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听出来谢羡是在避嫌，御姿公主心中倒对谢羡更满意了一些，因而也不继续为难她，只是轻描淡写道：“本宫看清了，就是他。”

        她回身往自己的车辇附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王止，还不快去将恩人请回来。”

        纵然已经做了十年主仆，对这位主子，王止也还是十分地小心。

        御姿公主刚说完，他便带着人一路小跑去追。

        “呵呵。”

        谢羡站在一旁，正想着如何脱身，没料到突然听到公主发出笑声，谢羡微微侧目，公主正望着内侍背影奔向的方向，嘴角笑意盈盈。

        御姿公主笑够了，瞧见那个年轻男子远远跟在王止身后，重又向自己这边走来，便对自己的侍女道：“传下去，王止跑得不错，回宫嘉赏一百两。”

        侍女领命后正要退下，御姿公主突然又道，“哦，还有这位小姐，这位小姐今日因本宫的马疯了，损了一辆马车不说，人也受惊，待会儿你带着她去二皇兄府上领一辆新的。”

        侍女一一应下。

        谢羡微一怔忪，刚想拒绝，就听御姿公主又问：“你叫什么？父亲是何人。”

        “民女叫······”谢羡迟疑了片刻，回答道：“谢羡，父亲是工部营缮司员外郎谢金铖。”

        “员外郎？”御姿公主重复了一遍，蹙起眉尖想了想，没说话。

        王止正巧带着那个年轻男人回来，御姿公主的兴趣一时又转移了。

        她的目光绕着那清瘦却蕴着一种力道的身躯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什么画作似的。

        待看满意了，才又不容反驳地笑道：“日头越发毒辣，来吧，你们两个，都跟着本宫进车辇。”

        谢羡实在奇怪，明明这些事已经和自己无关，公主却还不肯放她离去。

        她在公主侍女的无声引路中，跟在公主身后第二个进了那青帷飘动的车辇，又在公主的示意下，在离公主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坐好。

        等那位年轻公子也进来落座后，公主车辇便缓缓行驶起来，谢羡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她不清楚这辆车最终会带着她去哪儿。

        那些梦能给的提示，毕竟还是太少了。

        “方才谢羡说，你是因为救本宫，才会将那匹马扑杀，她说得对吗？”御姿公主斜倚在窗边，手指慢悠悠地理着自己的一缕秀发，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那个年轻男子静默一瞬，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平静道：“公主聪慧，自然能想出答案。”

        他这般不卑不亢地与御姿公主说话，倒好像身份与公主平起平坐一般，谢羡若不是知道后来他会娶公主，说不定都要在心中为他捏一把汗。

        御姿公主显然也很少遇到敢这么没有顾忌和她说话的人。

        谢羡悄悄看去，公主的眼睛比先前亮了不少，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俊秀男子时，呼吸也莫名地急促起来。

        “公子，”御姿公主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下来：“你不怕本宫因那匹马生气，迁怒于你？”

        “我信公主为人。”他答得极快，没有丝毫犹豫。

        明若秋水的眸子不避不偏，正与公主投来的目光相对。

        也不知这话语中有什么深意撩动了公主的心思，御姿公主竟微微颔首，低了头，久久不语。

        不一会儿，颊边就慢慢升腾起两抹红晕。

        谢羡被迫做了旁观者，心中突然有些颖悟。

        她想起来，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在梦里叫做江慎昭。

        她被赶到庵庙中时，总是不喜欢那里，夜中会趁庵里师父熟睡着偷溜出去。

        有一天夜里，她在庵后的溪边，捡到了一具顺流而下的“尸体”。

        那是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他当时虚弱得几乎没了呼吸，一点也看不出现在丰神俊朗的模样。

        谢羡没有将他带回庵庙，而是冒着雨，浑身湿透，费尽力气拖着他进了自己在附近山中找到的一处山洞。

        她在那里安置江慎昭，每日都溜出去给他送饭，还尝试着用仅有的两匹绢布为他缝制了一件衣服。

        在梦里，住在山洞中的江慎昭几乎不和谢羡说话，甚至不怎么看她。

        谢羡只以为他是天生沉默寡言，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想必同自己一样有着不想说的过往。

        于是，谢羡一直包容他，很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说了很多话，却只换来对方一个浅浅的“嗯”。

        一直到梦醒，谢羡也不知道他会如何跟公主相处。

        直到现在。

        谢羡发现，他并不是总不理人的。

        他会刻意留下暧昧的余地，在言语上看似坦诚却又暗藏机锋，费一番心思同一个女子交流。

        只不过要看对方是谁。

        “公主，地方到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车辇终于停下，王止有些尖利的嗓音将谢羡从沉思中唤回神。

        她抬起头四下环顾，公主和江慎昭不知何时已经就着摆在窗边的棋盘对弈了一局。

        如今黑白子在纵横十九道上正纠缠得难舍难分，江慎昭却在听到王止的话后，毫不留恋地将手中夹起的棋子，又扔回到了漆钵里，对公主淡淡道：“在下输了。”

        公主愣了愣，望着棋盘好一会儿，才咬咬唇道：“本宫可以让你半子，继续下去。”

        江慎昭却站起身不肯继续，只是道：“江某愿赌服输。”

        公主的脸色很快便沉了下来，瞪了窗外一眼，似乎不满王止打断了她同江慎昭的对弈。

        目送江慎昭下车后，公主才记起车内还有个谢羡。

        她看过来时，谢羡正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呵欠，一时没留心。

        御姿公主不仅不觉得冒犯，反而望着谢羡噗嗤一声笑了。“怪本宫同江公子聊得投契，倒忘了你也在。”

        听着公主的话，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谢羡不知为何，心里倒有些苦涩。

        她最终还是得体道：“公主车驾十分平稳，民女便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儿，还望公主见谅。”

        她这意思，不就是说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听到江慎昭和自己说话吗？

        御姿公主听得满意，竟笑道：“谢羡，不若你来给宫中给本宫伴读如何？本宫身边，正少你这样知情识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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