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115。

        长安街115号。

        钟阳轻咬掉食指指甲缝上的倒刺，牙齿摩着这根皮。

        她是不爱咬指甲的，指甲缝里的污垢皮屑会让她有点倒胃作呕，但指甲周的倒刺她倒喜欢啃咬，就跟唇上的死皮，她也喜欢啃，卷进口腔中用舌头推到顶着两齿之间的用力嚼断。

        听不到清脆的声音，但这种嚼着过程中关节产生的摩擦声音会传到耳朵里，就那一瞬间让她有点着迷。

        钟阳就静静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目光空洞的望着那门牌号，舔了舔发干的双唇，手指在胡乱摩擦细搓，她突然有一种想法：她现在处在的世界会不会是她以为是梦里的“钟阳”的幻想世界，听说人临死前意识都会自建一个极乐世界。

        “诶，你也是新生吗？”正在钟阳发呆的时候，寝室门从里被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宽松t恤搭配着开叉牛仔裤的女生笑着问她。

        那女孩将上衣的下摆捻起来顺着腰线对折后卷紧文胸里，露出清晰的马甲线，钟阳瞥了眼那女生的马甲线心里暗暗羡慕，她也曾经是马甲线养成的一员，但经过长达三天的训练后果断放弃。

        钟春嘲讽她想一出是一出，做什么都不会坚持。

        趴在床上的钟阳用翻了个身的大动作无声地回应钟春。

        钟春还是太小了，这叫及时止损。

        钟阳有时候是佩服自己的自我安慰能力，自愈速度很快且非常有效。

        “对，你好，我是钟阳。”钟阳伸出手示意握手。

        “你好你好，我叫陈迹菀，你先进来吧。”陈迹菀握向钟阳的手时拇指甲不小心划到了钟阳的虎口，心里一紧，见钟阳没反应才放下心来。

        钟阳颌首，心里想着伸向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指甲修剪整齐，握住手后手掌柔嫩细腻。

        很滑也很香。

        钟阳看了眼自己手，手指窄长但关节宽大，手上裸露的皮肤也泛黄，指甲周都是平时无聊撕扯的倒刺口，手心的两条掌纹纹路清晰深刻，小拇指的关节上还突出一小块茧。

        有点丑，单看没什么，但和陈迹菀的一比较就丑的非常明显。

        钟阳拖着行李箱走进寝室。这是间四人寝，钟阳看了别的几个床位上都放着行李，想来应该是自己最晚到，她踟蹰不前，主要是地板上的行李也很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有点无措。

        陈迹菀像是看穿了钟阳的想法，她向前踢开路中的快递行李，指着靠窗的床位说：“钟阳，这张床是我们给你留的，我看过了，这张床光线最好，我们先来的就先选位置了，怕你不开心就给你留了个舒服的床位，你要是不喜欢的话等她们两回来了咱们再讨论。”

        “没事，我都可以，她们去哪了呀。”钟阳把行李顺着陈迹菀开的路踢过去，陈迹菀被这操作吓了一跳，这从门到床那的距离也不远啊……

        “她两出去转悠了，等下就回来。那个高点的叫闻人羽，矮点的叫舒子贞，是不是觉得她们名字都好好听。”

        “确实。”

        钟阳讲完话后开始打扫床位，寝室里陷入沉默，陈迹菀觉得场面有点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话题，只好胡乱刷着手机，借此缓解尴尬。

        “菀菀，速度出来迎接你的小宝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说话的是开门进来的闻人羽，一头大波浪形亚麻色卷发，标准的鹅蛋脸和精致的五官，脸蛋上微微透着淡红，唇上的口红颜色浅淡，但却与整脸的妆容不突兀。穿着裹胸露脐装，衬的她的小腰细若水蛇，一对呼之欲出的硕大波涛汹涌，形状圆润饱满，下身穿着短裙显得两腿修长纤细，让人眼前一亮，这样的人即便放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瞧见。

        “诶，这是我们最后的舍友吗？终于等到你了。”从闻人羽背后探出一颗头，钟阳想那应该是舒子贞。

        舒子贞站在闻人羽身边很容易被忽略，闻人羽是典型的御姐风，而舒子贞人如其名，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及腰的直发配着琵琶襟旗袍，一股浓浓的古典味，裸露的两条嫩白藕臂搭在闻人羽的肩上。

        钟阳又突然觉得舒子贞的气质很难被忽略，有点像刚滚开的茶，轻抿一口细细品尝后嘴里是遗留下来的茶香味，随后会引诱人继续饮茶，而杯里的茶也会越泡越浓。

        钟阳有点兴奋，首先阐明，她并不是变态，她只是喜欢观察好看的人，有味道的人。她相信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一样的，女孩子在她眼里是没有丑陋的，只是看合不合眼，不合眼的纯属是因为味道不够。

        “你们好，我叫钟阳，阳春面的阳。”

        “你好你好，我是舒子贞，舒适的舒，子贞就是，嗯……女子坚贞的子贞，叫我舒舒就行”

        “小宝贝你好，我是闻人羽，复姓闻人，很牛吧。”闻人羽将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叉着双手打量钟阳。

        钟阳的风格打扮和她们三个人格格不入，披着黑色运动防风衣，里面搭的也是纯黑的t恤，裤子是这几个月流行的白边排扣裤，闻人羽的前任就喜欢穿这类型的裤子，她总喜欢扯开扣子伸手来回抚摸，分手后闻人羽就对这种裤子产生连带厌恶。

        但很奇怪，钟阳穿这条裤子她竟不觉得讨厌，甚至想向前扯开排扣。

        “嗯，很牛，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姓。”钟阳点头应和，闻人羽听到钟阳的回应后有点开心，脱下高跟鞋后坐在陈迹菀买的沙发上想近距离看看钟阳。

        钟阳不是普遍名义上的美女，她有点偏向中性化，可能是整体的打扮风格，又或许是压低的帽檐遮住三分之一的脸，但坐在正对着钟阳面前的沙发上时，她细细研究着正在忙碌的钟阳。

        钟阳的眉眼间透露着英气，眼尾有些上扬，眼头下压，眼型整体偏短圆，会有一点狐狸眼的感觉，但并不夸张。没抹口红的嘴唇是她羡慕的微笑唇，唇型好看但干涩脱皮，细纹明显。闻人羽有点强迫症，她暗想着若是以后关系好了就强迫钟阳擦润唇膏，好好养养这嘴巴子，这么好看的唇型不擦口红真是白费了。

        “你怎么看着钟阳啊，你是不是对钟阳有意思啊。”舒子贞打趣道。

        “你别造谣，别吓着我们可爱的阳阳了，姐姐虽然来者不拒，但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可是个懂事的人。”闻人羽拍掉搭在她肩上的手。

        “诶哟，钟阳你可别听她这么说，你小心点，我跟闻人认识这么久，她那眼睛矜贵着呢，我很少看她在谁身上停视这么久。”舒子贞耸肩摊手对着从床下梯走下来的钟阳说。

        钟阳听到舒子贞的话一不留意脚一滑人往后就倒，闻人羽见状大步向前接住钟阳。

        “诶哦我天啊，钟阳你没事吧。”舒子贞拍拍胸口。

        陈迹菀听到舒子贞的惊叫立刻回头看向钟阳，闻人羽把钟阳揽在怀里，轻舒一口气。

        钟阳不矮，准确的说宿舍的人都不矮，普遍165上下，但闻人羽就跟小的时候吃激素长大一样一整个180的个子，加上常年健身，166干瘦的钟阳在丰满的闻人羽怀里显得格外小个，钟阳刚开始还没觉得闻人羽有多高，近距离接触后才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差距，可恨年少的时候顾着挑食吃酱油拌饭，鸡蛋是一个都吃不下去，能长到166也是拜了有个爱煲玉米排骨汤的妈妈以及会每天嘲讽她个小的哥哥所赐。

        “没事没事，闻人谢谢你啊，我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脚滑。”闻人羽放开钟阳，钟阳摸着头羞红脸说道。

        “钟阳你脸咋红了，不会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吧。”舒子贞心里暗骂闻人羽又开始散发魅力，从小到大，闻人羽都是焦点的焦点，有她的地方就有江湖。

        舒子贞没认识闻人羽之前听说一些江湖传闻，对闻人羽印象极差，觉得她是那种见到男生就勾搭的女人，人前小绿茶人后黑莲花。

        不可否认，女人对女人的恶意往往是最深的。

        舒子贞对闻人羽的糟糕印象一直持续到那天下午，那天下午后舒子贞对闻人羽彻底改观。

        舒子贞父母都是文艺界知名人士，在高中的时候恰逢国家开展世界文化交流活动，云安是千年文化古都，所以她的父母被邀请到世界各地传播云安本土文化，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可能是文化人身上自带的傲骨，她们家没有聘请任何的仆人，所以那段时间都是她一个人独来独往，刚开始倒没什么，但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她碰到了班上爱慕她的男生以及小跟班，威逼利诱她让自己交往。

        “子贞，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上课也看着你，放学回家也想着你，你就答应我跟我在一起吧。”男人深情款款看着舒子贞。

        舒子贞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心惊胆颤，脚也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脚就好像粘住地板似的，怎么也移不开。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那男生向前想强吻舒子贞然后命令身边的小跟班拍下照片以此来威胁她。

        “即然你不答应我，就别怪我对你动手了。”

        舒子贞想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那男生掐着她的肩峰，手指深摁着她的锁骨，慢慢靠近的脸庞逐渐放大，脸上的痘痘有几颗里面充着黄色的汁水，扑面而来的味道让她反胃、恶心。

        神啊，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啊。

        “我操，谁啊。”男生被一颗篮球砸到头部，回头怒骂。

        舒子贞一听猛的抬头，看到有个人靠着电线杆，穿着23号球服，嘴里嚼着东西，那人用手压了压帽檐随后抬头挑衅道：“自己也不看看长什么样，癞□□还想吃天鹅肉。在你爷爷面前搞这种腌臢肮脏事，这里，是我管事，这丫头也是我罩的。动我的人你是活腻了吗？”

        舒子贞没见过神，她认为神应该是背后挂着大光环普度众生，但在那刻，她看到了属于她的神，背对着刺眼的阳光散发出的魅力极度吸引人，她顶着强光试图睁开眼。

        她想看清那张脸。

        “你他妈谁啊。”

        “老大……好像是闻人羽。”小跟班低声告诉男人，男人眉头一皱，想起闻人羽的事迹以及她背后的势力隐隐作怕。

        闻人羽……

        是那个她讨厌的闻人羽……

        那男人深思了会决定先行离开，离开前还对舒子贞说：“子贞，我没想伤害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怎么还不滚？是要等我叫人来跟你玩玩吗？”闻人羽听到那男人的深情告白后，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舒子贞看那男人走了后瘫软在地，闻人羽将篮球捡回来看了眼舒子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随口说了句：“诶那个什么，你不用怕，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我叫闻人羽，初二七班的。”

        “我知道。”舒子贞低头喃喃，闻人羽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弯腰将她扶起，帽子下的长发掠过舒子贞的脸，鼻腔里弥漫着发丝携带的茉莉花香。

        舒子贞靠着墙走路，脚步虚浮。闻人羽见她行动步伐沉稳后才放开了她，主要是她本人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闻人羽怕刚刚那群人会追上来，就打算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走着。

        “谢谢你，我到家了。”闻人羽颌首转身准备离开，“还有，我叫舒子贞。”闻人羽听到背后的声音嘴角轻微上扬，背对着舒子贞摆了摆手。

        那天阳光正好，少女的心缓缓开出一朵小花。

        舒子贞后来问闻人羽对于学校里传她的谣言为什么不解释。

        闻人羽咬了口油条，满嘴油光回应：“我解释了也没人信，没人相信的解释是最多余的。我们学校不缺解释，缺的是八卦。她们喜欢造谣污蔑是她们的事情，我若是跟她们争吵，不就拉低了我的档次，而且还会给她们带来继续造谣的动力。我才不是这种傻愣子。”

        “您这大美女能先擦擦嘴再说话吗……”

        “呜呜呜，舒舒你最好了，你帮我擦。”舒子贞看着双手满是油渍的闻人羽，只好无奈抽出湿纸巾擦净。

        没关系，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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