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偶遇墨玉

“真是麻烦啊！”宋火小声嘟囔着，抱着膀子向前门转去。他看到了宽厚的屋檐，泛黄的围墙，和院中高高的尖顶浮屠，也闻到了香纸的味道。他断定，身前的，应该是一个佛寺。

        直到他到了前门，看到水月庵的匾额，才知道原来不是庙，而是庵。

        咚咚咚，宋火连敲了三下门。

        他当然知道，夜里敲尼姑庵的门，是忌讳，更显得唐突。但眼看四下再无人家，饥饿终于还是战胜了情理。

        出人意料，开门的不是尼姑，而是一个腼腆的小丫鬟。这丫鬟有些面熟，宋火在昏迷之前见过。

        看到了她，宋火明白，那天自己昏倒之时，应该是那个纤细娇小的小尼姑救下了自己。但是，出于庵中清规戒律，就只能先把自己安置在了水月庵后的房檐下面。

        “小姐说了，等你醒了，就招待你，吃几碗斋饭。”说这话的时候，小丫鬟上下打量着宋火，有些羞怯的捂着嘴笑了。

        时间不大，另一个小丫鬟端出食盒木凳，一大盆白饭，四个精致的斋菜。

        当然，宋火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哪里顾得上这斋菜精不精致？便只是一味地狼吞虎咽起来。

        “还有白饭吗？没……没吃饱……”一刻钟后，宋火尴尬的笑笑说道。

        当夜，宋火在水月庵的门洞里凑和睡了一夜。主人没有请他进去，自然是囿于清规戒律。当然，他也没有进庵的意思。

        ……

        ……

        燕雀鸣时，天色早已大亮。

        骄阳初升，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到底是还是春光老透了。

        宋火蹲在水月庵外的芦苇荡边拉了泡屎，又去河边使劲洗了几把脸，感觉很是舒爽。

        极目望去，山脚下是绵延不尽的千万亩良田，良田近山，一个牌坊似的建筑高高耸立，只是看不清上面字迹。远处，就是层云挂顶的葱郁大山。层层白石铺就的石阶，直通向白云深处。

        “沙河郡，当真是物阜民丰。”宋火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目光来回游移。当他看到山下田间，那连亘成片的嫩苗时，不由得发出感叹。

        感叹，是因为想到了怀荒。

        随着大周帝国的冬天，一年冷似一年。怀荒的牧草，都已经近乎贴着地皮生长，更不用说粮食了。每当青黄不接之际，几百万大宋遗民，也只能靠野菜和廉价的秕谷充饥。

        有一天，宋人还能回来吗？还能再回到中原大地吗？

        宋火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他这个怀荒国，他这个所谓世子，不要也罢。

        ……

        ……

        正当宋火十分惆怅，且无处可去之时，一群臭烘烘的乞儿喧闹着从远处奔来，直向那牌坊附近奔去。

        既然不知去处，倒不如过去看看，说不定能从那牌坊上看出来些端倪。

        想到这里，宋火又突然想到了前几天甲木的话。难不成，这里真的有两个七杀巅峰的强者，想要杀死自己？

        一想到自己又可能被追杀，宋火就觉得害怕，就下意识的想逃避开。

        眼下，自己孤身一人。剑宗甲木走了，陈渔走了，就连那个古怪的老儒生刘文宗，也早已不知到了哪里……

        可是，棋局已经布好，又岂有不下之理？别看当前宋火并不引人注目，但时间一长，触碰到沙河柴氏的眼线，也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宋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过田间地头，向着远处的牌坊走过去。越来越近，牌坊上面的字迹也逐渐变得清晰，竟然是“天下文宗”四个篆书的大字。

        宋火心里咯噔一下，叫苦不迭。他十分清楚，自己肯定是在青崖山下了。

        作为天下四大书院之首，青崖书院的山门外，当然有资格立这么一块牌坊。况且，当朝“儒冠”柴文宗，本就是大周皇帝的太师。在他的乡里，立一块“天下文宗”的招牌，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此刻，天下文宗的牌坊下面，乞儿成堆，各自寻了向阳的角角落落，吃着手中的白面馒头。看得出来，他们方才闹哄哄的涌向这牌坊下面，为的就是这一顿饱饭。

        ……

        “是你？！”异口同声。牌坊后面，发着白面馒头的，却并不是什么柴氏族人，也不是青崖书院的人，而是宋火的旧相识，那个身材颀长，且善良的墨家姑娘，墨玉。

        墨玉给乞儿发完了馒头，拿着手中剩下的两个馒头走来。她边走边吃，一口就咬掉小半个馒头，剩下的一个，伸手递向了宋火。

        “见者有份。”说这话的时候，墨玉撸了撸袖子，拍了拍衣衫席地而坐，爽朗的笑了起来。

        宋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吃过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宋火有些诧异。

        两人自东海城分开，并没有多久，墨玉却明显黑了许多。她并不是不好看，只是因为她是墨家人，只求悬壶济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打扮自己。而且，因为常年劳作奔波的缘故，墨玉长得很是结实，身上并没有寻常女子那种娇柔的气质。

        “我听说，这里乞儿很多，就找了白面书生，从东海城筹了些钱粮，来这里看看。”

        说话间，墨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板车，车上两个中年男人正在吃馒头。宋火隐约认得，这两个人，好像在周狱见过一次。

        “白面书生？”宋火诧异。

        “嗯哼，没想到吧？”墨玉意味深长的，调皮的眨了眨眼。

        “不过，这里良田千顷，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乞儿？”宋火环顾远处的良田，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宋火想问，当初你们在周狱干什么，白面书生又怎么会认识你。然而，他到底没有问出来。他知道，这件事，肯定和甲木有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况且，这些良田都是柴家的，跟这些乞儿有什么关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牌坊的另一边传来。

        宋火循声望去，一个衣衫破旧，儒冠严整的老儒生，正端坐在牌坊的石腿子上，斜愣着那块“天下文宗”的招牌，贪婪的啃食手中的白面馒头。

        宋火有些哑然，也有些酸涩。天下文宗，本就说的是他。现在，早就是别人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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