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待客

李明蕙说的是实话，可这却不是该对客人说的话。

        陈茹茵觉得她这是唐突了客人，紧张地想要替李明蕙找补，却又发现元真根本就没生气。

        “人各有专，无根花难画得很，四表妹这样也算得个意趣。”陈茹茵想了想还是道。

        元真笑看她一眼，这话倒是可以让初晴听听。

        李明蕙也是会画画的，很不爱听她这话，但也懒得开口反驳她。

        虽然只是简单聊了几句而已，但成王府几位姑娘的性子一目了然，李明言温顺，李明巧跳脱，但她们两个看起来却像是没什么主见的，往往都是别人说什么，她们就跟着迎合上一句，李明蕙和李明璨倒是很有主见，但一个不喜欢说话，一个还是个小姑娘。

        而且这两个人明显不对付，也不知怎么就一起结伴来了。

        陈茹茵人缘不错，除了李明蕙并不理人外，剩下几个人的态度都很好，而且陈茹茵很会聊天，无论说起什么都能引得几个人一起讨论。

        有时候元真插不上嘴，便就只听着，正好她也懒得自己动脑子想话题，听陈茹茵几个说起成王府里的旧事也很有意趣，元真只偶尔会接陈茹茵两句话，好让自己这个主人看起来别太失礼。

        成王妃不好相处，柳素素却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有人说话她都会侧耳去听，开口之前先是一个笑，元真看得出李明璨是有些不喜欢柳素素的，有几次柳素素顺着李明璨的话往下说，李明璨却没有往下接，柳素素她也不生气，笑一笑就继续接下面的话。

        元真笑意微敛，只觉得这成王府的人都不简单。

        外面采兰和丁香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才进来跟元真回话，元真笑着听完了，然后抬眼对几个人道：“眼看着已经到了午膳时节，几位姐妹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这里用饭？正好午后咱们一同去太妃娘娘那里。”

        柳素素轻“呀”了一声，看起来十分的不好意思，陈茹茵也忙道：“都是我们的不是，竟赶在这个时候过来。”

        元真笑道：“这有什么，既然来了便是巧的，我们来京城这么久，多亏了姐姐妹妹们照顾，来我这里吃顿饭，也算是我的回礼了。”

        陈茹茵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去看其余的人，“你们的意思呢？”

        李明璨先表了态，李明蕙略有迟疑，但也点了头，这两人要留，李明巧和李明言便跟着说了同意，柳素素自然是不会落人面子的，她笑着对元真道：“早就听世子妃嫂嫂说五姑娘这里的菜肴更胜一筹，今天终于有幸能尝一尝了。”

        她这声世子妃嫂嫂喊完，李明璨的脸色立刻难看了几分。

        一堆人里有好几对不对付，却又能勉强凑在一起，元真心里除了佩服也说不出什么了，李明璨的脸色太难看，她正想开口岔开话题，李明蕙站起身，轻轻扫了柳素素一眼，“这样的话，以后还是留着别人胃府难受的时候再说吧。”

        柳素素笑意微凝，然后若无其事道：“好啊。”

        李明蕙没理她，转头看向元真，指了指次间，“可是去那里？”

        元真点头，“是。”

        说着她起身招呼众人，“我的丫头特意做了一桌好菜，旁日里我自己吃且没有这等待遇呢。”

        到了次间，果然摆了一桌子菜肴，还有几碗精致喜人的桂花羹，采兰一边摆一边道：“可惜院里的桂花迟迟不开，用新鲜的桂花做出来的羹才更好吃呢。”

        “是啊，怎么五姐姐这里的桂花还没开？去年可是早早就开了，”李明璨顺着窗户往外看，“姑姑最喜欢这棵桂花，开出来的花好看，香气也怡人，要不是怕伤了根，姑姑都想把这棵树挖走呢。”

        “也许是害羞，四方斋难得住了这么多人。”李明巧笑道。

        元真也跟着笑笑，“花苞已经结出来了，说不得哪天就突然开了，既然这花好看，那到时候花开了，我请你们来这里赏桂。”

        “那自然是好。”

        桌上的东西都摆齐了，陈茹茵问道：“两位表姐不来一起吗？”

        “姐姐们身边人多，还有嬷嬷们盯着，来了也是不方便，”元真笑道，“让她们单独吃，咱们在这儿还自在些。”

        陈茹茵点头笑道：“说的也是，两位表姐要进宫，平日里是要多注意些。”

        知道几位姑娘留在四方斋用饭，世子妃特地让大厨房送了几道菜来，李四夫人也让人送了一瓶果子酒来，李明巧接着酒就笑，对元真解释道：“这是我母亲亲自酿的，也不能说是酒，尝着就是个甜水儿，半点不醉人，五表妹要不要尝尝？”

        元真欣然应了，让采兰找来一套十二只的青花酒盅，一人分上一杯，剩下半瓶封了起来，被采兰拿了下去。

        座中人好似并不是真心来蹭这顿饭的，除了李明蕙在认真吃菜，其他人依然说个不停，东扯扯隔壁侯府的排场，西谈谈皇上最近看重的武家，热闹得很，聊得多了，几个人不免提到中秋灯会，李明璨兴冲冲问元真，“听哥哥说济南每年也是要办灯会的，五姐姐可曾去看过？”

        元真点头，“去过几次。”

        “那五姐姐觉得咱们京里和济南的灯会哪里的更好？”

        元真抿嘴笑笑，“济南的灯会我去过，京中的却是没去过的，但每处民俗不同，想来该是各有长处。”

        “我们每年都是要去灯会的，”李明璨道，“五姐姐今年可要和我们一起？”

        元真笑了笑，“若是得闲，跟着去看看也无妨。”

        李明璨来了兴致，姑娘里她年纪最小，玩心也最重，叽叽喳喳的跟元真说着中秋灯会都有什么，末了惋惜一句，“可惜大表姐不能去。”

        穆家三个人里，她更喜欢元姝，面前的元真她自然也喜欢，可元真看着和善，却又像只小刺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追着你扎。

        “大姐姐素日里甚少外出，”元真莞尔，“不过大姐姐喜欢花灯，表妹若是不嫌，倒是可以帮大姐姐挑一盏花灯。”

        “这个我最拿手。”李明璨立刻道。

        到底还是群小姑娘，即便是存着心思，一顿饭下来也松快了不少，元姝托人送了一碟子瓜果过来，只是没有露面。座中人神色各异，元真仔细看过一回，心中倒是一乐。

        除了李明璨，陈茹茵面上竟也露出些可惜的意味。

        四方斋偏远，元真可不信这几个人能无缘无故逛到这儿来，还难得人这么全。

        几人用过瓜果，又捧了茶略坐片刻后，元真便提议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这便就去太妃娘娘那里。”

        陈茹茵几个都说好，这便起身要走。元真不忘让采兰给几个人打包点心，装好之后也没递给姑娘身边的丫头，只是抓了把铜板，叫几个洒扫上的小丫头分别送去了姑娘们的住处。

        因为多吩咐了几句，元真动作便慢了些，没想到李明蕙竟还等着她，元真冲她笑笑，“劳烦县主等我了。”

        李明蕙点点头，开口道：“我叫李明蕙。”

        元真疑惑点头，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儿吗？

        李明蕙眉间有些不耐，但还能忍得住，“你只管喊我名字便是，整日里县主县主的，听着牙疼。”

        元真这才明白，笑着喊了声“明蕙”，又道：“我家中人喊我真姐儿，也会唤我芙蕖。”

        李明蕙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芙蕖是你的小名？”

        元真点头，李明蕙道：“我没有小名。”

        不光她没有，这府里除了琛哥儿，都没有小名，不过李明琛现在也大了，小名便没有几个人喊了。

        拐过墙角元真就看见了陈茹茵几人的背影，她们走得缓，也是在等着元真和李明蕙赶上去，李明蕙却放慢了脚步，“今日去四方斋，是陈茹茵的主意。”

        陈茹茵和李明蕙都是十四岁，但陈茹茵要更大一些，除了李明言和柳素素，成王府里的姑娘们都是能喊她一声表姐的。

        但李明蕙从来不喊，也从来没有人拿她有办法。

        “我原本是不想来的，她事儿太多，我懒得看，只是今日我恰巧闲着，便想来看个闷儿。”谁知竟没能看成，不知道为什么陈茹茵竟什么也没做。

        李明蕙三两句把几个人是怎么碰的面，陈茹茵又是怎么说服几个人一起来四方斋说了个清楚，此事是陈茹茵起头元真并不意外，虽然不知她所图为何，但元真看得出，她明显是想见穆元姝的。

        让元真想不到的是，李明蕙竟会告诉她这些。

        陈茹茵发现她们两个跟上来了，便停下脚步略等了等，有旁人在，两个人便不再说什么，只快步上前去。

        一进寿宁院就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打扮精致的丫鬟，一个两个都抱着包袱，见她们几个人进去，莫说请安，连好都没问一个，有一个丫头明明都看见李明璨了，却还是转过头去跟身边人抱怨，“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赵嬷嬷还不出来。”

        “就是，她自个儿在里面纳凉喝茶，也不想想咱们还在外面干等着，等王妃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还有吴大家的，这两个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告诉娘娘，把她们一并打发了就是。”

        “……”

        这都是成王妃身边伺候的丫头。

        可见了她们不仅没请安，还当没看见。

        李明璨见了她们气得发抖，冷声道：“连主子们来了都不知道，你们是都瞎了不成？”

        成王妃与世子妃不睦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元真没想到这两方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成王妃身边的丫头也知不哪来的底气，对着李明璨这个县主也敢甩脸子，领头的哼一声看过来，也是冷笑，“端成县主好大的威风，竟还能管得着咱们房里的事儿，端成县主也略改改这脾气吧，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的。李明蕙听出那丫头话中有话了，但李明璨却是直接冒起了火，成王妃是长辈她忤逆不得，但收拾一个小丫头却绰绰有余，她也不理论了，直接喊来寿宁院的管事嬷嬷，“把她拉去下人院，当着众人的面儿掌嘴二十，收拾了东西扔出去。”

        李明璨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剩下的统统罚俸半年，若是有不愿意的，就直接打发出去，我成王府庙小，养不起这几尊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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