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太监看萧恒让他继续往下讲，也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三年前陆大人在宫宴上吃醉了酒，跌跌撞撞跑到湖边醒酒，在湖边遇到了正在赏莲的首辅大人，首辅问他，陆大人可否帮我看看命格。陆大人只瞧了一眼便说，我平日里活菩萨见了不少，活阎王倒是头一回见。”

        “王爷小心台阶。”太监躬身提醒他，继续讲：“首辅大人愣了半晌，大约是没人敢在首辅面前说这些话的，都替陆监正捏了把汗，后来不知怎的，首辅大人哈哈大笑起来。陆监正许是被吓到了，失足跌入湖中，最后是被首辅救上来的。”

        萧恒微蹙了眉，敢对宋休辞这么说话，他都不知该说陆思温是勇敢还是鲁莽了。

        “陆大人体弱，又呛了水，病了一个多月，病好之后每每见到首辅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躲就躲。”

        太监心里暗自感慨，这三年里众人也算是清楚陆大人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陆大人所言非虚，首辅大人当真是个活阎王啊。

        “王爷，陆监正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您此次回京长住，定会时常跟陆监正碰在一起，陆监正虽然看着娇弱的跟女子似的，但本事可大着呢。”

        萧恒脑子里闪过陆思温刚刚那羸弱的背影，确实娇弱的像是女子，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容，但长相绝对不会差，官袍都能被他穿出娇媚的味道。

        一个破道士能有多大本事？掐指算命唬人罢了，可宣崇帝偏就吃这一套。

        陆思温第一次觉得这出宫的路有这么长，她微垂首走在宋休辞后侧，刚刚宋休辞帮她拍背的动作实在是叫她惶恐，背上似乎现在都还残余着刚才的触感。

        宋休辞微微垂首，深邃的眸光从她的发顶逐渐移到她的腰臀，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新奇，一个男人的腰怎能如此纤细？

        陆思温顶着宋休辞审视的目光，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他这是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她强装淡定，缓缓抬起头，正好撞上宋休辞晦暗难辨的目光。

        这几年来陆思温一直对待宋休辞一直都是能躲就躲，绝对不会跟他扯上半点关系，宣崇帝本就不喜司天监的官员跟皇子走得太近，先别说他是四皇子的拥护者，光是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就足够让陆思温退避三舍了。

        视线碰撞的那一刻陆思温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宋休辞蹙起眉，暗想，这人躲什么？他有这么可怕？

        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又飘进宋休辞的鼻腔，正想要问她用什么香的时候，视线落在她紧抓着袖口的手指上，修剪的元整干净的手指，一看就是没有做过任何粗活的手，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白嫩无比。

        宋休辞无声滑动喉结，京中谁不知道陆监正是被陆家娇养着长大的，因为身子孱弱，被陆家人处处保护着，尤其是他那个堂弟陆觉浅，对待他这个兄长那是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名贵药材像是流水一般流进陆府熬成汤药让陆思温喝下，这次五皇子能够找到机会对他下手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时候陆觉浅去江南看望祖父陆景颂了。

        要是他当时在京中，五皇子能不能得手就两说了。

        陆思温可算是熬到宫门口了，陆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外，刚出了宫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逃离宋休辞身边，拱手行礼道：“首辅，下官就先告辞了。”

        声音没了刚刚的紧张，有的是要脱离虎口的欢呼雀跃。

        宋休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手搭在陆思温的肩膀上，陆思温肩膀一僵，诧异抬头。

        只见宋休辞唇角绽开一抹浅薄的笑，随后听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陆大人可得养好身子。”

        陆思温抿唇敷衍的道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开。

        宋府。

        宁炀将茶盏恭敬放在桌案上，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讲给宋休辞，“兵部尚书顾泊远的长子顾子谦跟赵婉莹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前个月顾家就已经上门提过亲了。”

        宋休辞把玩手中的折扇，懒散回道：“提亲了又如何，赐婚的圣旨这会儿已经下了，难不成赵婉莹敢抗旨跟顾子谦私奔？”

        今天陆思温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小猫会挥爪子挠人了，多少还算是有点进步。

        宋休辞脑中不断回放着陆思温在御书房垂眼算计的那一幕，明明心里很紧张，却还要佯装镇定的样子，尤其是宣崇帝质问五皇子是不是要抗旨的时候，她嘴角不由自主扬起的那抹狡黠的笑，跟偷腥成功的小猫一模一样。

        “要是五皇子去跟陛下说是陆监正以权谋私呢？”

        宋休辞有时候真觉得宁炀的脑子不中用，今天他心情好，就给他解释道：“难不成萧询还能跟陛下说是他给陆思温下了毒，差点害死她，所以陆思温让陛下赐婚是为了报复他？皇子下毒谋害大臣，害得还是掌管天象的司天监监正，况且陛下那么信天命，在陛下眼里，毒不是下给陆思温的，而是他这个儿子下给老子的。”

        宁炀思索道：“五皇子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陆监正这招虽然阴，但实在是管用。”

        宋休辞淡笑着，陆思温这是在警告世人，她不是好欺负的主，欺负她之前先细细打量自己有多少本事。

        日子过了两日，陆思温的身子也日渐好了起来，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陆府。

        王存给陆思温添上茶水，“少爷，顾子谦曾经可是五皇子的伴读，两人交情甚笃，五皇子不可能不知道顾子谦跟赵婉莹两情相悦，”王存忧心忡忡，又说道，“少爷，外面都在传五皇子背弃宁国侯的嫡女，转而向陛下求娶礼部郎中赵良骏的长女，还说要是宁国侯愿意就将他女儿娶做侧妃。少爷这次是不是做的有些绝了，毕竟四皇子是皇子，我怕他会对少爷做出不利的事情。”

        王存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传言只字未提宣崇帝给四皇子跟赵婉莹赐婚是他家少爷提出来的，反倒变成了是四皇子主动求娶赵婉莹。

        陆思温还未脱下官袍，姿态慵懒地坐在罗汉榻上，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将绿豆糕放回盘中。

        “他是皇子又如何，这件事情正好教会他，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认不清形势的人，原本就没资格踏入这趟浑水里。”

        “幸好此前少爷让我刺探过消息，不然我们哪儿能知道赵家早就想攀上五皇子，就连那个赵婉莹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背地里找过五皇子了。”

        陆思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膝上，十指纤细，冰肌莹彻，她抬眼看了王存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上个月在醉仙楼跟沈言吃饭的时候遇上了五皇子跟顾子谦，赵婉莹也在，当时我就觉得赵婉莹看五皇子的眼神不对劲，才叫你去刺探消息的。”

        陆思温当时也觉得奇怪，顾子谦她是见过几回的，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交情，早就听闻他跟赵婉莹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顾家去赵家提亲，赵家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婉言将人请回去了，她听沈言提起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呢，结果那天在醉仙楼里她看到赵婉莹看向五皇子的眼神时，心里便有了猜测。

        虽然赵婉莹那天只悄悄看了五皇子一眼，好巧不巧就被正要离开的陆思温撞见了，那眼神可不是看向情郎好友的，而是看向情郎的。

        天助她也。

        陆思温微微侧首，手指指了下绿豆糕，王存立马意会，回道：“我已经找人试过了，无毒。”

        她松了一口气，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下一口，有些不耐烦了，“真没想到我会被人下毒，以后连吃点东西都得这么小心翼翼。”

        “太子之位空悬，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

        王存对这次陆思温被人下毒的事情吓得那是战战兢兢，“少爷还是尽快给陛下报个名字吧。”

        陆思温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事情哪儿这么简单啊。”

        要是能报上去，她早就报上去了，宣崇帝虽信天命，但也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她看来萧氏一族谁都没有帝王之相，她倒是要看看谁能逆天改命，坐上皇帝宝座。

        陆思温咽下最后一口绿豆糕，越想越气，直接将整盘绿豆糕甩在了地上，白玉盘应声而碎。

        王存蹲下来身，收拾地上的残局，他家少爷一生气就摔东西的毛病真是改不掉了。

        “如果五皇子跟顾子谦没有这层关系，赵婉莹这个名字都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他现在能为了去皇陵祭祀的事情给我下毒让我卧病在床，不震慑一下，以后他就能为了别的东西直接毒死我。”

        王存想起这个月陆思温躺在床榻上神志不清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下一阵怒火，“狗急了会咬人，我还是担心五皇子会继续对少爷下狠手。我以后会更加小心，保护少爷。”

        “跟赵婉莹的婚事绝对会导致他跟顾子谦之间决裂，而且南阳王回京了，五皇子要忙着巴结他那位叔叔，这两件事情就足够让他头疼的了，不会有空搭理我的。”

        丫鬟彩月手捧一碗药走进屋内，恭敬地递给陆思温，“少爷，药已经煎好多时了。”

        彩月脸上带着红晕，表情娇羞，眼睛不时瞄一眼陆思温，颇有窥探之意。

        陆思温往常是不会太在意彩月这些细微举动的，许是因为还没找出是谁是五皇子在府里的内应，她看谁都带着几分怀疑。

        陆思温看了眼彩月，又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汤药。

        她扬扬下巴，对彩月说，“你喝一口。”

        彩月诧异道：“这是少爷的药，我怎么能喝呢？”

        王存已经收拾好地上的残局站起身，跟陆思温换了个眼神，将汤药举到彩月面前。

        “听说前阵子有人在三皇子殿下的汤药里下了毒，我这病拖了这么久都没好，只怕也是有不怀好意之人……”陆思温话还没说完，就控制不住咳嗽了两声。

        彩月心中一震，怎么会有人对少爷下毒呢？少爷身子本就孱弱，再遭人毒害，少爷哪儿还有活路啊！

        陆思温眼睛里泛着柔和的水光，“你愿意替我试一下吗？”

        彩月被陆思温的皮相迷惑了瞬，今日就算这汤药里有毒，她也认了。从王存手里接过汤药就喝了一大口。

        陆思温微微抬眉，看来不是她。

        “彩月，忠心护主，”她看向王存，示意道：“得赏。”

        彩月还未道谢，家仆进来说：“沈言沈大人来府上探病，说要见少爷您。”

        沈言不是外出公干了吗？看样子是回来了。

        陆思温吩咐道：“快请进来。”

        也是许久未见她这位“狱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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