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鹜过渊

　　
<p>沈沐宸别过头去，不去看站在他身后的苏南星，只是心不在焉的望着排在面前的人队长龙，将自己狂乱如鼓点的心跳声，热烈翻滚的血液，上升燃烧的体温，弥漫至耳尖的薄红，统统都隐藏在了人声的喧嚣中。</p>
<p>“这里是寄物寻人的鹜渊阁。”沈沐宸依旧是淡淡的，连一丝微颤也被他细细地收起藏好，声音里的沙哑与压抑，也与那方才燃起的一腔热血一同，在鼎沸声中，如浪花般被吹散退去，只剩下一如往昔的平淡。</p>
<p>寄物？寻人？</p>
<p>寻人！</p>
<p>这两个字眼，穿过茫茫人声，浩浩江洋，飘然而至，传入了苏南星的耳中。</p>
<p>在这御虚楼内，还分别设立着，鹜渊阁，惜食堂，终身殿。</p>
<p>终身殿系身后之事，替亡人司葬仪之职。</p>
<p>根据方才在御虚楼后门口的见闻，苏南星已经能知道，凡是推门而出，跨越两界之人，运气不够好的，便是被抽走了性命。而这种巨大的赌约每个月必定只出现一次，终身殿便是负责处理那人的身后之事，不知是怜悯的奖励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p>
<p>而今日正是那一天，久闭一月的殿门，轰然敞开，一队的白衣纸人并列而来，肩上落着白色的纸幡，惨白的脸上抹着大红的腮，一坨一坨像极了血，梅色的嘴唇咧到耳根，喉咙里发出咯咯阴笑，后排的纸人则抬着漆黑的棺，抬脚跨门而出，将失去了性命的那个人拉起放入棺材内，一路上越过应声而散的人群，嬉笑着抬回殿内。</p>
<p>大殿之门在他们身后再次关闭·········</p>
<p>“抬进去了，抬进去了。”</p>
<p>“这个月的门总算是关了···”</p>
<p>“没想到今天来竟然正好可以看到。”</p>
<p>苏南星身旁的人群又开始了新的议论，有人庆幸有人惋惜，更多地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p>
<p>这些声音充斥在苏南星的耳内，他却仿佛置若未闻。</p>
<p>鹜渊阁</p>
<p>鹜渊阁···</p>
<p>如鹜过渊</p>
<p>寄情邮思</p>
<p>寄物寻人</p>
<p>苏南星的脑海中只回荡着这几个字，寻人，寻人，循环往复。</p>
<p>“沈灵”如果沈灵重生在了魔界的话···</p>
<p>苏南星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漂泊在黑夜里的帆船终于看到了灯塔，枯黄的野草终于望见了第一片阴云，连忙钻入面前的长队，也顾不得什么秩序井然，伸出双手扒开两侧的人群，只向着尽头的案几奔去。</p>
<p>“哎！你干什么！”</p>
<p>“滚开”</p>
<p>有些被苏南星撞到的人竟是直接提起了拳头，身旁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可苏南星依然是对这些声音全然不理，只是满怀期翼的望着案台之后的人手下的卷轴，声音有些颤抖：“我要寻人！可以吗？我要找人······”</p>
<p>此刻，苏南星那浅淡的眼眸里尽是满满的波澜，亦似点燃的星火，等待着许他燎原的狂风，他好像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和沈灵再次相见的样子————她一定还是那样的清丽淡雅，嘴角始终都带着一抹浅浅的笑。</p>
<p>苏南星的心思飘的远了些，飘向幸福，飞向美满……</p>
<p>直到站在对面案几之后的信使突然站起身来，满脸的冷厉如冰，满目的肃然无情，“啪叽”一声，将手中的卷轴散落桌面，也将苏南星一把拉回了现实。</p>
<p>苏南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中的火苗倏忽变得平静，水波复又成了深潭。</p>
<p>本以为要被教训的苏南星已经做好了被众人围殴的准备，来这里的人可没有怕事儿的，一个个的都怒目圆瞪，额角青筋暴起，案几后头的也绝不是好惹的。</p>
<p>但不管怎样，只要是和沈灵有关，只要是有一线希望，他也决对不会逃走。</p>
<p>然而，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降临，竟是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挡在了苏南星的面前。</p>
<p>不是沈沐宸又是谁？</p>
<p>周围的人群倏地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在每条长队尽头，在整座御虚楼内，鹜渊阁所有案几后的信使，轰轰然一齐站立了起来，他们全都专向沈沐宸和苏南星的方向，却不是为了出手，只是低低耸拉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看眼前的来人。</p>
<p>苏南星有些呆住了，一双微翘桃花眼缓缓瞪大，他觉得，这些人，似乎是在害怕·········</p>
<p>他们，是在害怕谁？</p>
<p>这个角度，没有其他人了···是沈沐宸吗？</p>
<p>沈沐宸先前确实说自己与御虚楼有关系，但，这么厉害的吗？竟厉害到，让鹜渊阁的信使不敢直视。</p>
<p>就像是为了证实苏南星的猜测一般，沈沐宸微一抬手，便有一道淡蓝色的光晕自他们身后倏地落下。</p>
<p>这道结界似水又似光，像天空有像海洋，浅淡透明的屏障上不时的泛起一层层俏皮的浪花儿，将半个鹜渊阁笼罩在内，一切的纷乱人群都被推到这层薄薄的水雾外，与之相隔绝。</p>
<p>一句“主人。”</p>
<p>喊的整整齐齐。</p>
<p>········</p>
<p>殿内的信使们将头俯的更低了。</p>
<p>沈沐宸落的结界是单向的，苏南星可以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外面的人则不同，他们看不到结界内的景象，在面前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滔天巨浪，他们也同样看不到，此时站在结界之内的苏南星脸上是怎样的震惊。</p>
<p>“······”</p>
<p>“······”</p>
<p>苏南星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p>
<p>“过来啊。”站在苏南星面前的少年转过头来，挑起一边眉，朝苏南星瞥了瞥眼，又转脸去看着案几后的人。</p>
<p>苏南星紧张兮兮的迈着小碎步蹭到案前。</p>
<p>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所谓的信使，那站在案后之人。</p>
<p>一张惨白发青的脸上，挂着微笑，好似献媚一般，但在这样一张毫无生机的面容之中，竟是显得无比诡异。</p>
<p>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丝毫不见眼白，有的只是一片的漆黑。就像是无尽的深渊。</p>
<p>而他费尽心机用那已然僵硬的肌肉生生给堆出来的那个扭曲的笑，也着是让苏南星头皮发麻。</p>
<p>这分明就不是活人啊。</p>
<p>再低头细看，果然，这鹜渊阁内案几后所有的信使，都身着着统一的服饰————墨黑色绣祥云纹的寿衣！</p>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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