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现在是下午，大概三四点吧，阳光没有像正午那样毒辣了，可依旧明亮耀目，隔着玻璃照射进来，打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闵艺瑟刚刚才把牛仔外套脱了，只单单穿着一件贴身的斜肩针织衫，双臂撑在桌子上，垂着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花瓶，等着那位点单的人回来。

        “觉得无聊吗？”

        跟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咖啡，奶泡上画着笨笨的大恐龙，怪可爱的。闵艺瑟抬头，丁海寅跟变魔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了一支奶黄色的「花儿」。

        “嗯……有点点。”闵艺瑟微微仰着头，无意识地嘟着嘴接过。

        她捏着棍子左转转右转转转，没看几眼，便拆了包装放嘴里了。这朵“花儿”一入口，她都用不着怎么咀嚼，它便化开了一圈，一丝丝甜味立刻在唇间间散开。

        呜哇～

        闵艺瑟眯了眯眼睛。

        论这世间有什么能让人心情立刻愉悦的事物，果然还是糖份。

        “喝吧，我让她们加多了一份淡奶”

        丁海寅伸手推了推咖啡碟。

        “你呢？”闵艺瑟的脑袋往前凑了凑，丁海寅只拿了一杯咖啡回来，手边也没有叫号器。奇了怪了这个人，怎么，自己不喝吗？

        “我的还在做。”

        丁海寅摸了摸鼻尖，嘴角还是挂着斯斯文文的微笑，不过他的耳朵又是红的，连着耳根和脖子交联的地方也透着淡淡的红色。闵艺瑟奇怪的看了看，比起好奇这位为什么脸红，她更好奇他用的是什么粉底。

        怎么能做到浑身都红，就脸不红呢？

        她得让她家那位喜欢搞什么天然感妆容的cody也去研究一下才好。

        “噢～”闵艺瑟往后靠了靠，她含着蛋白糖，没有急着喝咖啡，只是在看落地窗外的风景。蓝天、白云，还有连接着天地与汉江的汉江大桥。

        是的。

        他们正在汉江边的咖啡厅里喝咖啡呢。

        她倒也不是真那么有闲情逸致特地约人家来这儿喝咖啡，只不过是今天有临时安排的杂志拍摄，工作结束了顺道来歇一下罢了。

        嗐。

        就是剧组摁着剧粉们的头强制让她们嗑糖的那种物料啦。

        这是闵艺瑟第一次主演国内的电视剧，所以也是她第一次体会这种「电视情侣」的后续配套服务，可能真像朴秦诺说的那样吧，剧组这是想让他们冲一把「年度情侣」。闵艺瑟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不喜欢也不排斥，得与不得也就那样，工作而已。

        所以她日常跟丁海寅的互动也不怎么多，只有工作时才偶尔发个一两条与他相关的动态。

        “最近比较忙？”许久，丁海寅才又开口。

        正对着细细的搅拌棒吹气的闵艺瑟抬了抬眼，随意的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难道要说她这几天都在家里数蚂蚁摸鱼鱼吗？咦惹，她不是很喜欢跟人讲那么多自己的私生活。

        “有新作品？”丁海寅倾了倾上身，离得近了些，他看着眼前人，再问。

        “算是吧”

        闵艺瑟总算放弃了搅拌棒，端正的坐好，直视着对面人。她这也不算是在敷衍他啦，她确实有在看新剧本，只是一直没有定下来演不演而已。毕竟……这次到她手上的这个本子对她而言也算是破格出演了，这个本子的复杂性比之前的「是谁sha了她」更甚，尺度也是。

        闵艺瑟这几天窝在家里把本子过了好几遍，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导演打算用来冲国际奖项的作品，可同时她也能确定，如果这个本子不作调整的话，国内的院线怕是大多都上不了的。

        又是那种叫好不叫座的作品呐。

        她低头搅了搅手里的咖啡，掩盖了喉咙里就要溢出来的那一丝叹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圈内的小众作品大多都会发本子给她，她演不演是一回事，很多导演的邀约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毕竟她除了演员以外还有另一层身份——投资人，当然，也可以用另一个称呼——冤大头。总之就是乐于拿钱去砸名气就对了。

        “不是很喜欢嘛？这次的本子。”丁海寅换了个姿势，他也撑着下巴，与闵艺瑟大眼对大眼。

        “mo，怎么说呢～”闵艺瑟眨了眨眼，也单手撑下巴“题材上很刺激，出演的话算是在赌了吧。”

        “而且是成败五五分的那种。”

        “mo？那么厉害？”丁海寅挑了挑眉，看着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出道以来的角色基本都是重合的，虽然这样很好立人设，粉丝们也吃这一套，可安全是安全，却没有突破的机会，所以如果有什么适合的角色，他还是想尝试一下转型的。

        “嗯。”

        闵艺瑟点点头，谈起工作的话，她倒是蛮多话讲的“片子出品的话应该会被划分到最高的那个限制等级，毕竟里面满多色·情还有暴力的镜头的……”

        “虽然是个连·环·杀·手的故事，不过中间交杂着很多人性相关的东西。”

        “emm……现在能确定的是片子里的a角是女主角，不过如果男主角演绎得好的话也会非常出彩。”

        “女主角是……”丁海寅摸了摸手指，有点点小惊讶“连·环·杀·手？”

        “嗯！”

        “女主角是连·环·杀·手！”

        “非常神奇对吧？”闵艺瑟轻笑出声“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把这个属性放在女主角身上……”

        “剧本的开头几页都是男女主角相遇的画面”

        “一个五十岁孤身一人的老刑·警遇到了一个三十代同样孤身一人的小酒馆老板娘，因为老板娘柔弱、漂亮又是外乡人所以偶尔会被客人骚扰，男人搭救过几次，然后就相爱了，颇有点老树开花的那种感觉……”

        “他们很快就确定了关系，甚至订了婚，女主角住进了男主角的家里，开始融入他的生活，逐渐的去了解他的过去……”

        “在某一个雨夜，渔村里突然发生了命·案，男主角作为刑·警自然是要去处理的，但是他还没摸清情况，第二起命·案就出现了，紧接着又有第三起，接二连三的……”

        “除了死者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关联性。”

        “不过故事有留下伏笔，女主角就是杀·人者的事情很容易就能猜的出来。”

        “男主角也察觉到出了什么，但是他作为女主角的未婚夫，强烈挣扎之下选择了包庇，内心痛苦的挣扎着，但还是帮了她一把。”

        “虽然这样的剧情有点老套，但是呢，这个案件看似只是无差别杀·人，女主角纯粹就是个心理有问题的杀·人·魔。”

        “但实际上，女主角是渔村里多年前一单j·杀案的被害者的双胞胎「妹妹」。多年前、她们的父亲因为意外而离世，因为迫切的需要改嫁、母亲身不由己，只好选择带走了健康的妹妹，而智力有些问题的姐姐则被母亲送到了老家的奶奶身边”

        “女主角的继父是个道貌岸然的医生，她在继父的折磨下长大，而远在老家的姐姐，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所以当姐姐被害了以后，她便彻底的崩溃了，变成了一个一心只想报复的冷血动物”

        “而现在这些被害者们，都是当年的施暴者”

        “真相一步步的揭露开来，女主角之所以会跟老刑警在一起，只因为他是那个案子里其中一位未成年施·暴·者的父亲，当年在老刑警的运作下，这位少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

        “但其实少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接受到惩罚”

        “他当年路过邻居家，因为目睹了施暴现场而被抓了进去，被村里稍大一些的青年们强迫着、也对自己暗恋的邻居家姐姐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还被录了下来，用这个作为威胁、逼迫少年与他们为伍，他一边忏悔、一边却被青年们压迫着不敢报·警，直到有一天，邻居姐姐因为激烈的反抗被青年用塑料袋蒙住了头、窒·息而亡，他才崩溃的跑回家跟他的父亲诉说了这一切”

        “从小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在家经常被父亲怒斥和体罚、去了外面也会被村里的混混们欺负，因为他父亲的职业的问题，得罪了很多人，再加上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一直生存在这些阴影之下”

        “在考上大学的时候终于跳·海自·杀了”

        “老刑警在十几年前送走了自己的妻子，然后为了唯一的儿子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和职业操守，最后却连这个儿子都留不住”

        “这让他也一蹶不振，懒散的靠着酒精度日”

        “直到一年以前，女主角出现在了这个小渔村上，他爱上了这个女人，才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期待”

        “所以在故事的中期，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未婚妻有很大的嫌疑，并且还在地下室目睹她杀·人的场景时，才会表现的那么挣扎与痛苦。”

        “有一场地下室的剧情，他拿着gun站在楼梯口对着女主角，女主角笑着看他、当着他的面一刀划过被害者的脖子，鲜血横流——”

        “老刑警最后双目通红的放下了gun”

        “就像以前帮着他的儿子掩盖事实一样，现在，他帮了女主角掩盖事实”

        “女主角一边复仇，一边给男主角留下很多的信息”

        “比如她的身世，又比如其实他的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常会收到一些刺激他的信件，这也是导致他自·杀的导火索，而这些匿名信件，其实都是女主角寄出的……”

        “故事最后，老刑警选择了吞gun赎罪。”

        “而女主角也坦然的在自己的头上裹上了塑料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闵艺瑟说完觉得口干，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还没完全吞下去，又开了口“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哇唔～”

        丁海寅双手交叉着撑在脸前，他刚刚听得入迷，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现在听完了，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对着眼神闪烁的闵艺瑟，他双手一曲、环在胸前，还是眯着眼带笑的表情。

        “我觉得可以。”

        “是吗？”

        闵艺瑟挑了挑眉。

        “其实我也想……”“你好，您的冰美式，还有烤芝士蛋糕。”

        就要出口的话被侍者打断了。

        闵艺瑟顿了顿，等到侍者离开，才接着又说“你觉得，如果让你出演男主角的儿子，ok嘛？”

        她眼巴巴的看着对面人，眼里满满的期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是的。

        闵艺瑟拉他来喝咖啡也是这么个意思，她在看本子的时候就有想到过丁海寅。看似内敛、但实则蕴涵了很强的爆发力，既有很自然的少年感，又能准确的表达出那些复杂的情感，这些都是丁海寅的特性。

        他就是这个角色最好的人选，这是闵艺瑟刚刚在拍摄现场时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想法。

        “嗯……”丁海寅直起身靠向桌子，他垂下眼睛、睫毛在下眼眶上形成了两道阴影，指尖捏着细细的搅拌棒，也没有喝，只是拨动着里面的冰块。

        他在考虑。

        闵艺瑟舔了舔嘴唇，见状她也没再接着吵他，只是端起咖啡连着喝了几口，当这些甜到连咖啡特有的酸涩感都消失不见的液体都滑进食道里了以后，她才想起自己今天不该喝这个，呜呜，明天就是家族照的拍摄日了，她这个点喝这个，晚间怕是不到一两点她都别想睡了。

        真是。

        闵艺瑟吧唧吧唧嘴，转头去看了窗外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云也很白，不是那种薄薄的恰似轻纱的那种云，而是扎扎实实的，透着细碎阳光的那种云团，一大片一大片的挂在上面，好看极了。

        闵艺瑟有点手痒痒，可她手边没有相机，只能掏出手机对着玻璃外的世界卡茨卡茨，想着拍几张照片发ins营业一下。

        “我觉得”

        “嗯？”

        “我觉得可以，但是公司那边的话，可能得商议一下”

        “了解”

        闵艺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人家出道以来走的都是甜甜帅帅的欧巴路线，即便是在去年那部大热的监·狱题材电视剧里，他也不是绝对的负面人物，甚至可以怎么说，只要熬过了前几集，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可爱。

        可这部片子呢，与其说谁好谁坏，不如说其实全都是坏人，只是各有各的罪罢了。

        “那，真儿你已经确定要出演了？”

        “嗯……”

        “讲真的，刚刚收到剧本的时候还是有点顾虑的……”毕竟女主角是要走纯欲路线的呀，还不是纯真+欲望、而是纯粹是欲望的那种疯批路线。

        要说大尺度、说复仇、说偏执，这样的角色她五年前就已经试过了，也一举拿下了她想要的名誉，所以她拿到这个本子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考虑它的商业性，而不是这个角色怎么样。

        “不过”

        “我觉得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闵艺瑟扯了扯嘴角，她刚刚又把故事再说了一遍，就像丁海寅的反应一样，这个故事确实莫名的令人入迷。不单单是这个，这个角色也是，编剧把她塑造的很完满，即便她恶的令人发指、几乎已经没了人性，可她也是个可怜人。值得去深挖。

        “啊哈～”丁海寅笑着应完，没有多说什么建议，而是递了个叉子过去。

        “吃吧～我听朋友说这个蛮好吃的～”

        “哈？”

        “我刚在网上看了这家店的评价，网友们都说这个蛋糕好吃。”

        “试试～”见她犯懵的表情，他脸上笑容更甚。看她还是没伸手，丁海寅又主动凑过去、自己擓了一块，喂到她嘴边。

        “啊～”

        moya？

        面对着突然做出亲昵举动的丁海寅，闵艺瑟一时有点懵，但东西都递到嘴边了，她也不好躲，只是慢了半拍，还是咬下了那块蛋糕。

        虽然在她嗅到丁海寅有点不对劲以后就尽量避免私下跟他接触了，但之前他们在剧组里时确实是会这样，别说喂东西了，偶尔拉拉小手抱一下都是有的，反正都是单身，又是剧内cp，不管他们是要营业、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做出这种举动都算正常的。

        不过他们也挺久没见的了，而且经过之前的事情，他应该也明白她的意思的。所以这位突然这样，她觉得有些奇怪。

        “咣——”身后那一桌发出了些许声响，像是什么银质的餐具掉到了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刺耳。

        闵艺瑟下意识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刺耳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帮我换一个餐具。”那位淡然的喊了一下侍者，声线有点紧绷着，光是声音就让人听着觉得他像是心情不大好似的。

        闵艺瑟听着眉头一皱。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阿——后面那位，好像是上次在披萨店里见过的那位。”

        丁海寅巴眨巴眨眼睛，嘴角勾着，恰似不经意的再加了一句“我刚刚拿咖啡回来就看见了，不过我觉得他现在可能不是很方便，就没有打招呼，毕竟……他好像在约会，我和他又不算熟……”

        “……”

        这充满省略号的话语啊，信息量挺大的。

        闵艺瑟轻咳了一下，端起咖啡想喝一口掩盖一下自己心中莫名升起的那一丝丝不自在，可杯子到了嘴边，她才想起自己刚刚就已经喝完了，便只能抿一抿杯子的边缘，就再放回去。

        “那么，欧巴你回去再考虑一下？”

        “你们ok的话，应该就可以准备正式签约了”

        这个本子甭管演不演她都是要投的，作为投资人、她在选角方面会有内推的权利，闵艺瑟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塞丁海寅进组所以才向他开口的，至于后面怎样，就看各人选择了。

        “嗯。”丁海寅点点头。

        他看着闵艺瑟拎外套的动作，轻声问了句“要走了？”

        “嗯”

        闵艺瑟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助理一直在外面等我”

        是咧，她今天拍摄完杂志以后还要去做个全身燃脂的器械护理，虽然约了一整天的私人服务、她不需要赶时间，但她还想着今晚早点儿结束，去韩素希那儿吃饭呢。

        “嗯，那拜拜～”丁海寅低头抿了抿咖啡，冰凉的液体入喉，苦涩里混着些些酸，他把嘴里的咖啡咽下去，也起了身。

        “那个cake……”

        “点来给你尝尝的而已～”

        丁海寅说的很轻巧，长腿一迈、走到了闵艺瑟的身旁，顺手就接过了她的外套。

        “穿上？”

        他说着，敞开了外套，作势要帮她穿上。

        “我……”“咣——”

        后面又不知道掉了什么。

        “不用了，我热。”闵艺瑟摇了摇头，不过也没说硬是要拿回外套，只是把手机握在手里，打算要往外走了。

        她刚转身，果然就看见了李星和。

        这位正在跟一位长发妹子聊天，她看了几秒，他恰似毫无感觉似的，她也没再看了。闵艺瑟向来都不喜欢八卦别人，所以只是匆匆路过，也没想着要打招呼。

        嘶。

        刚要路过他的身边，闵艺瑟就觉得自己手腕上一紧，因为她走的步伐大、这一下硬是把她扯的脚步顿了顿，明显的身形一摇。

        “怎么了？”身后的丁海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没什么。”

        闵艺瑟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没有说什么，接着走了。丁海寅倒是看了眼刚刚下意识转过来的李星和，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像上次那般带着客气礼貌的笑，算是打了招呼。

        “欧巴……认识吗？”对面的黑长直妹妹好奇的问道。

        “嗯”

        李星和点了点头，不过也仅限于此，别的不愿再多说的意思直白的挂在了脸上。

        “啊——”

        “我也是笑眼cp的粉丝呀～”

        黑长直小妹妹咬住了吸管，朝着那一对还未走远的背影望去，心心眼都要露出来了。

        “哇……真的好配！～”

        “……”

        李星和低头去搅咖啡，唇紧紧地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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