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从未骗过你

“你知道的陆云沉，我会死的，你会害死我的……”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只有一条命，我不想死，我想回去……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恨意化为恐惧，她又想起那种生命渐渐流失的感觉，心口仿佛还残留被一剑刺穿的记忆，拼命收缩起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恐惧让她喘不过气来，胸口憋闷，她打起了嗝，脸色渐渐发紫。

        脑袋渐渐沉重，她身体一歪，突然跪倒在他面前，黯淡的眸亮起小小的光，艰难道。

        “陆云沉，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她昏倒了，脸歪在他膝上，往日明媚张扬的面容透着一层灰败和绝望。

        陆云沉心口剧痛，疼的他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神智也恍惚起来。

        他迷茫了。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捆仙绳被强行挣开，丹田内金丹上的裂缝加深，几乎横贯整个金丹。

        他歪头吐出一口血，浑身灵气逆乱，在灵脉里横冲直撞，却抵不过心口的痛意。

        他俯下身呆呆的把虞鱼揽进怀中紧紧抱住，怕她不舒服，拿手臂当枕头给他枕着，轻轻拍着她脊背替她顺气。

        不甘心……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黑暗，她都不放过他，他又怎么能放过她……

        他又想起在造梦石的第二世梦境中，那是他唯一的一次放手，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他绝不能放手，他还要保护她，她是他的，要永远待在他身边。

        他神色坚定起来，眸中血丝蔓延，充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

        陆云沉给他解了捆仙绳，近乎痴迷的把脸埋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清香气息，心中才稍稍安稳了。

        虞鱼没一会就醒了，她立刻察觉到了体内充沛的灵力，鼻尖充斥浓烈的丹香气息，她想去推他，一动，却被他死死按在怀中，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她放弃了，目光呆滞的盯着牢房顶，嗓音发哑，有无力，还有微薄的她自己都不奢望的希翼。

        “你想好放过了我吗？”

        “没有。”

        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颈间痒痒的，虞鱼已经麻木了，她仿佛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为什么？你想要我死吗？”

        “不，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没用的，天意如此，你拦不住，你总会害死我的。”

        “那我陪你一起死。”

        他嗓音颤抖，又依恋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却泄露出一丝恐惧。

        “我也怕你死，我想你活着，陪我一起活着。”

        虞鱼闭上了眼睛，彻底绝望。

        她从造梦石的三世梦境中醒来时，并未立刻回到现实，清醒过来。

        “陆云沉，你可知道，我见到了天道？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若你执意违背天道，我会再一次被你杀死，再无生机。”

        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颈间有湿意，浸透了她的衣领，黏在皮肤上，格外的不舒服。

        心中微微一动，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总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她不禁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暴虐凶戾，却恣睢张扬，一剑斩落仇人头颅，杀尽拦路之人。

        可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呢？

        虞鱼不禁有些恍惚，她轻轻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腰身。

        他很瘦，却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柔弱，就像他的性子一样。任她冷言冷语，口出恶言，甚至百般哀求，他都不肯放过她，铁了心要把她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

        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心中的恨意渐渐被一股难言的情绪掩盖，心口满满涨涨的，几乎要溢出来。

        “你没遇到我之前，是修真界人人皆知的天才，天赋异禀，修炼道路顺遂，飞升指日可待。”

        “你看，自从遇到我，你就麻烦缠身，从猎杀灵兽被人围攻受伤，再到凶剑择主的幻境中损失心头血，又陷入造梦石的三世梦境，而现在更是深陷魔界，性命堪忧。”

        “我总说我的一切苦难都是你带来的，可你的坎坷多舛也是因我而有。”

        “与其我们两相怨恨，不如都放下执着，做个相见不识的陌生人不好吗？”

        “不好。”

        “我放不下，我不想和你做……陌生人。”

        “我年幼父母便惨死，又落入仇人的手中，被虐待羞辱二十多年，生不如死，若不是师尊救我，又替我修补灵根，让我有机会报仇，我大概已经被野兽啃食的尸骨无存。”

        “陆家二十多年中，我从未见天道给我一线生机……

        “我不信天道。”

        牢房外的天空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恼羞成怒。

        虞鱼缓慢的转动眼珠，透过窗户望向外边的天空，浓厚的魔云翻滚，似乎藏着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她缓慢的收回目光，神色呆滞。

        “信不信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的结局已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从未有过自由，不，也许从我一开始的到来都是算计好的，我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百般挣扎，却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虞鱼心里生出强烈的不甘，可又真的无可奈何，她……如何能与天道对抗……

        那便不对抗了……

        想通的虞鱼顿觉浑身一轻，没了被束缚的枷锁，她顺从心意的将头靠在他肩上，依恋的蹭了蹭。

        低低的道。

        “既然你不愿意放过我，那便纠缠到底吧。”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活多久，也许明天就会被魔族杀死，陆云沉，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他闷闷的嗓音从颈间传出，虞鱼心跳突然加快，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露异样。

        “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直到我死，你……愿意吗？”

        “愿意。”

        他嗓音颤抖的厉害，几乎是她话音落下，他就迫不及待的回道。

        颈间又濡湿起来，虞鱼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清澈的眸子亮了一些。

        “那你要事事都听我的，不能凶我，我让你干嘛就干嘛。”

        虞鱼得寸进尺。

        陆云沉沉默了，他突然放开她，眼眶微红。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他一手托在她腿弯，一手揽着她的腰，像抱孩子一样，想把她转过去。

        手有些微微发抖，极力压抑的情绪，被她一拉，忍不住破功，他又红了眼眶，已经分不清是激动，还是高兴亦或者是得偿所愿的无措。

        虞鱼轻叹了口气，捻着袖子去给他擦眼泪，她才发现原来他竟然这么爱哭……

        他眉头一皱，泪眼汪汪的看她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从储物袋中取出锦帕来，塞进她手中。

        虞鱼胡乱的给他抹了把脸，见他乖顺的垂眼，眼眶红彤彤的，脆弱又可怜，忍不住伸手掐上他白皙的脸颊，开心的笑出了声。

        “早就想这么做了。”

        “对了，你还没答应我说的话呢？你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不准忤逆我。”

        陆云沉脸颊被掐的红扑扑的，也没扯下她的爪子，抬眼定定看着她，眸色渐深。

        “只要你不过分，我就听你的话。”

        “哦……”

        虞鱼立刻泄了气，放下了手，满脸无趣的靠在他胸膛上，又忍不住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反驳他。

        “这话说的我会欺负你似得。”

        陆云沉抿了抿唇，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了。

        毕竟她都提出这样的要求了，难道不是为了欺负他吗？

        他拥着她，握着她的手，滑腻柔软的感觉让他心里又生起异样，渴望更多，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和她五指相扣，享受这难得的亲近和安静。

        黑眸动了动，陆云沉突然想起什么，垂眸去看她，却只看到她小巧的鼻尖和嫣红的唇。

        他不自觉的滚动喉结，离开视线，盯着和自己交缠的纤白小手，嗓音发沉。

        “鱼鱼，你知道修真界有一种同心契吗？互相牵绊，同生共死。”

        “只要你受伤，我就能感应到，而且……”

        “你死，我死。”

        “嗯？”

        虞鱼翻了翻记忆，没有同心契的记忆，原身不知道，虞鱼就更不知道了，她从未认真了解过修真界，更别提修真界五花八门的东西，自然不知道同心契是什么，也自然不知道这是相爱至深的道侣才能缔结的。

        “还有这东西？”

        虞鱼有些激动，挣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扭头去看他，发带扫过他的下巴，有些痒痒的，心上也有些痒痒的。

        清澈的眸亮起一抹希翼的光。

        “你说和我一起死不是说笑话，是真的对吗？”

        虞鱼心想，若她和这个世界的男主同生同死，那天道会不会有所顾忌呢？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呢？

        之前虞鱼从不相信他说的保护她的话，却不知，他从未说谎，在这弱肉强食，残酷的修真界，敢把自己的命和别人绑在一起，再也没有比这更真的承诺，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保护。

        “嗯，我从未骗过你，只是你不信罢了。”

        他视线从她嫣红的唇划过，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情绪，嗓音平平淡淡，不怨不怒，有种习惯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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