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倒春寒忧思

作者有话要说：</br>继续过度~

        文昌星，也可以叫禄星，主持文运功名。

        拐卖案处理得很快。主犯第一时间就捉拿归案了，顺藤摸瓜，牵扯出的黑色产业链很大，却不在洛阳本地。所以，即使这边效率高，也还得派人再去外地协同处理。

        那两个人贩子，以前都是在南方活动的，最近来洛阳探亲，想着顺手做上一单，就陆续绑了那六个女孩，打算运回去卖掉。绑祝绾绾更是顺带的顺带，那天他们进城办完最后的事情，就打算离开洛阳了。所以才会在前一天晚上把人转移到无名山，就是为了第二日带走。

        结果，买早点都能顺手捞个小孩。才给关起来，他们就听到了二公主的卫队在附近活动的声音。把人捆严实了关好，他俩就出去打探情况了。

        也是因为这个小变故，他们没有仔细检查过祝绾绾随身的饰品，给这些小姑娘留了一线生机。

        等转过一大圈，把山脚下的路都探过一遍，发现全都守着卫队，还以为是专门来围捕他们的，就分散开到山上找地方躲藏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卫队后来确实来搜山抓捕他们了，还带了猎犬。

        能抓住他们的人，自然就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藜国对拐卖人口的事情绝不容忍，刑部头子的亲孙女还被他们绑了，于公于私他们都别想被放过。

        这次的抓捕行动，是刑部十年未有过的大动作，虽然一来一回还需要时间，但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相关产业链上的人都别想跑。祝大人镇在这里，就算有人想搞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

        案子未结，姬昭明她们也都不再出门玩乐了。二公主在府中也能吃喝玩乐，姬昭明则经常往祝家跑。

        祝绾绾年纪小，虽然在悉心照顾下，身体已经缓和了过来，心理创伤还是要慢慢抚平的。她以前是个可以自己安安静静玩儿一整日绳线的性格，现在却变得粘人了许多，必须有人陪不说，还必须得是亲近的人。或者那天的几个姑娘陪她也行，姬昭明能去更好。

        谁能人心拒绝这个刚吃过苦头的小可怜呢？在祝家人的热情邀请下，姬昭明只好偶尔往祝府跑。

        在洛阳的深宅大院里，一般来说，男孩儿三岁开始启蒙，五岁正式开始读书。女孩儿在这方面则会宽松些，是五岁后才开始启蒙的。

        所以祝绾绾现在的日常就只有玩，姬昭明试图教她些拼音，她也没什么兴趣，就还是放任她玩线绳。姬昭明则和祝星河在一旁各自看书，只要共处一室，祝绾绾就不会惊慌害怕。

        祝绾绾很擅长翻花绳，复杂的绳结在她手里无论怎么翻飞，都能很快解开，轻易勾扯几下，便又能变成新的繁复花样。只要有个婆子帮她撑着花绳，她就能自己安静得玩，一遍遍重复也不嫌腻。

        姬昭明便让机械坊做了许多木头的小棒槌，拿来和祝绾绾一起研究编蕾丝。

        蕾丝是一直特殊的编织工艺，可以当做是织网纱的进阶，也可以叫做花边或者抽纱。线绳之间交错勾缠，织物有疏有密，形成美丽的图案。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巴掌大的一块蕾丝，如果图案复杂，只凭人工怕是一天才能得一块。

        教祝绾绾一些简单的小图案，让她编织着玩，打发时间正好。复杂的图案姬昭明也不会，所以她只是带着祝绾绾一起，来回挪动着饶了线绳的小棒槌，让线绳交叉，慢慢带出些松紧疏密不同的网格。这样制作出来的蕾丝，可以叫做棒槌花边。

        钩针、针这类的，姬昭明万万不敢给祝绾绾用，所以就只是和她一起，把线的一头都固定好，然后拿着小棒槌挪动。不在乎编出什么，只是就简单锻炼一下祝绾绾的手脑协调能力。

        这个新游戏，祝绾绾特别喜欢，甚至玩到废寝忘食的地步，需要奶娘婆子定时提醒她喝水吃饭，还要隔一会儿就带着站起来稍微走动走动。

        在祝绾绾专注编蕾丝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人她都关注不到了，因为一颗心都扑在了蕾丝上。渐渐地，她倒是能独立些了，祝夫人为此特别感谢姬昭明。

        短短一个月不到，祝绾绾就恢复了很多活力，甚至在姬昭明没来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想随着哥哥一起去姬家玩。

        女儿终于敢迈出家门了，祝夫人有什么不答应的。别说是想去姬家做客，就算女儿说想去皇宫里看看，她也要豁出脸皮去求人。去姬家玩儿，有她亲哥哥带着，那儿还有她的亲姑姑，这就是正常拜访亲戚嘛。

        祝夫人动作很快，送去拜帖约定时间，这边还又提了两个小媳妇上来，是贴身照顾祝绾绾的。还顺便从家生子里又找了个小少年，添给祝星河当书童。

        祝星河是有贴身小厮的，又给他添一个，为的是方便祝星河经常派人去关心妹妹。让祝绾绾和姬昭明一起玩，能说些好闺蜜的体己话，祝星河偶尔派人去关心妹妹，不就可以顺带关心一下姬昭明了？这样既不会显得太孟浪，又能多刷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家祝星河未必就争不过皇子。

        而且，祝绾绾若是能跟姬昭明亲密起来，说不定也能跟公主郡主都结些面子情。祝夫人虽然没有把女儿嫁进皇室的想法，但借势的心思还是有一些的。这算是一箭双雕的明谋算，祝夫人、姬景昇夫妇都明了的那种。

        姬景行两口子或许也看出了些，但他们不好阻止，就没人跟姬昭明点破。两家都只当是正常的亲戚走动，亲亲热热的，礼数周全又来往热切。

        姬昭明对祝绾绾的到来没什么感觉，这个妹妹太乖了，就在那儿安安静静得自己玩儿。你只要和她说上几句话，一起吃点心、喝甜汤，她就会很开心，完全不用费心招待。姬昭明这里从来都不缺吃喝，所以后来祝绾绾后来几乎天天跟在她身后当摆件，她也没有不耐烦过。

        姬昭明去二公主那儿的时候，也把祝绾绾带上了。

        “绾绾，咱们一会儿去二公主那里玩，你还记得上次那些救了你的侍卫叔叔吗？那都是她家的护卫哦。那两个欺负绾绾的坏人，也是她派人抓到的。”

        马车里的空间不小，祝绾绾贴着姬昭明坐着，特别乖巧。

        “绾绾记得。二公主很好，绾绾要织一条长长的花边，献给她做衣裳。”

        祝家早就送了一份谢礼到二公主府上，姬昭明也有份。六个姑娘那边也封了感谢的红封，还许诺可以帮她们介绍好姻缘。其中四个姑娘高高兴兴得应了，还有两个人选择了接受姬昭明的安排，试着学习读书识字和骑射武艺。

        虽然都已经郑重得谢过，但祝夫人还是有教祝绾绾感恩。比如要叫救过她的几个女孩子姐姐，比如有好东西要分享给明姐姐，比如可以织些花边献给二公主……

        祝夫人多少有一些私心，但也不强求。姬昭明带着祝绾绾，是想着让她当面谢谢二公主，顺便认识更多的人，锻炼一下，改改怕生的毛病。

        不过很可惜，二公主和祝绾绾之间，没有眼缘。祝绾绾怕生得厉害，二公主干脆就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只拉着姬昭明聊天。

        “这几日春闱，天气竟然比前几日还冷，幸好贡院里装了暖气，听说开考第一晚就烧上了。为此，还特意抽调了二十个人进去，专管轮班烧锅炉。号舍里暖和，考生出了贡院大门后反倒不适应，竟然有人想往回躲，被守卫撵了出来。”

        最近几日，洛阳顶热闹的大事就是会试，二公主也有些关注。

        提起降温，姬昭明也有些担忧：“这是倒春寒，但今年确实比往年冷了很多。我家的农庄有提前用火炕、地沟育苗，应该不会耽误春耕，但那些没做准备的百姓就不好说了。我二叔公最近为这事儿忙得没工夫吃饭，还不知道这一季能保住多少粮食。”

        农业是民生的根本，得先让人填饱肚子，才能考虑其他的发展。春耕若是受了影响，那整个国家一年的各项计划都可能要被迫做出调整。

        “这几年都风调雨顺的，常平仓里应当都是满的，只是这一季，应当能稳住粮价的。”和姬昭明不同，二公主的想法很乐观。

        “但愿吧，只要做官的不要监守自盗，就是小事。圣人已经派了人出去巡查，是为了查账，最看重的便是常平仓。也不知这一回又有多少官袍会被扒下来，露出黑心肠。”

        “他们若是敢做，现在就得赶紧补上窟窿。要是被查了出来，父皇不会轻饶的，正好给新人腾位置。”

        姬昭明和二公主相视一笑。轻松一些后，又有些忧虑：“咱们这样守着土地过日子还好说，不知道今年的草原是个什么情况？我该去问问我父王的，那边要是也遭了灾，今年生意运输的货就要调整了。”

        听姬昭明说起政事没完，二公主有些不满了：“好啦，那些事你回头跟其他人议去。好不容易来看我一回，还句句都是国家大事，跟我大皇兄似的。昭明你干脆嫁给我大皇兄好了，你这样忧国忧民的，肯定跟他有说不完的话。”

        姬昭明吓得站了起来，连连挥手，怕的手都要摇断了。

        “嘉和！玩笑不能乱讲的，你不要害我！我对大皇子从无越距想法，我家里更没有高攀的想法。而且我都是县主了，算起来我是你们堂妹！这种玩笑话要是给外人听到，要是耽误了大皇子的姻缘就不好了。”

        二公主本来只是随口说个笑话，但看见闺蜜吓成这样，心理有些复杂：“我大皇兄文韬武略哪样不好了？你为什么不愿意？”

        “大皇子什么都好，所以我配不上。要说共同语言，我半年都未必能和大皇子说上十句话，还大都是请安的吉祥话。嘉和你不能因为自己红鸾星动，就来给我乱点鸳鸯谱。”

        二公主轻轻推了姬昭明的肩膀一下：“再乱说我就叫人打你板子！不，我就去和母后说你想嫁人了。我是乱点鸳鸯谱，我母后替你选总行吧？再过两年你都该带钗梳妆了，确实该物色人选了，可以先定亲嘛。”

        越说越离谱了，姬昭明坚定得拒绝：“我不乱说了，嘉和你饶了我吧。我才是幼学之年，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礼记·曲礼上》：人生十年曰幼，学。故，十岁是“幼学之年”。名曰幼，时始可学也。

        至于带钗梳妆，则是女子十二岁后的事情，所以称十二岁为“金钗之年”。藜朝女子一般及笄后会就快要出嫁了，及笄是十五周岁，所以大概十二岁后就会开始相看人家。尤其是大家大族的，婚嫁之事礼数要做周全，走流程就要很久，如果不早早定下，很容易会耽误女孩子的花期。

        像二公主这样把自己生生拖到十八的女子，是相当少有的。圣人是想要精挑细选，为了等科举才拖到现在，不出意外的话，二公主的亲事在今年必有落处。

        皇家人晚婚，朝臣虽然会忍不住催，但没人会觉得皇子皇女没人要，他们倒是不用承担太多压力。可姬昭明这样的小姑娘，如果也无缘无故拖着，议亲的时候肯定会吃亏。

        二公主自己还没成亲，却忍不住开始操心姬昭明的未来了：“你少拿年纪说事儿，把所有史书都翻开，幼学之年就做到国朝二品官的，找不出第二个。你又不是不懂，该早做打算的。我大皇兄那么好你都不喜欢，难道是喜欢你师兄那样的？他有什么好，功课被我大皇兄落得远远的。得了你那么多学习笔记，现在正经科考都没下过场，他凭什么比过我大皇兄？”

        “谁说我得早早嫁人了？我现在就做到小司空的位置，又不是为了嫁给谁当媳妇的。我得留在朝堂上发光发热，才能对得起之前背的那些书。亲事，会影响我搞研究的进度。”

        这段对话后来被整理好送上了御案，圣人看着这最后一句，实在是忍俊不禁。

        “她啊，还是个孩子，一点儿都没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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