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猫找家记

他踉跄几步后退，停止腰杆地大声骂:“怎么的，就是嫌你的长相，人家那可是又有钱又好看，就这点破房子，给了你得了。”

        “你有良心吗你!”屋内追出来一个女人，通身棕黄，衣服外露出来的皮肤竟然比另一个男人黑了几个度不止，鹤桢没看清脸单听声音便知道她在哭。

        “我幸幸苦苦干活，在这耕这些地，你说离就离，有没有天理!你让幺儿怎么办啊!他没有爸爸了！”

        “关我什么事？这亩破地你就自己留着吧，下半辈子我们不要联系。”男人理了理衣服，不留情面地下了定论，转身便上了路边一辆隐约写着两个大字的车子走了，徒留女人绝望地吼着，喉咙沙哑地哭哭啼啼。

        “这地本就是我家的！你没良心啊！”女人哭得跪在了地上。

        周边的邻居或是不在家或是紧闭了房门，路上空空荡荡只剩汽车行走的尘土飞扬，这场闹剧竟只有鹤桢这一个观众。

        鹤桢不敢上前，毕竟他现在不过是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咪，不知道眼前女人的脾气，轻举妄动就把小命丢了都不一定。

        他只好躲在一旁装雕像，一动不动地观察着。

        女人一直在哭，大约了十分钟，她一抽一抽地进了门去。

        鹤桢在刚才那十分钟里总结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围绕的中心话题大概率是——出轨。

        身为猫的他呕了一声，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旁边忽然窜出一个小女孩，把他吓了一大跳。

        还是没敢动，怕被轻易掐死。

        鹤桢调开面板，却见上面多出一句话。

        ——你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她似乎很伤心，为什么？

        面板有变化，说明这个小女孩至少也与他有关，鹤桢想起唐远那个场景，或者也是探索他人身上的背景故事呢？

        尽管他现在只是一只猫的身份。

        小女孩手里抓着什么，默不作声地盯着路的那头，汽车离开时的方向，又转头盯着大门，最后跑到一旁蹲下了。

        鹤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轻手轻脚的凑近了，只听到小女孩一抽一抽的哭泣声。

        他猜想——这难道是女人口中的幺儿？看到父母吵架的场景，哭泣是正常的反应。

        人在情绪崩溃之下干得了什么？鹤桢无法想象，可他快要饿死了，只得走远了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吸引小女孩的注意。

        但在他的后方，那连绵的杂草，是他随时可以逃跑的后路。

        小女孩果然被吸引，她甚至抖了一下，像是哭得太入迷被吓到。

        她慢慢站起身子擦擦眼泪走了过来，边平复心情般轻声喘着气，带着哭腔的声音沙沙的，温温柔柔道：“小白，你来啦。”

        鹤桢梦回第一次进入场景时的画面，也是小女孩，同样的称呼。

        看来还是老相识。

        小女孩将手放在鹤桢绷紧了的背脊上，不知道是在难过他还是在难过自己，又抽抽噎噎哭起来：“小白你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没人要你”

        她在哭的同时却也还一心二用，将手里一只攥着的东西放开，是一根掰了一半的火腿肠。她将鹤桢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他吃。

        鹤桢忍着饥肠辘辘想扑上去吃的欲望，配合着小女孩，让她边哭边喂，控制着自己的头部，蹭了蹭她的手。

        一根火腿下肚，鹤桢总算恢复了点力气，他努力利用自己的形象装乖企图安抚小女孩，却被她抱得更紧。

        妹妹轻点，快要憋不过气了。鹤桢有苦说不出，只能轻轻地凄惨地喵了一声。

        小女孩放开了他，并摸了摸他的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没什么逻辑的话，但最后嘱咐鹤桢：“你不要乱跑，我下次带吃的给你。没有人要你，我要。”

        看着她装做若无其事推门的背影，鹤桢颤了一下，想起了她进门前的那句——你不要乱跑。

        怎么跟陈设一样一样的？难不成，陈设

        打住，鹤桢及时止损地暂停了这个想法，唾骂自己不仅眼瞎脑子还瞎了。

        再观察观察。

        鹤桢调开面板，意外发现形象图片旁边竟然有一个进度条，上面写着饥饿程度，此时是绿色的。而下面有一条生命时长，只剩下百分之八十五。

        很贴心，这可以让他合理地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过，看到生命进度条以后，他疑惑——难道这还有时间限制？

        鹤桢思索着关掉面板，试探着慢悠悠走了几步，又使劲一跳。

        没控制住的他差点撞上墙壁，还好及时转了方向，差点够着墙沿的鹤桢惊讶于自己的弹跳力，又理所当然，毕竟是只猫。

        没想到不仅要学习智能人类如何操控，还要学会一只猫又是如何行动的。

        学习方向还真是五花八门。

        练习了十五分钟，当鹤桢终于准备利用自己新获得的弹跳能力，翻越眼前这块不算太高的土墙，进去一探究竟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没准备躲，以为不过行人。

        没想到对方忽然靠近将自己一把薅了起来，并抓着他的两个爪子平行于脸前，嗅了嗅他。

        鹤桢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面庞，正想挣扎给他来一爪，就被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毛，听他轻声一笑：“妹妹又偷喂你了？”

        这个清冷的声音，虽然稚嫩，却依稀能够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陈设。

        鹤桢心里一喜，连忙召开面板查看，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句——你要找到他，依然鲜明不改地挂在那里。

        怎么回事，不是找到陈设？鹤桢奇怪地想着。

        而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提醒陈设他是鹤桢呢？而且，现在的陈设给他一种，是他又不是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陈设这次太青涩了？

        这头陈设不过十几岁，便已经很高大，身上是粗糙的布料，手上的皮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抱着鹤桢推开门，大声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女人从内厅中走出来，喊了声幺儿。声音听着明显是情绪稳定了不少，不过鹤桢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可陈设却将她眼眶的通红肿胀看在眼底。

        鹤桢忽地觉着不对，幺儿若是陈设，那他的妹妹——那个小女孩呢？

        他想起这对夫妇话里丝毫没有提起小女孩的场景，又回忆小女孩所说的那句——是不是没人要你，遍身发凉。

        陈设身边的气压明显低了，鹤桢从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可以感觉他的刻意压着情绪的行为，他低低开口：“他回来了？”

        女人点点头，不欲多说，只是催促陈设去里间喝点粥，是正煮出来的。

        陈设按住了女人拉着他的手，看似平静地问道：“他来说什么了？”

        事情被提起，女人只回忆了一瞬便觉得痛心，眼泪瞬间决堤：“那个杀千刀的，他说要去跟那个鸡结婚啊！”

        “陈玉呢？”陈设拿着袖子给她擦眼泪，皱着眉问道。

        女人的哭声停了一瞬，声音瞬间小了一些地回答：“她，可能在屋里。”

        “她听到了吗？”陈设明显在生气边缘，却还是好声好气地问。

        女人心虚摇摇头，自己胡乱抹了一下脸。

        陈设叹气，但还是认真地叮嘱她：“下次他来不要给他开门，把婚离了，我可以养你们，”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黄褐色的纸信封，递给女人，又接着，“你先去休息，我去看看陈玉。”

        女人答应了一声收下，陈设同他一起走进，鹤桢趴在他肩膀上看着女人一步三回头地掀开了内厅左侧的帘子，走进了里间。

        ——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手上的白猫安静如鸡地被抱着，陈设平复完心情觉得奇怪，便问他：“小白怎么了？怎么也不叫一声，今天这么乖？”

        终于知道什么地方奇怪了，鹤桢想——陈设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到，好像他就是这个人物本人一样，怎么回事？

        鹤桢心绪烦乱，却还是动了动，给面子地喵了一声，避免陈设再将他两手抓起来对眼。

        陈设脚步不停，掀开了内厅右侧的帘子，内里空间狭小，却张着一片很宽的帘子，帘子后全被挡住，视线所及只有一张床放在靠门的地方。墙壁褐中带有一些黄，鹤桢猜测那是剥落的黄土。

        鹤桢听头上的声音轻轻问了句：“陈玉？”

        帘子动了动，过了一会，鹤桢才听到熟悉的女孩声音，低声而颤抖，她应到：“哥。”

        陈设一见她反应便知她听到了，他抱着猫隔着帘子，斟酌着问：“可以掀开帘子吗？”

        陈玉捂住嘴巴深呼吸了一会，才平复好一见他哥就委屈的心情，慢慢站起来。

        帘子掀开，陈设不善言辞，无法安慰，只好一把将猫递到陈玉手上，并承诺：“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会好好工作，养着你们。”又从兜里掏出从信封里扯出来的几张钞票，通通塞给陈玉。

        陈玉懵了几秒，看着手上的东西，眼泪噗嗖噗嗖的如雨点落下，抱着鹤桢就是一个横冲直撞直接进了陈设怀里，抽抽噎噎。

        陈设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相对无言。

        陈玉眼泪一颗一颗砸在鹤桢的头上，缺少空气的鹤桢挣扎着，又不好破坏眼前的气氛，只能略微动了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在百忙之中又想到——陈设现在声音不过十四五，这不是童工吗？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是迫不得已。

        陈玉终于将从陈设怀里退开来，擦了擦眼泪，一下一下顺着猫毛，小心翼翼地问着：“那它呢？”

        陈设看着脏兮兮的白猫，又看着鹤桢同时抬起来的蒙雾般的眼神，笑了一下：“也养着。”

        鹤桢感觉自己被陈玉抱得更紧了些，不过很快便被陈设接过手，他盯着陈玉疑惑的目光，解释：“有家了，总是脏兮兮的也不好，我给他擦一下。”

        陈玉满心欢喜地点点头，目送着陈设抱着猫走出房门。

        鹤桢听到嫌弃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只是点开面板，发现上面更新了一句——那个小男孩说，你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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