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鲜盛宴04

酒店二十二楼，原是一间空中餐厅，三百六十度视野全景观，俯瞰全城，极尽奢华。现在这里被改造成了“老大”的据点。

        此时，楚星洲等人站在“老大”的面前。

        老大没急着向他们发话，而是转向了旁边的肖宇和另外两个传话的人。

        “今天的任务是你们谁完成的？”

        没有人说话，肖宇低着头，那两人瑟瑟发抖，郁泽等人静静观望并不插嘴。

        “呵呵，我知道了，是……你对吧？”老大指着肖宇，高声道：“赏，他要什么来着，给他。”

        立即有人上来应声：“是，老大，那另外两人呢？”

        老大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双手一摊：“昨晚那两个怎么处理的，这两个比照办理呗。”

        那两人一听吓得腿一软跪了：“老大不要啊，人是我们一起带回来的呀老大，任务是一起完成的，老大明鉴啊！老大你听我说，他们……”

        从旁走开的肖宇心里一紧，这时老大嫌弃地捂着耳朵背过身，立即有四个仍穿着酒店保安服的男人上前捂住了两人的嘴，俩俩一组把人抬到窗边，毫不手软地丢了出去，留下了两声越来越远的长啸。

        真是好大的威风，这妥妥的是一个下马威。

        武巍咬着后槽牙看着这一幕，靠理智生生拉住了自己想要上去怒踹的脚，小十九紧紧挨着武巍，只露出半边身子，金鱼小红也想藏起来，奈何身体太大，藏不住。

        郁泽见惯了末世更残酷的厮杀，对于这一幕的反应是不仅没吓到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像有人敲锣打鼓硬是唱了一出生硬的戏，拉着他们看完后还问一句精彩吗？嗯，一言难尽……

        楚星洲是偏偏不吃这招的人，以他的出身，多大的官也见过，眼前这个人，狠劲是有，但乞丐穿上了龙袍也装不成太子。

        没人注意到肖宇悄悄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人捅破他与郁泽等人相识在先的事实，从而引来老大的猜忌，老大是个喜怒无常且疑心病极重的人，容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不忠诚。

        开幕戏演罢，没人拆台，也没人捧场，老大有点不尽兴。

        他拿眼角斜觑了那四人一眼，还是不高兴，于是他在自己专属的座位上坐下来，拿腔拿调地问道：“鄙人姓莫，名有司，忝为这一方首领，带领几个兄弟同甘共苦共渡难关，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又为何来到此处啊？”

        刚说他戏多，他还唱上了。

        “我们偶然途经此处，是莫首领非要派人请我们过来，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请问一句为什么要找我们来吗？”楚星洲反问。

        “哦哦哦，是了，是我要找你们来的。那我为什么要找你们来呢？”莫有司拍着脑门使劲想，又转头问手下，“唉，是谁把他们找来的？”

        “是肖宇。”手下立即回话，又朝肖宇呼喝道：“肖宇，过来！”

        肖宇不敢怠慢，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立即起身过来了，孔显盘腿坐在他身后，在他的身边还躺着一名小姑娘，身上盖着毛毯，看年龄竟然才十一二岁的样子，那就是孔显的妹妹孔悦？郁泽有些意外，原先还以为肖宇对人家姑娘有意思，看来是自己想多误会了。

        他的目光一触即过，仿佛那里坐着的是个从未见过与他无关的人，事实上他与孔显也不熟，送他到医院后两人甚至都没打过照面。

        他将心神收回来，放在了莫有司与肖宇身上，不得不说，这个莫有司种种行为太古怪了，简直像个精神病患者。

        他问道：“肖宇，是我让你把他们叫来的？”

        肖宇：“是，老大。”

        莫有司：“我叫他们来干什么？”

        肖宇：“老大，您没说。”

        莫有司：“我没说吗？我没说？胡说！我一定说过找他们来干什么的，你休想骗我！”

        肖宇：“老大，我不敢。”

        莫有司：“滚滚滚！有没有一个懂事的人出来说说啊，你们都是废物吗？”

        莫有司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接茬。疯了好半天后，忽然间他又风清云淡了，悠悠然地转过来询问郁泽等人：“唉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转变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四人一一自报了姓名。

        “你们来我这里做客，我得拿点好东西招待你们呀。”莫有司一边说着，一边像只花蝴蝶一样窜入大厅中央的岛台上。然而他长得五短身材相貌平平，这动作做出来既不美丽也不优雅，反而辣眼睛得很。

        郁泽与楚星洲武巍互视一眼，总觉得这人的表现越发诡异莫测了。

        莫有司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瓶酒及五个杯子，他将杯子一一斟满，然后自顾自地开始喝起来，一杯，两杯，三杯，四杯，五个杯子里的酒被他依次喝掉了。

        郁泽无语了。

        然后莫有司又开始了第二轮。

        郁泽开始怀疑，如果今天他们就这么看着不说话，这人能不能把自己喝死。

        然而喝过两轮后，莫有司不喝了，开始话当年。

        大着舌头夹着方言，着实听不清讲的是些什么，就这样絮絮叨叨了半天，仔细一看已经喝到眼神模糊了。

        郁泽看看楚星洲，再看看武巍，看看直立一旁的肖宇，几个人的眼神一一确认过。

        稍早些的时候，在楼下的客房内，楚星洲问：“‘老大’的异能是什么？”

        “是操控。”肖宇道，手上模拟着老大发动异能时的动作，“他的手在空中一点，我们所有人的手脚都开始不受控制，他想让谁跳楼谁就自己一步一步迈向深渊，他想让谁自相残杀，谁就拿刀子捅彼此心脏，我们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傀儡，臣服是唯一的选择项。”

        郁泽：“可怕的异能。”这样的异能是少见的强悍，也少见的稀有诡谲，关键点在于，一旦你让他取得了先机，他就对你获得了绝对优势，反攻会变得很难。不知道他对异能者的控制力如何，是否能像对普通人那样为所欲为？

        楚星洲问询地看向两人：“怎么做？”

        郁泽：“一击即杀是最稳妥的。”不给敌人一丝机会就是对自己的最佳防御。

        楚星洲没有想过郁泽会有这样冷静到冷酷的心情，一个普通人在第一次杀人时往往是很难跨越自身的心理障碍的，但在郁泽身上，他似乎没有见到过诸如此类的障碍或犹豫，他适应得特别好特别快，甚至到了令他汗颜的程度。然而在末世，这算是好事吧。

        “郁泽说的对。”武巍用他的独臂摸着下巴，有郁泽的补血神药在，他的元气已经恢复了至少六七成，自然也不会缺席这样惩恶锄奸的事。

        他们定下了见机行事铲除莫有司的计划，因为这个人心性恶毒行事狠辣将人命当草芥，早已失去了做人的道德底线。

        现在，莫有司自己把自己喝大了。

        他们用眼神传递着一个信息：时机到了吗？是！

        郁泽飞针出手，直取莫有司咽喉，击杀！

        莫有司瞪大了眼，喉咙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楚星洲同时出手，一片密密扬扬的针刺袭向那四个穿保安服的走狗，四人应声而倒。

        变故惊呆了众人。

        现场鸦雀无声，在所有人像被定格的惊恐表情中，肖宇慢慢走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摇了摇莫有司：“老大，老大？”

        他收回手，抬起头看看郁泽楚星洲，最后看向了孔显：“他死了。”

        这句话像解开魔咒的术法，现场一下子活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场中，在莫有司、郁泽、楚星洲的身上，有惊有疑有激动有害怕，柔弱的女子已经在哭泣。

        武巍检查了下确认莫有司确实已经死透了，还不忘唾弃道：“跳梁小丑，作恶多端，活该！”

        孔显也走了过来：“你们串通好的？”

        肖宇摸着鼻子：“就是商量了下，因为这里人多口杂所以才没跟你提起。”

        孔显：“没关系。”

        肖宇：“孔哥……”

        孔显摇头让他不用说了，转向郁泽等人：“你们要接手他的势力吗？”

        楚星洲：“不，没有兴趣。”

        孔显：“那需要报酬？”

        郁泽：“不需要。”

        孔显苦笑：“你们什么都不要也不管，死了一个莫有司，怕是这里又要乱起来了。”

        郁泽冷笑：“你是说我们多管闲事还是说我们杀错人了？”

        孔显：“莫有司罪有应得，早晚难逃一死，只是……”

        只是他死之后群龙无首，又要有人为了利益资源展开生死之争了。而圣父的热血心肠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拥有一个暴君与群体陷入无政府主义的自由混乱状态相比，究竟何者更佳？

        郁泽明白孔显的顾虑却无法认同，他帮肖宇忙是为了还他们的救命之恩，至于莫有司死后其他人怎么活的问题，就不是他关心的范围了。在末世，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重要的人就够了，不要把太多的道德要求往身上背，背不过来的。

        然而被他报恩的人之一却不领情。

        郁泽也不强求，走到莫有司尸体旁把飞针回收了，飞针能自动追踪却无法自动寻回，用一根少一根，现阶段还是要珍惜点用的。

        武巍知道孔显这人，有意从他这里多探听点消息，便攀谈起来：“那是你的妹妹吗？”

        孔显回头一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悦悦一直没好起来，除了一开始的伤口感染，后来不小心让她看到被大龙虾碎尸的那些人的尸体，也让她吓到了。”

        原先躺在地上休息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起来了，露出一张苍白的病容，头发乱乱地垂在肩上，像被雨打过的花朵一样看起来蔫蔫的，正戳着金鱼小红的水泡泡玩。小十九也在那边，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男女一起站在透明的大水球前，不知说着些什么，画面看起来纯稚美好。

        楚星洲跟在郁泽的身边，有人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这里面都是老大他们的食物，能分给我们吗？”

        楚星洲：“随意。”

        两人无意争夺这里的物资于是让开了位置，重新回去加入到了武巍与孔显的交谈里。

        孔显：“你们想了解大龙虾的特点以便离开这里？”

        楚星洲：“是，肖宇说你从大龙虾出现第一天起就在观察它，你应该是最了解它的人。”

        孔显：“那也不过七天。”

        楚星洲：“胜过一无所知。”

        孔显：“如果你们信我，我的建议是不要出去，留在这里等候救援，因为碰上它，就算是你们也没有胜算。”

        楚星洲：“如果等不到救援呢？而且我们的目的不是非要杀死它不可，而是尽可能安全地逃离它的领地。如果能知道大龙虾的行动规律、强弱点和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办法，那么想办法限制一下它的行动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空间逃离，这样还是有可能的吧？”

        孔显没有正面回答，他指指武巍的手臂：“这是被它弄的吗？”

        武巍：“是。”

        孔显：“它很强大对吗？我见过它攻击别人，它的灵敏与它巨大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下子就将人拦腰斩断了。你们是我见过唯一活着从它钳子下逃离的人，你们已经很幸运了，再来一次，谁也说不准幸运是否仍然属于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武巍：“战斗哪有不受伤的，怕死当什么军人？它断我一条手臂，小泽扎瞎它一对招子，这波不亏。”

        孔显叹气：“我没有办法说服你们，但我坚持我的想法，送你们离开就是看着你们去送死，我不能那样做。”

        孔显固执起来简直跟块石头似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别人不肯合作，他们多说无益。

        小十九走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半捂着嘴问：“武巍哥，我可以也去那边拿点吃的吗？悦悦说有巧克力。”

        武巍哈哈一笑：“小馋鬼，走，我带你去。”

        餐厅后厨及服务台的位置已经乱了起来，为了资源应当如何分配而吵吵嚷嚷争论不休，但因为郁泽等人还在，所以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使用暴力。

        还有一拨人他们没有加入争抢食物的大军，而是先对莫有司的狗腿子进行了清算，他们将那些狐假虎威借着莫有司之名欺压普通人的小人绑了起来，往他们身上吐唾沫揪头发，对他们进行辱骂和诅咒。

        这一切让武巍看得生气，担心小十九受到波及，所以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

        肖宇也在后厨，没有人敢跟他争抢，看他的眼神都是闪躲的，因为郁泽四人是肖宇带回来的，他们现在也知道了，肖宇与那几人是认识的。

        以武巍原本的心性，面对这种场面他应该是会振臂一呼呼吁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平等协商合理分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有点心灰意懒，提不起干劲，看看自己连手臂都没有了，算了罢。

        肖宇站到了武巍旁边，问：“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武巍：“有一点。”

        肖宇：“我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有这样的遭遇。”

        武巍看他，这个小青年看着腼腆内敛，却似乎总能看清身处的环境和脚下的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

        “你多大了？”

        “二十，还在上大学，现在不用念了。”肖宇道。

        “真可惜，多美好的年华。”武巍替他感叹。

        “还好，重要的人都还在，未来还是有希望的。”肖宇看上去自己也不太相信地给自己打气，说完还自嘲地笑了笑。

        武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看小十九还没回来，接着闲扯：“孔显和孔悦是亲兄妹吗？看上去说父女也有人信。”

        “孔哥只是为人老沉一点，其实年龄不大。”肖宇挠了挠头，给武巍解释：“他们兄妹年龄差距确实大，但的确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只是悦悦出生的时候孔哥已经上高中了，不久后他妈妈又跟他爸爸离婚带着他妹妹走了，所以孔哥后来就基本没怎么见过她们了。不过他妈妈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每隔几个月就给他打一笔钱。直到去年他妈妈因病去世了，悦悦的继父那边也有孩子，不想养悦悦，所以悦悦的监护权回到了孔哥爸爸这边。但他爸爸是个赌鬼，所以平时都是孔哥在赚钱养家照顾悦悦。”

        武巍：“也不容易。”

        肖宇：“孔哥是个好人。”

        武巍：“你对他的事还挺了解。”

        肖宇笑笑：“我们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我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混。”

        武巍：“这感情真好。”

        小十九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巧克力回来了。

        肖宇也要回去找孔显，他与武巍并排走在前面，小十九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肖宇忽然顿住了，武巍往身侧看去，瞧见了一幕令他无论如何不敢置信的画面。

        小十九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捅到了肖宇的下腹部，不等他人反应过来，他又将刀拔出试图再捅。

        “小十九你疯了！”武巍扑倒了小十九单手将水果刀夺下后远远丢开。

        这突然的骚乱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郁泽和楚星洲急忙跑过来，但更快的是离得最近的一名旁观者忽然捡起了地上的水果刀，几步冲过去在肖宇身上继续补刀。

        楚星洲赶到，凭借过人的身手将他快速制服。

        连续两次出其不意的捅人事件令现场哗然。

        郁泽脑筋急转，看到首领专座上尚未处理的尸体，忽然反应过来：“傀儡，那个莫有司是个傀儡！真正的莫有司躲在幕后！”

        话落，郁泽脑袋似受到攻击一般尖锐疼痛，他脚下动作一滞，双手压着太阳穴两侧，目光如炬环视一圈，要找出这无形的精神攻击的来源。郁泽能够感觉到，真正的莫有司正试图控制他，但他的精神力不够，无法压制郁泽的自我意识。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很快收回了攻击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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