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住在宫中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早起，次日林含之被明矜絮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离贤安馆开堂还有半个时辰。

        她慢吞吞的用完早膳，踏着晨光去走向贤安馆时，正好与宁晚原碰上。

        “含之，你听过岳森这个名字吗？”宁晚原兴致勃勃地讲着她听到的八卦，“你一定要离这人远一点，我听他们讲这人最是无理，从小就被宠坏了，养了一身膘肉到处祸害人。”

        她眼睛瞟到前方，给林含之指道：“前边那中间，最胖的那个就是他。他是一堂的，身边那两人据说是他的小弟，三个人天天闹事，祁六哥他们昨晚出去还跟这三人打了一架。”

        林含之：“谁赢了？”

        “那肯定是我们呀！”宁晚原十分骄傲，“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打得过祁六哥的，岳森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就是仗着那身肉。”

        “宁阿原。”林含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尊敬祁怀。”

        “有吗？”宁晚原呵呵笑了两声，“我不是尊敬他，那是崇拜又怕。江大哥每天都跟康以笙在一块，南惊鹤身边都是莺莺燕燕，沈溪跟你还有萧玉走得近，我想出去玩，不就只能跟着祁六哥这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只不过他这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喜欢怼人。”

        两人走进贤安馆，宁晚原仍在喋喋不休。

        “你不知道，汴京少女的梦中情人榜沈昭和江祺共居首位，祁六哥脸倒是不输他们两人，不过这脾气可输了不少。江大哥脾气好，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沈昭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温和儒雅，波澜不惊……”

        “停停停。”林含之实在忍不住打断她，“你这一辈子的文采都用在夸沈昭身上了吧，进堂呢。”

        宁晚原被她打趣，红着脸跑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林含之刚坐下就被祁怀头上那个大布条吓了一跳。

        “岳森不是没有一点武功底子吗？”

        祁怀本来就没想过这件事她不知道，随口说道：“你不懂，这叫战略。”

        林含之：？

        南惊鹤凑过来解释道：“含之妹妹，你不知道，岳森玩不起，每次输了就找他们家那老太婆告状。他们家那位也是的，半边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为老不尊。我们年轻人之间的打闹，她每次要拄着个拐杖过来把我们都骂个狗血淋头，有时候还要上手。”

        “对对对。”沈溪附和道：“我们总不可能跟一个老婆子动手，被打了好几次。所以这次学聪明了，他告状，我们也告状，不就是比谁卖惨卖的更好么。你信不信，他告状不成，今日肯定会来找我们。”

        林含之深深受教，朝三人竖大拇指。

        岳森是在用午膳的时候过来的，林含之第一次见他，被他身上那横肉吓了一跳。

        她小声朝宁晚原嘀咕道：“猪怕是都比他轻吧？”

        宁晚原点头，“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可以和两头猪相媲美。”

        萧玉也加入了讨论，“小猪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将它与这么粗俗的人比较。”

        “祁怀！”岳森的声音和他的人十分匹配，粗犷无比。

        “我打听过，夫子今日都被召去议事了，有种你就跟我单独打一场。”

        祁怀十分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将嘴中的狗尾巴草吐出来，挑衅道：“跟我单挑，你也配？”

        岳森成功被激怒，想冲过来却被身旁两人拦住。

        “大哥，他确实说的没错，我们打不过他啊！”

        这边祁怀坐着，南惊鹤，沈溪，江祺三人围着他站。

        那边岳森和他两个小弟一前两后站着。

        两边气氛剑拔弩张。

        林含之躲在祁怀后边，正悠闲地用着膳。

        萧玉和宁晚原专心看戏。

        岳森哪管这么多，刚准备拎起家伙冲，便听见沈昭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学堂私斗者，严重者逐出。被贤安馆逐出，你是想被人耻笑一辈子吗？

        岳森眯眼看着沈昭，突然笑：“沈昭啊？你还别说，老子看不惯你也很久了，整天端着个君子模样给谁看呢？”

        宁晚原忍不住骂道：“你这人有没有素质！”

        “哟！还有小娘子给你撑腰啊？”岳森奸笑道：“这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沈昭你福气不浅呀——”

        他话还没说完，刚还平平淡淡说着“禁止私斗”的沈昭突然将手中的竹简朝他扔去，稳稳当当的打在了岳森的脸上。

        林含之难得见沈昭被激怒，停了筷子打量着现场。

        岳森摸了摸脸，骂道：“你们两个别拖着我！老子今天不报了这耻辱誓不为人！沈昭，你以为你很厉害吗，还不是接了林尧的名声！”

        林尧这个名字一出，原本喧闹的现场突然寂静下来。

        岳森见没人说话，以为他们怕了，便继续大言不惭地说道：“林尧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人都死了还吊着慈宁宫那位郡主，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

        “啪”的一声，林含之扔了筷子，冷声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她刚一站起来，萧玉和萧南启对视一眼，默契的站到了岳森后面。

        康以笙扯了扯江祺的袖子，江祺轻拍了她两下，安慰道：“没事，你躲远点。”

        岳森没见过林含之，见一个两个的都有小娘子维护，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谁呀你？怎么啊，为林尧抱不平？哈，原来他不止勾了慈宁宫那位呀，小娘子，怎么着，他又勾着你了？”

        在场知道林含之身份的皆是脸色一变。

        祁怀站起身来挡在林含之前边，但被她推开。

        她随手拎了把椅子，一步步朝着岳森走去。

        “我是谁？怎么着？你是饭吃太多了，肥肉挡了眼？还是猪油蒙了脑？”

        她言辞犀利，岳森刚想上前，萧玉和萧南启果断出手，踢开岳森的两个小弟，制住岳森。

        就在岳森挣脱开两人束缚的那一瞬间，林含之直接抡起椅子就朝着他的头砸去，直接将人砸到地上。

        她低头看了眼，睥睨着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连你爹都不认得了？”

        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自家长被说过林含之和沈昭。

        左相长子沈昭，右相次女林含之皆是大祁名门子女。

        沈昭是君子如兰，波澜不惊。

        林含之是端庄大方，世家典范。

        如今最以温和称的两人，先后发起了脾气，众人都不由得愣在原地。

        岳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抡起拳头就朝林含之挥去。

        林含之怎么可能乖乖站在原地任他打，早就闪到一边，祁怀伸手接住岳森的一拳，眼中威胁意甚重，“怎么，还想再被打一次？”

        姗姗来迟的康夫子见此情景不由一怒，叫侍卫将两人拉开。

        “岳森，祁怀，你们俩怎么回事！是想都被逐出贤安馆吗。”

        岳森一见到禁军气焰就降了下来，祁怀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康夫子仍在骂着，“祁怀，你看看你把人家额头上砸的这个血洞，你……”

        “夫子。”

        康夫子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道平平静静的声音传来。

        林含之从祁怀后边站出来，说：“夫子，是我砸的。”

        “……然后就有人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就只罚了我们两个人。我倒是还好，一个月休学而已，岳森直接被逐出了。”

        林含之乖乖巧巧地坐在慈宁宫给太后说着事情的经过。

        那模样与方才抡起椅子砸人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太后娘娘。”林含之靠在太后怀里撒娇，“怎么办，这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的形象会不会有损，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干嘛去了？”太后点了点林含之的头，说：“你也是的，让阿玉和南启去打不就行了，自个儿动什么手。”

        “当时没想那么多嘛，您不知道我当时都要气死了，没把他脑袋上砸的都是血洞已经很好了。”她垂了垂眼皮，突然又说，“那太后娘娘您先休息，我还要在您这赖几天，到时候慢慢跟您说，我先去看看矜絮。”

        提到明矜絮，太后神情暗了暗。

        “去吧，她这孩子总在我面前装坚强，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下阿尧，你也去疏导疏导她。”

        “是。”

        明矜絮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不吵也不闹，甚至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林含之走过去，说：“我找了人，今儿个晚上再去把岳森揍一遍。”

        明矜絮扯了扯嘴角，看了眼窗外，喃喃道：“快入冬了，入了冬，就是花灯节了。”

        “阿尧之前……一到花灯节便会带我去城楼上看烟花……”

        林含之一愣。

        明衿絮又道：“再过两个月我就满二十了。”

        “太后再给你找亲事了？”

        “没有。”明衿絮摇摇头，“我和阿尧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外祖母说顺着我。”

        林含之沉吟许久，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道：“衿絮姐姐，哥哥他已经走了五年了。”

        “不是的。”明衿絮没有看林含之，一直盯着窗外，语气坚定地说：“他答应我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他从来没骗过我的。”

        “万一我嫁人了，他又回来了呢？”

        “我得等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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