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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十四米尘光


即将登机的牧尘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候机厅,怎么坐上的出租,他全凭身体的本能做着当下该有的反应,耳边一直回荡着骆白语无伦次的啜泣“血……从心姐割腕流了好多血……”,然后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和急救床滚轮在地上摩擦的尖锐声。

        电话随后在骆白慌乱中被掐断。

        再打去,是无人接听。

        牧尘光管的士师傅要了根烟,塑料打火机按门太硬,他软着的手按了几次都没能按下去,最后师傅趁等红灯的空档帮他点燃了火。

        牧尘光猛吸了两口,吐出的白烟很快被窗缝里灌进的冷风吹得一干二净,他惩罚自己似地将车窗摇下来,让一月的寒风尽情打在身上,冻僵了脸。

        他在车上追悔着一定是自己生日愿望许得太多、太贪心,上天来警告他了,祂没法对牧尘光下手,就对素从心进行惩戒。

        到达医院楼下,骆白的电话终于接通,他告诉牧尘光急诊处收了大批连环车祸伤员,现在医院血库告急,素从心要输的0型血血量不足,正从其他医院调转。

        “素从心还需输多少血,我是o型血。”牧尘光让护士带他去抽血。

        护士告诉他还差1000,规定一个人最多只能抽400。

        “我也是医生,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能抽600。”牧尘光卷起袖子让护士尽快抽血,他看出护士的为难,“抽吧,我现在给你们院长打电话。”

        他点开免提,一边让护士抽血,一边拨通了电话,随后又联系了离医院最近的血库。

        放下袖子,牧尘光对给他递来面包的护士摆了摆手,他来不急休息只想快点见到素从心。

        一路冷风的吹刮和突然大量的献血,让牧尘光有些晕眩,他双手按在抽血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将重心压在支撑的手臂上,站起来弓身缓了十来秒,然后转身向骆白说的看护病房走去。

        病房墙上的挂钟指针短暂停留在晚上八点三十七分,一般这个时候牧尘光去病房看素从心,她都会坐在床上笑着和他打招呼。

        然而这次,她却只能静静睡在病床上,阖闭的眉眼间罩着痛苦。

        病房的冷光灯打在素从心毫无血色的面庞,使她整个人白得几近透明,像层结在玻璃上的薄霜,只要温度攀升就会被蒸发殆尽。

        牧尘光坐在床边守着她,盯着素从心被纱布缠绕的左腕看了良久。

        纱布下隐藏着用蛋白线缝合的伤口,它会在60天左右被吸收,留下一条红色的疤痕,在时间的裹挟下慢慢由红变白,但它不会消失,会成为此人终身的标记,不时地提醒她曾与痛苦共存,或她将永远与之共存。

        牧尘光真的不确定了,素从心能否抗过反复不歇揭开心底伤口的折磨。

        他真的承受不住了,偷吻了素从心碰到地狱的指尖,唇印在她的手背上,最后贴在腕内,试图为她抚平伤痛。

        骆白敲门进来手里提着袋热食,泛红的眼睛在看到牧尘光时,又腾起了一片水雾:“牧医生,我听护士说你抽了血什么也没吃,买了点热粥,多少吃点吧。”

        他将袋子搁在床头矮柜上,找出勺子递给牧尘光,见他出着神,又轻轻叫了一声。

        牧尘光仍握着素从心的手没放,腾出一只手下意识接过勺子,拿在手里半晌才回过神。

        “到底怎么回事?”他沉沉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像被浓烟熏过一样。

        “都怪我没照顾好从心姐,要是我更留心一些就不会这样……”骆白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位妇人带着两个保镖来看从心姐,我看从心姐对她很尊敬,以为是她哪位有钱的长辈就没多在意。”

        “后来,他们关着门聊了没多久,那个妇人就在里面大嚷大叫,说什么害了他儿子不够,又来害她,咒骂从心姐怎么还有脸活一类的话。”

        骆白抹了把泪,续说道:“我想进去,那两个保镖守在门口不让,之后我叫来安保他们才走。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可从心姐笑着说她没事,又说饿得很,让我快点去给她拿晚饭。”

        “我拿了晚饭回来听到盥洗室有水流声,以为她在洗澡,就把饭盒放茶几上走了,没想到再去病房就见从心姐倒在血泊里……那把水果刀削苹果都嫌钝,她怎么割得……”骆白说不下去。

        牧尘光肃然地听着,心上却像钉进一颗螺丝,越拧越紧。

        医生说素从心腕上的伤口很深,六根神经被割断,若不是送医及时就算活过来,也会对左手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牧尘光不敢去想素从心用那把钝刀忍痛割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在想些什么,她真的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也没有吗?

        牧尘光闭了闭眼,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冷硬:“骆白,虽然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作为素从心的贴身护士,你的责任就是有预见性地照顾好她的情绪,这种情况你应该立刻联系她的主治医生,而不是听患者说她有没有事。”

        被牧尘光毫不留情的指责让骆白愧疚难当,他想嚎啕大哭又怕吵醒素从心,哽得脖子都粗红了一圈:“我知道错了牧医生,我不该因为从心姐要出院了就放松警惕,我真的知道错了……”

        “有的错,一次都不能犯。”牧尘光喃喃自语,既是对骆白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一开始就该想到季林的母亲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她一有不痛快就会来找素从心的麻烦,牧尘光恨自己在这件事上的优柔寡断。

        他拿出手机给公司的律师去了电话,让对方以教唆他人自杀罪起诉季林的母亲,电话挂断不久就接到了宗深的来电。

        “你要起诉季林的母亲?”宗深怕牧尘光会错意,补充道,“素从心的事我听说了,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季家近来发生的腌臜事。”

        “什么事?”

        牧尘光听着电话脸色越发难看,他克制着愠怒,说:“没人有权利打着可怜的旗号,肆无忌惮地去伤害他人。”

        “是,季家除了季林,我也谁都瞧不上,你想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宗深难得见好友生气,何况这次还发这么大火,他是个天不怕地步怕的主,怂恿着问牧尘光要不要动季家的生意,“这样的人,只有打痛了才知道收手。”

        牧尘光想到季林,还是心软了:“律师是我们公司的,明眼人也知道什么意思,量她以后也不敢动从心了。”

        素从心是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牧尘光正用一张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他轻唤了她一声。

        素从心的眼珠转都不转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瞧。

        牧尘光立刻按了铃,医生护士赶来围着素从心做各项检查。

        他让到一旁全程看着,看着她像个没知没觉的提线木偶,任由着人摆动,脸上始终没有出现一丝表情。

        医生对牧尘光简答交代了两句,说素从心身体已无大碍,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只是左手四周后需定期来医院做康复训练。

        牧尘光对医生微微颔首,等他们都出了门,心下却发着虚,身体的病好治,心理的病难医,对于她来说,现在不过是从这所医院转到下一所医院。

        那他的从心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出院?

        牧尘光把手里握到发凉的帕子放进水盆,走到床边望着抱膝而坐的素从心,柔声问:“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水果粥吃,好不好?”

        素从心没有回应他,视线落在缠纱布的手腕上,像是在专注地看,其实眼神是涣散的。

        牧尘光侧身坐到床沿边,虎口环上她的手腕,把纱布挡在手下。

        他掌心的温热引得素从心手微微颤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到形同槁木的状态。

        “从心,我知道你听到了,和我说说话好吗,哪怕应一声也好。”牧尘光的声音近在咫尺,素从心置若罔闻。

        像有一只隐形的手扣住了牧尘光的咽喉,房里静得令他窒息。

        牧尘光调整了一下呼吸,说:“季林父亲外面的女人有了四个月身孕,男孩。”

        听到季林的名字,素从心有了反应,她攥紧了手,像是因为愤怒浑身在发抖。

        牧尘光看在眼里,一句连着一句:“在知道季林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会儿,他父亲就在外面四处找女人。”

        “季家有了新的血脉,季氏有了新的接班人,一年、两年、三年可能还有人去悼念。时间久了,久到连他母亲也去世了,谁还会记得曾有一位年仅24岁就英年早逝的季大公子。”

        牧尘光伸手钳住素从心的下巴,阻止她继续狠咬自己的唇,他把素从心的脸搬向自己,才看到她下唇已被咬破,流下一条细长蜿蜒的血痕。

        牧尘光用指腹为素从心擦拭,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带了些力度:“素从心,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吗?”

        “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

        牧尘光顿了顿,伸出食指轻压在素从心下唇的破口上,隔开了她再度咬来的皓齿。

        他语带责备:“所以素从心,你要把和季林的美好回忆带走吗,让他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牧尘光的话像一把戳中素从心的利刃,以痛来唤醒她知觉的利刃。

        素从心放大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又不甘地摇着头,像有千言万语的苦楚却不知从哪一句说,唯有用一双眼瞧着牧尘光,一个劲儿往外淌泪,眼里尽是叫人跟着酸成一块儿的哀戚。

        她眼神如冬雨兜头灌下,淋湿了他的魂。

        牧尘光哪里见得素从心这副样子,把人一把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循循善诱:“想哭就哭,想说什么都行,我都会听。”

        素从心的蝴蝶骨高高撑展在背脊两边,抱在怀里都有些硌手,一夕之间,牧尘光好不容易养胖点的人,又回到了曾经的消瘦模样。

        “说好不再让我孤单,怎么走着走着,就剩我一个人了……”素从心的哭声从低低呜咽到泣不成声,她不停地叫着季林的名字。

        深爱的,思念的,悲伤的,不甘的,埋怨的,无奈的,崩溃的……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如此,像支用尽墨的钢笔,努力活得力透纸背,仍写不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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