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朝阳宫。

        赤锦微笑看着面前的祁怀和林含之，略有抱歉的说：“林夫人在里边劝着呢，您二位还是先走吧。”

        她话音刚落，一道明显带着怒气的女声随着瓷瓶碎裂的声音传出。

        “蕊兰，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是表面一套背着一套！上一秒还跟你海誓山盟，下一秒就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了！”

        周蕊兰，也就是林夫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出：“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世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林觉，要不是我早就跟他离了心，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林含之心知要是再听下去怕是什么皇宫秘闻都知道了，拉着祁怀便准备走。

        “赤锦姑姑，劳烦您跟我娘说声，我这几日就住在慈宁宫了。”

        赤锦巴不得两人赶紧走，连忙点头应是。

        这离慈宁宫有一段路程，林含之便听祁怀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不知道哪个胆大的给我爹送女人，然后还顺便把我娘给引过去看。——你在想什么？我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听说我娘过去的时候，我爹都快把那人掐死了，最后还是我娘说没必要杀了那人，然后那人就被打发出宫了。”

        “那幕后主使查出来是谁了吗？”

        “还在查着呢。我娘本来昨个晚上气都消了一大半，结果睡一觉起来又更气了——”

        “——殿下！”

        祁怀还未说完的话被打断，他微微皱眉，不耐烦地看向来人。

        羽书绕了绕头，先是给祁怀行了一礼，又朝着林含之说：“林姑娘好。”

        “你认识我？”林含之惊讶了，这人她明明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但您的画像看的无数次了。”

        林含之：？

        祁怀解释道：“他是我外祖父派来保护我的，你叫他羽书就行。”

        “对。”羽书笑着点头，“我跟楚珂师姐认得，已经打过照面了。”

        林含之云里雾里，祁怀外祖父派来的人怎么又跟楚珂认得，怎么又是师姐弟的关系了？

        但不容她细想，慈宁宫已经到了。

        很不巧的是，太后前脚刚走去找皇上，他们后脚就到了。

        林含之一点也不想和祁怀坐在一起等，便自顾自的去找明矜絮。

        “呀！郡主殿下这是做什么，领悟人生至善道理？”

        林含之屏息走道明衿絮身后，突然出声吓她。

        明衿絮哪会这么容易被她吓到，将林含之的头一推，说：“就你这样还想吓到我？”

        又问：“你怎么突然来了，给外祖母请安了？”

        林含之十分自来熟的坐到软榻上，伸了个懒腰，恹恹道：“太后娘娘不在呢，不过郡主殿下放心，这一路我规规矩矩的，肯定不会给你失了脸面！”

        “收起你那作里作气的模样好吧。”明衿絮淡淡瞟了一眼林含之，给她倒了杯茶，说：“你来我这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像主人。”

        “那可不。”林含之冲她嘻嘻一笑，道：“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嘛。”

        “别耍贫嘴，来我这干嘛。”

        “这还需要理由？想你了。”

        明衿絮皱眉，表情古怪的看着林含之：“呵呵，你觉得我会信？”

        林含之微笑：“找你玩，给太后娘娘请个安，顺便后日可以晚些起来。”

        “嗯。”

        见明矜絮还是没什么精神，林含之直接拿出杀手锏。

        “我原谅祁怀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明矜絮。立刻兴奋地抓着她的手，“什么！这种事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林含之耸耸肩，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现在我也觉得原谅他是不是个错误。我跟你说，之前他骂我装模作样就算了，承恩伯府喜宴上他还把我的台拆的那是一干二净，我当时简直要气死了！”

        “谁要气死了？”

        太后慈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林含之和明衿絮赶紧起身行礼。

        “太后娘娘。”

        “外祖母。”

        “说了多少次了，私底下不用拘于这种礼节。”宫女搀扶着太后坐下，另外两人也起身。

        林含之一起身就往太后旁边一坐，挽着她的手撒娇道：“太后娘娘，您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跟您讲，我要气死了。”

        明衿絮在旁边偷笑，小告状精又要开始告状了。

        “哟哟哟。”太后笑着拍了拍林含之的头，说：“你们这群从小玩到大的孩子里面，就你像个永远长不大的。说说吧，谁让你气死了？”

        “还不是您那个好六孙儿。”林含之嘟囔道：“五年第一次见面他就骂我装模作样，还有前日，我本来好好的跟他说话，他不理我就算了，还拆我台！太后娘娘，您说这气不气人？”

        “竟有这回事？”

        林含之小鸡啄米的点头。

        太后突然严肃起来，朝门口说道：“子慕，你进来。”

        林含之：？

        她下意识的就向门口，祁怀原来一直站在门口，听到太后的唤声后便走了进来。

        不是吧？

        这么短的时间太后还去了一趟前厅叫上祁怀再过来？

        两人目光相对，祁怀突然轻笑一声。

        林含之顿时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越看越觉得祁怀那笑像是恶魔发出来的最后的底语，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她扭头看向明衿絮。

        说别人坏话被抓包了怎么办？急急急！

        明衿絮不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太后严肃问道：“子慕，刚才含之说的你也听到了，可是真的？”

        “啊？”祁怀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林含之，林含之瞬间往后蹭了几步。

        “可能是吧。”

        “什么可能！”太后一拍桌子，表情和宋贵妃昨日十分相似，“祁怀啊，你怎么可以对含之这样！”

        林含之：……怎么这话越听越像祁怀是个负心丈夫。

        “皇祖母，我们俩那些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逗逗她而已。”

        林含之顿时瞪大的双眼：“不是，我跟你熟吗？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含之不记得了？”太后回忆起来了，又笑眯眯的看向林含之：“我刚才还听子慕说你们已经和好了，话说回来，你娘没跟你讲你病之后的事吗？”

        明衿絮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对对，他们俩还差点定亲呢。”

        “含之啊，要不要哀家给你再讲一讲？哀家记得清楚呢！”

        “……不必了，我娘已经讲过了。”

        林含之欲哭无泪，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行吧。”太后轻拍了拍林含之的手，一面让祁怀坐下，一面又开始絮叨道：“当初子慕的曾祖母曾来过一次汴京，含之，你当时正跟着子慕玩。”

        林含之点头，在心中却不这么想。

        她跟着他玩？怎么可能？

        肯定是他逼的。

        “……含之，你小时候可跟现在完全是两样，腼腼腆腆的，一个劲的往子慕后边躲，你娘当初生怕你长大之后还是这个性子，不过当时姜老夫人说你不会一直是这种性子，她看人一般很准，你娘也是那时才放心下来的。”

        “子慕那时候呢，天天上房揭瓦，你曾祖母啊，当时就说你肯定是个小霸王，而且是眼高于顶的那种，不过迟早会有一个人收了你。你们俩这性子还都让她说中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收了子慕。”

        “……”

        年纪一大，就喜欢拉着小辈絮叨以前的事，太后说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困了，才让另外三人自个玩去。

        明矜絮不想动，林含之本来也不想出去，可祁怀顶着明矜絮一副看好戏的目光，硬拉着林含之出去。

        林含之突然发现祁怀似乎很不喜欢戴冠，永远都是半束马尾，有时毫无装饰，有时便系上一根发带。

        少年气十足。

        祁怀领着林含之走到御园，转身，说：“这一块都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人过来，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林含之碰了碰离她最近的那束梅花，说：“我们不一直都在好好说话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林含之叹了口气，她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仪式感这么重，她真的觉得两人也没有那么熟，久别重逢就久别重逢，说一句好久不见不就完了吗。

        还偏偏要把她带着这地方来，在只有两人的情况下在互道一声。

        她抬头对上祁怀的目光，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祁怀总算是笑出声来，这是重逢以来林含之第一次听到他露出这么真切的笑容，不是讽刺，也不是嗤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久不见。”

        林含之点头，小声嘀咕：“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她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谁知祁怀不仅听到了还接上了话。

        “这么多年过去你不还是装模作样。”

        “……”

        看吧看吧，他们俩真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林含之：“你自行其是。”

        祁怀：“你表里不一。”

        “只有傻子才会像小孩一样斗嘴，聪明的人都选择不理！”

        “嗯。我平常一般都不理，是你把我带傻了。”

        林含之忍无可忍，决定拿出杀手锏：“祁怀。”

        “嗯。”

        “你上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祁怀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道：“……不就是你落水那次。”

        林含之挑眉，“真的？”

        “……对。”

        林含之突然笑了，走上前凑近祁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祁怀有些不敢正视她，但身子没移。

        两人离得极近，林含之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

        少女独有的馨香传来，祁怀一愣，刚想推着林含之的脑袋让她离自己远些，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那青龙寺呢？”

        林含之说完那句话便准备离去期待着祁怀精彩的表情，谁知祁怀一听到那句话，手比脑子快的就迅速掐着林含之的脸让她不能动弹。

        “你个毛！”

        林含之本来想说你干嘛，但脸被他掐得挤在一团，口齿已经不清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

        林含之一巴掌拍向祁怀掐着自己的手臂，她丝毫没控制力道，就这么狠狠地拍下去。

        祁怀吃痛也不松开，林含之挣扎无效，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圈。

        祁怀一见她眼睛红就一阵后怕，这地方怎么找镜子？

        于是立马就松了手。

        林含之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了手，瞬间感觉自己像抓到了他的一个把柄，欣喜的笑了起来。

        “祁怀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傻子，你不知道你这几声好久不见声音是一模一样的吗？我这么聪明，稍微想想不就猜出来了。”

        祁怀沉着个脸，似乎很不想提这个话题。

        林含之哪能如他愿，继续作死：“你为什么要掐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抵抗，不就是因为被我打了一棒晕了嘛，自己没用还要怪别人，你是不是这件事还瞒着别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林含之觉得，祁六殿下是不可能把被女子打晕这件事说出去的。

        祁怀盯着她许久，见林含之笑得那么灿烂，突然自个也笑了起来。

        “林含之，你笑起来真的好像一只偷腥的猫。”

        林含之：“……”

        祁怀开始反击：“那你就想错了，江祺他们全都知道这件事，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准确的说，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觉得有丢脸的事。”

        “那是因为你不要脸。”

        “随你怎么想。不过青龙寺那件事确实对我影响挺大，所以我才会说你装模作样。”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祁怀话音一顿，突然低头凑近林含之。

        林含之赶紧往后退两步，不知这人又要耍什么把戏。

        祁怀笑的十分恶劣，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语气轻笑间带着嘲讽将后面的话说完。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的个子就长了这么点？”

        林含之：？

        林含之：“……”

        她忍无可忍地骂道：“女孩子发育本来就早一些，而且我又不是没长，只是没你长得那么快而已！”

        她越想越气，在女子中，林含之从未见过身高超过自己的，可男女终究有别，她再怎么长也长不过祁怀。

        祁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含之已经不再理他，自个儿回慈宁宫去了。

        不知为何，祁怀心情突然大好，哼着歌，朝淮华宫走去。

        “是谁？是谁气急败坏喽——”

        “是你？是我？还是那个急走的姑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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