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问剑之人

有三座问剑台的沌狮山上，聚了很多人，埋剑山最不缺的就是地方儿，倒是不怕人多，只是沌狮山平日里冷清得不像话，像今天一样热闹的情况，并不常见。

被拒之门外的许安心，从老太婆木楼外的药圃里摘了几个果子抱在怀里，一路从雨泽山上下来。

埋剑山埋剑山，带个山字可真不是在说笑，方圆几十里的地盘儿，皆是群山耸立，山群连绵。

而五派作为埋剑山的门面，自然特权不少，其中一项就是五派名下，皆有数座山峰，说白了就是山群。

规模不大，数座而已，可山群毕竟是山群。单拿雾归派来说，一派三山：皓玉山，雨泽山，云泽山。

主峰为皓玉山，常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同时，皓玉山的后山还是弟子所居之地，风景一等一的好。

师尊龙兰芷所居为雨泽山，风光秀丽，如今被龙兰芷当成了一整个药园；听闻龙兰芷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好像是要打算把皓玉山也一并种上她的药材。

师尊亲传所居为云泽山，只是听说那位桃花美人从来不住在山上，都是跟龙兰芷住一块儿。她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来往云泽山，导致云泽山常年荒废，如今山上的杂草比人还高。

......

从雨泽山上下来，许安心本想去直接趟埋剑山北门，站在半山腰上，就瞧见大批大批的人正往沌狮山上赶，一大片一大片的人里，黄杉白衣都有，甚至带剑的都不少。

九派之下的埋剑山弟子，其实都很容易认。

黄杉白衣，听名字也明白，作为埋剑山数量最庞大的弟子，按照规矩，衣着需齐致，且，不能佩实刃。所谓实刃，是指所有可以伤人的铁器，如刀剑枪戟，一律不可；木剑竹刀倒是没有规定，可是提着木剑木刀走在山门，笑都能被笑死。

带剑弟子也好认。

按照规矩，带剑之上包括带剑，每位弟子都要佩实刃，但只有九派之上才被允许持有个人佩剑，在此之前使用的佩剑，统一为埋剑山的定式长剑。故此，整个山门里，用着统一定式长剑的，基本上就是带剑弟子。

当然，也有带剑之上也仍然佩着定式剑的，比如此时此刻的许安心。他在山门之中只佩剑，不带刀。

只是毕竟是少数，能走到带剑之上的，个个巴不得用鼻子眼儿看人，个人私有的佩剑可是一件相当露脸的事儿，很少有人不干。

下了雨泽山，许安心找人一问，才知道为何平日里冷清得鸟都不愿意飞过几只的沌狮山今日为何会这么热闹：有人要问剑。

在沌狮台上问剑。

......

许安心嚼着药果，觉得没什么意思。

三座问剑台，方寸、带剑、沌狮，就没有一座是用来给普通弟子走捷径的，这一点，整个山门的人都知道。

废话，三座问剑台，方寸台为黄杉到白衣，带剑台为白衣到带剑，沌狮台为带剑到九派，按理说，这三座台上守擂之人，怎么说实力都应该是按序往上的。

可是，如今三位被问剑的人，实力几乎一模一样不说，还都是强到令人发指，五派弟子都打不过的人用来给五派之下的弟子问剑，那不是闹呢嘛。

摆明了就是埋剑山在告诉众人，这问剑台，就是个表面功夫，谁上去谁是傻子。

如今无非又是一次傻子自找不痛快，许安心才没那个兴致去看热闹。

......

赤明山，遇灼派主峰，草木极兴。

许安心不紧不慢的到了赤明山下，抬头一望，百丈峭壁上“赤明”两个大字，气势恢宏，一笔一划宛若神仙落笔。

说是神仙，虽是虚词，实际上也差得不多了。

迎雷，遇灼，流隐三派，是近百年来雷打不动的五派，任由后边儿两派怎么变化，这三派自巍然不动，换言之，这赤明二字，在百年前便有了，乃是剑鬼方取道提剑刻下。

听闻百年前的方取道在一怒之下，以剑火蒸干了东泽湖，致使东泽方圆百里内，数年不雨。这么猛的人刻下的字，要说气势不大，傻子才信。

才走出两步，许安心又看到四块巨大土岩，每块土岩各刻下一字，连起来就是：

流隐禁行。

转了转手中的雾归派玉牌，自己是雾归派的，当然可以上山，许安心跟山底的遇灼派弟子打了声招呼，上了赤明山。

埋剑山对五派以下的弟子，可以用严苛二字来形容，言行举止，衣着佩剑都有着相当严谨的规矩。

可是对五派就没这个说法儿了，凡是五派，在各自的山头内，皆可以自定规矩，山门不会干涉；换句话说，五派师尊即便是决定要把山头挖去卖了，也照样没人管。

除了极少数的一些条条框框以外，可以说，埋剑山对五派，都是光明正大的偏心。

这么方便的权柄，各派师尊没理由不用，除了迎雷派那位常年云游四海的师尊没定规矩以外，其余师尊都给各自山头定了规矩。

如，雾归派禁止除本派弟子以外的所有弟子入内。

再比如，遇灼派山头禁止流隐派所有弟子入内，同时允许山门所有弟子入内；

......

数百阶石梯走完，上了赤明山一看，许安心有些吃不消，其实许安心才入雾归派不久，对五派这截然不同的风气并未完全适应下来。

譬如这遇灼派，遇灼派几十位弟子，个个都是痴迷修行和干架的一根筋。

师尊就不用说了，如今还在阳州南边儿跟人对剑呢，听闻两人打生打死，干烂了南阳边境数十座大山。

至今还未打完。

执教大师兄樊阳，每日都在重复的就是找人打架，自他来到埋剑山那一天起就没停过。

初始的几年，整整数年内千百次对敌，一场未败，在那几年里被人称为樊无敌，甚至在阳州境内都有不小的名气。若是奉命下山去一趟南阳，那各城无数的名门贵族小姐们，挤破头也要在他面前献上一礼。

过了几年，樊无敌被人打败，此后数年一直到如今，樊阳一场未赢，全输给了同一个人。

有看热闹的还专门算过：

十年内，樊阳与人对敌约有三千场。前五年全胜，赢了千场；后五年全败，输了千场。

一直到今日。

......

许安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绕开坪上十几位热火朝天，练得浑身是汗水的猛汉，一溜烟儿就蹿到了后山。

没办法，要是这群脑子里全是干架的兄弟们要拿自己操练操练，可真不是开玩笑。

许安心没再往上，再往上便是遇灼派的山上城，他要找的人不在那儿，他只去了一座偏僻小楼。

赤明山后山上几十座木楼，每一座木楼便是一位弟子的住所，一人一楼，搁全天下大多数的势力中，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今这个世道，山河破碎，市井百姓流离失所的大有人在，也就埋剑山这样的江湖势力能这么滋润的过日子。

立在木楼前，许安心小声的喊了两声天儿哥，一边儿喊还得往四处都看一看，毕竟是遇灼派个个都是爷，一点就着，若是吵着人家修行，肯定又少不了麻烦。

喊了几句没反应，许安心便直接从窗户翻进木楼，屋子里空空如也。

看了看桌上，玉牌不在，那应该就是下山了。

许安心打开柜子，在木柜里看到一柄刀鞘灰白的长刀，他拿起长刀细细端详，随即连连点头，脸上尽是赞赏之色。

“不愧是天儿哥，还真从那个牛脾气那儿把刀搞到手了。”

近几个月，安静那傻姑娘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已经不再满足于提着木刀满山门乱跑，这趟出山门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许安心一定一定一定要给她弄到一把好刀。

好端端的埋剑山，用什么刀？

可是安静那疯丫头才不管，她就要用刀，谁说都不行。

许安心知道按照她的性子，若是回山门时候没见到自己要的刀，撒泼打滚儿都是平常，指不定在自己屁股后边儿跟着念叨多久。

烦也得被她烦死。

本打自己算走一趟藏兵阁，跟那位鼎鼎大名的方射虎要一把半刃好刀，谁曾想中途龙兰芷亲自到他小破屋门口让他跟着师姐下山。

没办法，分身乏力之下，只得把这事儿托给张十天。

其实，对于让张十天求刀这事，许安心并未抱有太大期待。

一来，藏兵阁跟埋剑山两家向来就是死对头，见了面就得打个你死我活，方射虎不肯给刀合情合理。

二来，那位脾气倔得像头驴的打铁汉子方射虎，既是藏兵阁的诸位当家之一，而且性子怪异，脾气火爆得一塌糊涂。

一言不合，挽起袖子他就要跟人干仗。

方射虎若是看人顺眼，把价值万金的宝刀随手相赠都是常事儿；他若是看人不顺眼，就是天王老子给他磕头他也不会看一眼。

也正是因为许安心知道方射虎是个什么脾气，才对张十天这一趟能从他那儿拿到这把刀，感到由衷的佩服。

许安心找了块黑布将长刀包好，将其悬在腰间，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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