古堡，还有意大利的玛佳连妮、布内奴等等，最浪漫就是卢瓦尔河谷的长相思……

        她转了一会儿，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感叹道：“康哥，你这里堪称红酒展览会了！”

        “你很懂红酒嘛！我既喜欢品酒，也喜欢收藏，最惬意的就是与知己朋友坐到一起，轻松地聊天，慢慢地品味，这是最好的一种休闲了。你要是喜欢，待会走时拿走两瓶好了。”

        “谢谢！不敢当啊，你那些都是价格不菲品质上好的年份酒，还是继续珍藏吧！其实，我也说不上多懂，略知一二罢了。闲时，也喜欢自己做些酒，菊花红柚酒、糯米玫瑰酒，很多水果都能做酒，再配上菊花、艾草等中草药，有保健养生的功效，送过你一次，觉得口感不错吧，喜欢吗？”

        “是啊，你做的菊花酒，口感真的特别好，我非常喜欢。你很懂生活，也很会生活。想不到，你对红酒和做酒都是行家里手哪！不要客气，待会你拿走两瓶吧，要是喜欢哪个，只管拿就是了。”

        “品味红酒需要平和沉静的心境，以后再说吧，我这会可真是没什么心情啊。”

        “也是啊，这几天你肯定急坏了，喏，喝点水吧。”康克又端出一盘新鲜洗好的小西红，“记得你说过爱吃这个，多吃点儿，败火哪！你先休息一会儿，把账号给我就行了，我出去给你划一下，楼下不远处就是建行，一会就回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写好的借条，“不好意思，这借条麻烦你收下吧，单位地址、家庭地址、电话，一应俱全的。”说着放到了茶几上。

        “那好，算我收下了，要不，你该较真个没完了。”康克说着转身下楼了。

        不到十分钟，康克回来了。他们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她告诉康克柏青的那些事情，两家上两辈的是非恩怨，自己到北京打工、进修，认识秦天，结婚，借款买房，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郁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她提出告辞，“谢谢你！以后找个时间请你吃饭，要不这个坎儿铁定过不去！”

        “看你，干嘛这么客气。好在你最终想到有我这个人。其实，相比生老病死世事纷繁这些痛苦，钱不算什么，只有经过很多事才会清醒明白很多。”

        “可很多时候，钱这东西确实要命，不是你，我们就要卖掉房子，孩子也不能过来，仍要过着漂泊的生活，那种感觉很糟，有时死的心都有啊！谢谢，真的谢谢你！”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与感动，觉得自己认识康克真是莫大的造化。

        康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一声，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怜爱与暖意。

        “非典”过去，罗小幻正常上班了。这是一个周五傍晚，她下班后，直接坐上了火车，想利用周末两天回老家把孩子接过来，不会想耽误周一上班。

        她坐在临窗的位置眯眼休息着，听见邻座两个模样斯文的年轻小伙正在胡侃闲聊。

        一个说：“要说老大哥前苏联的解体，对国家也许是灾难，对民众却并非坏事，起码户籍取消体现人性化！都说孩子是祖国的花朵，走上社会才知道狗屁不是。好不容易找个勉强糊口的工作，又随时都在恐惧失业，以前住房国家分，而今涨到买不起；以前有辆自行车就能娶到美女，而今没房没车只能打光棍儿；老家找不到工作，北上广没户口又是二等公民，咱们深爱国家，可祖国母亲跟咱们代沟严重啊，愤怒啊……”

        另一个扶了扶眼镜接过话茬：“你看那些演员明星，谁不是奔着名利去的？一旦出名钞票滚滚，能不挤破脑袋吗？当下女人崇物拜金，要么嫁给有钱老男人，要么给有权的做二奶，歪瓜裂枣才能轮到穷人……”

        以前火车途中，她乐于参与这种聊天，可这次没有心情，倒觉得两个年轻人有些聒噪，甚至想要制止，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只好忍下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车厢里很多人开始吃东西，有人吃方便面，有人买了盒饭，有人吃着自带的面包鸡蛋或水果。她没有胃口，就是盼着快点到家，想看到孩子是不是长高了，比上次见时胖还是瘦了？

        再过半年，天天就要上学了。这是最发愁的事，初中毕业后，只能转回原籍，要么骨肉分离，要么放弃工作陪伴，几千万流动家庭都在盼着政策的改变，新闻媒体也在不断呼吁，无奈没什么进展。

        第二天早上五点，她到家时，天天还在香甜地睡着。她有些疲惫，却没有困意，与母亲聊起了邻里琐事，谁家老人去世，谁家女儿在外打工不要家里的男人跟别人跑了，谁家男人在外找了小老婆，谁家老人受到虐待，谁家儿女孝顺等等。

        正说着，母亲想起了一件事，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字条：“这是你三姨前几天写下的电话号码，再三叮咛说，你要是回来，一定打个电话，说有事找你哪。”她点头，当即打了电话，三姨高兴地说，“好，你总算回来了，我这就带你表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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