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陆思温半信半疑的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皂靴，她自己都没发觉用来驱赶晦气的盐竟被沾到了靴子上。

        她没料到这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努力隐忍着尴尬抬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宋休辞这人是跟自己八字犯冲吗？

        “看来我走后，陆府上下算是撒满了盐。”宋休辞上前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距离，面上慢慢浮出戏谑神情，嗤笑了声，头顶是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意：“盐可撒尽兴了？晦气都被驱走了吗？”

        陆思温睫毛轻颤，宋休辞刻意嘲讽的话让她有些紧张，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回道：“我听不懂首辅大人的意思。”

        装模作样也得有个限度。

        站在一旁的四皇子一头雾水，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连。

        陆思温还是那副只要我不承认你就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宋休辞看着她微颤的睫毛，俏丽的鼻间竟因紧张沁出薄薄的汗珠，看她这样子，宋休辞也觉得逗弄够了，敛起嘴角的笑意，冷脸说道：“走吧。”

        陆思温松了一口气，将手炉递给王存，跟在宋休辞身后走着，她回去定要跨火盆。

        原本宣崇帝是听了陆思温的建议，今天是不打算进后宫的，谁知越嫔娘娘说是身子不爽将宣崇帝哄到了昭仁殿，宣崇帝到了昭仁殿后发现越嫔娘娘并无什么异常，可是美人在怀，哪儿舍得责怪，便宿在昭仁殿。

        其实宣崇帝今早刚服用仙丹，不易剧烈行事，这也是为什么陆思温先是向黄公公打听了宣崇帝服用仙丹的时间后才说不宜进后宫的。

        张太后娘娘听闻此事大发怒火，陆思温等人刚一到昭仁殿就看到越嫔娘娘跪在殿外，越嫔身姿曼妙，即使被罚跪脊背也挺得笔直。

        快入深秋，夜里寒风阵阵，地砖刺骨的冰冷从膝盖传遍越嫔全身。

        陆思温等人微微行了礼，越嫔微微抬起那双雾蒙蒙的双眸，平淡扫了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陆思温身上，她眼角还带着泪，显然是刚哭过。

        陆思温心想越嫔娘娘应该也被吓坏了，美人眼角带泪的模样，果真比娇艳的花朵还要勾人心弦，宣崇帝醒了看到越嫔娘娘这副模样，得多心疼啊。

        宋休辞只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越嫔便移开了视线，他注意到陆思温的视线倒是时不时飘到越嫔身上，眼里似乎还含着怜惜。

        宋休辞神色难辨，微抿着唇，目光锁定在陆思温脸上，目光中似有探究之意。

        他想起陆思温平日里时常流连于满春院，满春院的花魁柳如丝都是他的入幕之宾，只要有陆思温在，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能丢下，只接待陆思温一人。

        想到此，宋休辞从鼻腔哼了一声，没想到陆思温竟没有一丝察觉，眼睛都快粘到越嫔身上了。

        其实陆思温察觉到了，她没有一直盯着越嫔看，反倒是越嫔，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让她十分不自在。

        陆思温心里有苦说不出，越嫔是皇上的女人，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多看啊。

        越嫔能够见到陆思温的机会不多，她难得能细细打量陆思温，对方目秀眉清，眉目如画，穿着袍服气质清冷，但身型单薄，弱不经风的样子惹人怜爱，这等样貌难怪会被人认为宣崇帝对她偏爱是因有龙阳之好。

        高盛奇急忙从殿内出来迎他们三人进殿内，陆思温正要跟着进去，就被张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慧秋叫住，“陆大人请留步，张太后娘娘想要见您。”

        宋休辞听到后停下脚步，看向慧秋，慧秋见状解释道：“太后娘娘只叫了陆大人一人。”

        宋休辞心下奇怪，刚想要叮嘱陆思温小心点，陆思温就已经跟着慧秋走了。

        他啧了声，这人急什么？溜得比耗子还快。

        陆思温在慧秋姑姑的引路下到了慈宁宫。

        烛火摇曳，张太后娘娘静默无声盯着她，陆思温跪在地上，从张太后的视角看过去，陆思温的浓睫在眼底打出一道弯弯的阴影，在烛光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肌肤也是雪白无暇，白得晃人眼睛，若不是陆思温说话时的声音沙哑，她还真的要以为陆思温是位女子。

        陆思温顶着张太后的视线跪得更加笔直，微微抿唇，心里暗暗猜测张太后独自见她的原因。

        陆思温在这皇宫里最怕的人不是宣崇帝，而是眼前的这位太后娘娘，张太后是宣崇帝的生母，先帝在位期间便是荣宠不断，为先帝诞下两子一女，先帝在位时，在后宫更是呼风唤雨，势头压过了当时的孝贤皇后整整十五年。

        张太后心思深重，手段狠辣，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命折在她手里。

        她淡淡吩咐道：“慧秋，赐座。”

        “多谢娘娘。”陆思温谢恩后站起身坐在椅子上。

        张太后慢条斯理地举着茶盏，用茶盖拂了拂茶叶，“前些日子哀家听说陆大人你病了，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陆思温温顺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多谢娘娘关心，臣的身子已经好些了。”

        张太后饮了口热茶，笑道：“好些了就好，听说你已经选好了萧祈的婚期？”

        陆思温心里微动，张太后叫她过来竟不是为了宣崇帝，而是为了五皇子。

        “半月后就是绝佳的日子，十年难得一遇。”

        “可这现下陛下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哀家觉着婚期是不是该往后挪？”

        陆思温心下疑惑，宣崇帝的病又不是大病，半个月之内好不了的，张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太后浅浅喝了口茶，轻微颔首，细细打量着陆思温回话时的神色。

        “陛下福泽万年，定能尽早痊愈，五皇子的婚期实在是不宜推迟，陛下身子不适，五皇子的婚事刚好可以为陛下冲喜。”

        陆思温这话说得挑不出点半毛病。

        “今日你曾对陛下说过不宜进后宫，他没听你的，竟闹出这般乱子，”张太后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桌案上，“既然你坚持婚期不能推迟，那就一切照旧吧。”

        陆思温现下不敢细想张太后这话里的深意，只是低下了头，手心都湿润了。

        “陛下那边你就不用去看了，你是司天监监正，又不是太医，去了也不能给陛下治病。”

        两人四目相对，宫里已经下钥，没有旨意她是出不去的，陆思温拿不准张太后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臣知道了，臣即刻就去仪星阁观天象，为陛下祈福。”

        张太后点了点头，给了身旁的慧秋一个眼神，慧秋心神意会，递给陆思温一个温热的手炉。

        张太后道：“你身子才好，夜里寒气重，你别受了风寒。”

        张太后突然地关心让陆思温有些心惊，恭敬地谢恩后接过手炉，欠身渐渐退出殿内。

        张太后看着陆思温走出殿内，神色淡淡，“怪不得陛下会这么宠信她，长了那么一张脸，想不被偏爱都难。”转头对慧秋吩咐道：“永宁宫里关着的那位可要看紧了，不能出任何差错。”

        慧秋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慧秋扶起张太后朝寝殿走去，她转头看了眼门口，月华昏暗，早已没了陆思温的身影。

        仪星阁在皇宫里人迹罕至的地方，是司天监用来观天象算气运的地方。

        引路太监提着灯笼走在陆思温身侧，是不是偷偷看陆思温两眼，心道这陆监正长得真是惊为天人，不显生机的苍白脸色也没能夺去眉眼的美艳半分。

        陆思温捧着手炉微微低头漫步走在道上，宫内的一砖一瓦都绝美经纶，无不体现着天家富贵。

        恍惚间隐隐听到两道沉稳的脚步声，陆思温抬眼一窥，男人五官立体，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充满野性跟攻击性，长相锐利又俊美。

        男人看向她，整个人像是没有任何温度，眼底只有堂而皇之的漠视。

        陆思温不知他是谁，微微点头行礼，两人擦肩而过。

        引路太监压低声音对她说：“刚那是南阳王府的萧王爷。”

        擦肩而过时萧恒的目光落在陆思温的脖颈上，不知道为何，他注意到了陆思温的脖颈在这夜色里显得纤长白皙，露出在绯红的官袍之外，滑若绸缎的肌肤，像是无暇的美玉雕刻而成。

        萧恒不需要有人向他介绍，能将官袍传出这番风味的就只有他前几日见到过背影的陆监正了。

        陆思温这人果然长的貌美，

        下午黄元忠前来回话说宣崇帝不宜进后宫时他正在跟宣崇帝谈话，宣崇帝听到不宜进后宫的回复后便留他在皇宫里陪他下棋，谁知越嫔娘娘派人来说自己身子不爽，宣崇帝哪儿舍得美人受苦，便丢下他就去了昭仁殿。

        宫里已经下了钥，他也只能留在宫中，听闻宣崇帝在昭仁殿晕倒了，他心下来了兴趣，难不成这陆思温真是神算子？

        没想到随处逛逛便遇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陆监正。

        想到下午跟宣崇帝的谈话，他顿住脚步，叫住了陆思温，“陆监正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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