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的患得患失

丁儿把马嘉祺带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依旧言笑晏晏，只是笑容勉强又陌生，大概是因为那些笑容只停在了表面并没有漫到眼睛里。

        转眼春节假期结束了，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周，可能受假期综合症的影响，大家都恹恹的，工作的积极性都不太高。

        2月底中戏和北影初试成绩公布，四个艺考生毫无悬念地全部过线进入了复试，时代峰峻不愧被封为艺考培训机构，艺考通过率是永远的百分百。中戏复试的时间暂时还没公布，但肯定在三月，复试过后闭关在即，而在正式闭关之前还有一次重要的考试等着马嘉祺，第一次模拟考试。

        3月中旬中戏复试结束了，紧接着就是一模考试。3月的北京天气渐暖，吹面不寒杨柳风，棉衣换春衫，草长莺飞，生机盎然。20号晚上一模结束，马嘉祺停笔的时候情绪有点崩溃，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问他怎么了，他抬了抬头苦笑，“没什么，考砸了，感觉不太好。”

        我安慰他，“没事的，别那么大压力嘛，也许是错觉呢？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没考好也并不代表什么，这才一模而已呀，我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查漏补缺呢，王老师不是也一直说嘛，越早暴露问题越好啊。开心一点好不，cheerup。”

        他还是任命地摇了摇头，闭着眼没再说什么，一身的落寞。我看着他伏在书桌上，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下午。那天天气那么晴朗，那个少年一个人坐在马路上，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光亮。

        周一晚上，王森发微信告诉我马嘉祺的一模成绩出来了，真的不太理想，只有348分。其实昨天晚上看到马嘉祺的反应，我心里有预期他这次可能确实发挥得不好，但我也没想到会没有上350分，就目前他应有的实力来讲的确是考砸了，虽然这次考试题目的难度也偏高了一点。

        想发微信给马嘉祺安慰一下他，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算了，先让他冷静冷静，等周末当面开导一下可能效果会更好。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低估了这次模拟考试成绩对马嘉祺的打击。

        周二下午，阿昕突然打电话给我，接电话的时候我很诧异，虽然彼此都留了电话号码，但他以前从来没有电话联系过我。“阿初，不好意思打扰你上班，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顿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到茶水间，“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昕的语气有点焦急，“是这样，小马从周一晚上知道了模拟考试成绩后就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到现在也没出来，阿立和我怎么敲门也不开门，其他成员给他发微信也不回复。这眼看都一天一夜了，什么东西都没吃过，我们都有点慌了，丁儿说联系一下你，你看你下班后能不能过来一趟劝劝他，再不行我们只能联系公司和他父母了。”

        我心头一紧，“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匆匆和领导请了假提前下班往公寓赶，在路上，我发微信给他，“你还好吗？”微信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回复我。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公寓门口，丁儿和阿昕马上开了门拉我进去。丁儿、真源、阿昕和阿立全在，面对马嘉祺紧闭的卧室门一筹莫展。

        丁儿先开口，“留阿初一个人在这吧，人越多越不好劝他，剩下的人都去我卧室等消息。”

        转眼马嘉祺卧室门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所有人都去了丁儿的房间，丁儿走在最后，看了看我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他的卧室门。

        我犹疑着敲了敲门，“马嘉祺，我是李暮初，开一下门，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和拖沓的脚步声，门并没有马上开，我知道他听到了，就在门外安静地等。半晌门还是开了，马嘉祺带着一脸的沧桑倚着门，“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饭也不吃，大家都很担心你啊。”房间里有点闷，我进去直奔窗户，开了条缝透气。

        “没什么，只是没胃口。”他踉跄着回到床上，径直躺下，手遮着眼睛。

        “怎么啦？因为一模成绩不理想不开心吗？没关系啊，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好事多磨嘛。再说，越早暴露问题越是好事啊，而且本来这段时间你重心就放在艺考上，文化课复习时间有点不够，成绩出现波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坐在他床边絮絮地说着开解他。

        他把手放下，并没看向我，只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只有348分，去年的艺考线是337分，艺考线只会一年比一年高，这个分数太危险了。”

        听他理智地分析这些只觉得一阵心疼，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止住了。我没再多说什么，也顺势躺在另一侧，侧过头看着他。少年的下巴泛起了一层青色，有浅浅的胡茬；他的拳头一直死死地攥着床单，全身紧绷，牙齿死死地咬着细削的唇。我起身拽了下他的手，“饿不饿啊，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我们先起来吃饭吧。”

        他终于收起紧绷的状态，叹了下气，“我不饿。”

        “可是我很饿啊，快起来陪我吃一点好吧？”

        我转身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沉，一双手从背后围上我的腰间，马嘉祺的头紧紧的贴着我的后背。我有点慌，刚想掰开他的手，后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就好。”

        我心软了，没法拒绝他，只能任由他这么紧紧地抱着，良久，后背感受到了一片濡湿。

        “李暮初，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今年高考我还是没有过线，我怕我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白费。我怕去郑州闭关，我不想再像去年那样，一个人呆在学校的那个房间里。”

        我艰难地转过身想安慰他一下，他还是死死地搂着我的腰不放手。没办法，我只能用手一下一下抚过他薄薄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没事的。

        马嘉祺哭得很隐忍，没有声音，眼泪却源源不断地涌出，抬起头的时候，眼角红肿，鼻头也红红的，“李暮初，你和我一起回郑州好不好？你陪我一起闭关好不好？我不想再像去年那样一个人了，没有人陪着我，一个人学习太压抑了，我很孤独。”

        我松开他的手，蹲下，摸了摸他的头，“这次闭关你回家住，不要一个人住学校了，这样你妈妈也可以陪你了。我没法去啊，我还要上班的，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

        他肿着眼，泪眼婆娑，“真的不可以吗？你真的没法陪我回去吗？李暮初，我真的很需要你，你不在那儿，我会很不安的。”

        “傻子，我哪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你也远比你想的强大，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啊。”

        后来，他没再说什么，渐渐止住了眼泪，逐渐平静下来。

        “快去洗把脸，然后陪我吃晚饭啊，我好饿的，快去。”我把马嘉祺推进套间的卫生间，不一会儿响起了花洒的声音，应该是在洗澡。我轻轻地走出马嘉祺的卧室进了丁儿的房间，比了个okay的手势，“差不多劝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想要去看看马嘉祺，我说他在洗澡，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丁儿考虑了一下，“昕哥，你把我和真源送到大别墅吧，马嘉祺这人脸皮薄，这会儿人多他反而不自在，再给他点时间缓缓，睡觉前我们再回来，他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昕哥觉得很有道理，嘱咐了阿立几句，立马起身招呼真源就准备走了。丁儿走到我身边小声说，“拜托你了阿初，还有，谢谢你。”我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我刚把馄饨从锅里捞出来的时候，马嘉祺从卧室出来，已经一身清爽，换了新的家居服，用浴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怎么不吹干头发啊，小心感冒。”

        他靠着墙，“身子太虚了，吹风机举不起来，你帮我吹好不好？”

        我又把小笼包从蒸锅里端出来，“小马同学，你几岁了？还来撒娇这套。”他就一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人“母爱”泛滥。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去坐好，你太高了，我够不着。”马嘉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我先用干净的浴巾仔细擦干水分，再拿吹风机轻轻地吹干。他的发质很好，像茂密的黑色森林，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我的手在“森林”里穿梭拨弄，温热的风徐徐吹过，很快就变得干爽蓬松。“短头发吹得好快啊，真方便，我每次都要吹好久呢。“

        “是吗？礼尚往来，下次我帮你吹啊。“马嘉祺仰头说道。

        我怕了一下他的肩膀，“坐好啦，别乱动。”最后调成冷风模式收尾，用梳子梳顺，“你头发有点长了，都挡到眼睛了，抽空去剪剪头发吧。”

        “嗯，好。”

        “这位客人，结束了，请给五星好评哦。”我关掉吹风机调侃着。他笑着冲我挑下眉，这次的笑容收进了眼睛里。

        吹完头发，馄饨和小笼包也晾得温度刚刚好，馄饨上面撒了葱花和虾皮，鲜的不得了。

        “我在网上买了你喝的那种无糖酸奶，要不要喝，给你拿。”马嘉祺从冰箱里拿出了我上次和他提起的酸奶。

        “哎，你尝过没有，真的很难喝，果然健康的东西味道都不太好。”

        “嗯，买回来的时候尝了一盒，虽然味道很一般，但口感绵醇，还可以吧。”

        我一边吃酸奶一边望着落地窗外，“马嘉祺，你快过来看，今天晚上有星星哎。你看这里有一颗，那里也有，现在晚上能看到星星真不容易。小时候每年暑假我都会去姥姥家，晚上我们都会拿着凉席去晒谷场上看星星纳凉，又凉快又开心……”他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有点不好意思。

        “李暮初？”马嘉祺突然开口唤我。

        “嗯？怎么了？”

        “真的不能陪我去郑州闭关吗？”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嗯，不行，我要工作啊，而且我们单位非必要不能出京的。你如果想让我帮忙可以打电话发视频啊，也很方便的。”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这时丁儿和真源回来了，“丁哥，我带了好吃的烤冷面哦，当夜宵吧。”真源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走进来。“那我走啦，晚上早点睡哦。拜拜。”我冲着三个少年招招手，走出了公寓，我对马嘉祺的状态有点担心，太不自信和患得患失，不是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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