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张涵清（七）

张小青跳槽了，换到了一个更开阔的办公环境里，公司里还有几名外籍员工。

        入职之前，她去更换了自己的身份证，因为她改名了，新名字叫张涵清。这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正好找了这个好时机。

        八卦的人背地里笑话她，脏成什么样了，换个水灵灵的名字就能洗干净吗？

        她只当作听不见，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和旧公司拜拜了，而且这种话早就伤不到她了。

        张涵清在28岁就坐到了公关总监的位置上，有人说她脏，有人说她贱，但没有人能说她不配，只会说，只有她干得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吃得下那些苦的。换个位置想想，自己若是架到那个位子上，肯定做不到张涵清那样。

        路远的公司出了财务问题，说好的房子也被收回去了。张涵清索性踹了他，自己另外租了靠近新公司的房子，上下班也方便。

        她现在的户头里很富余，又有稳定不菲的收入来源，张涵清开始注意云城的售楼信息，计划贷款购置一套房子，把父母接过来住。

        她去售楼处咨询过几次，有一家悦洋湾的小伙子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三不五时地给她发些楼盘资讯，一来二去地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两人出去吃过两次饭，都是张涵清请的客。

        那个小伙子叫郑坦，刚毕业入职，至今没有谈成一笔交易，主管每天施压，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总骚扰张涵清。

        张涵清说，没关系，谁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别看我现在工作风光，那也是经年累月熬过来的。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靠什么上位的，一个刚毕业的小男生，不需要知道这些。这一瞒，就没再找到说出口的时机。

        郑坦涉世不深，身上还保留着大学生的单纯，这是最吸引张涵清的地方。人总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

        他笑起来有些腼腆，张涵清有时候嘴上没个把门的，风月场上撩骚惯了，乍一下来个荤话，郑坦就能红了脸。这副羞答答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心痒。

        张涵清站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早就不知道比郑坦老成了多少，加上她功力深厚，把男人肚子里那点邪念摸得一清二楚，三勾两勾就把郑坦带回家了。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身材也紧实。张涵清现在见不得那些松松垮垮的大块肥肉挂在身上，一看见就忍不住生理性反胃。

        郑坦真是和她心意。

        作为奖励，张涵清签了购房合同，交了首付款，郑坦终于成了第一单，更卖力地伺候张涵清，把她哄得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处。

        张涵清升职后，要应付的人也升了一档，她还以为这些人会好对付些。是她天真了，都是乌鸦，怎么她就想找个白的呢？这些人只是更会伪装，更会掩藏罢了。

        她还是要应酬交际，夜夜笙歌，陪着吃，陪着喝，陪着睡。有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总”会明里暗里地说她年纪大，想找小的过来，张涵清心里冷笑一声，问他，多小算小？难道要十八的？那人呲着一口酒气趴在她身上说，十八也大了。

        张涵清全身的血瞬间冷了下来，再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心。老男人自己也不行，动不了几下就泄了气，估计今天没吃药。

        郑坦住进张涵清的房子里后，有些事就瞒不住了。张涵清总是深更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任谁也知道不对劲。

        张涵清进门换鞋，身子有些站不稳，郑坦就站在她跟前，她伸手想让他扶一把，他却退开了。张涵清知道瞒不下去了，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去了浴室。

        她以为郑坦会走，没想到他留了下来。第二天依旧给她买了早饭，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张涵清想，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就是比一个人强，哪天把他带回去给爸妈看看，省得他们老是催婚。

        郑坦同意了，虽然看着有些不情愿，张涵清不在意，同意就说明他愿意，其它的她可以视而不见。这包括，郑坦手机里撩骚的好几个年轻女孩，以及他身上出现的香水气味。

        自己不干净，也没资格要求别人。张涵清想，只要他还愿意留下，自己就什么都不管。

        只是好景不长，张涵清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身下突然有些不适，好似有什么凸起的肿块。因为接触的人乱，张涵清很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立刻去妇科预约挂号，检查结果出来了，她感染了6型hpv，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如果是梅x，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来保护措施也不都尽有效，遇到感染了的人就是会被传染上。

        这个事情不小，张涵清检查完了就告诉了郑坦，提醒他也去挂个号看看。电话里，郑坦什么都没有说，听完就挂了。

        回到家的时候，郑坦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张涵清不意外，她只问了一句，你去检查过了吗？

        郑坦瞥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他点了点头，似乎多跟她说一句都会被传染上什么疾病。他装完东西干净利落地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张涵清一个人。

        她没有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倒是有几个一起玩的同类，可她们太疯，碰的都是不让碰的东西，张涵清不干，就被剔除出去了。

        她以为自己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恋人，不需要陪伴，其实那些都是安慰自己的借口，她太孤独了，她太想让人陪伴，以至于抓住一个救命稻草就死死不放手，明知道他两面三刀，还是装聋作哑自欺欺人。

        这房子好空，身上好难受，张涵清一个人躺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眼神空洞地看着什么位置。

        当她的脑子全都是过往经历的所有时，一缕轻薄的云雾从她的身上蒸腾出来，缭绕着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穿过窗户，穿过夜风，散在黑暗中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回到冥府大殿后，1001快速地掌握了情况。它又完成了一次体验。

        张小青肯定没死，那它为什么会被挤出来，1001还是没搞明白。它现在飘着，还有些混乱。刚刚离开张小青的身体，那些记忆还鲜活地跳动在它虚幻出来的脑子中，在张小青的记忆中，它捕捉到了关于程佳怡的信息，那些早已磨灭的忆及也一点点涌进来，1001没有头，它竟然觉得头疼。

        1001试图学人类一样晃晃脑子，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出去，可它只是甩了甩自己，咻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为了转移注意力，它看向了冥府大殿。依旧有很多鬼魂等着投胎，每一个长得都一样模糊，1001忍不住想，这该不会一直都是同一批吧？就像自己一样，来来回回地穿梭在地上和人间。

        它又想到了程佳怡，既然张小青能遇到程佳怡，那说明自己每一次的投胎都是去了同一个时代，那自己动过吗？所谓的投胎是它经历的吗？还是幻想出来的？

        1001没脑子，自然想不通。它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又动了歪心思。

        既然无常不让它插到最前头，那它就几个几个地往前插。趁它还带着人的聪明劲儿，赶紧给自己谋点便利。

        1001飘到“之”字的后面第一个节点，闪身插进去把那个节点上的鬼魂挤到后面去。然而鬼魂排队都恪守着秩序，间距一致，1001这么一挤，自然把后面的鬼魂的都挤退了一个位置。那些没思想的鬼魂吱哇乱叫起来，引得无常过来查看。

        “又是你？”无常对着1001说，“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把人的臭毛病带下来吗，你倒好，把他们的小心思也学会了。冥府自有秩序，不许胡来！排队去！”

        1001自知理亏，咕哝着应了一声就排到后面去了。

        “等等。”

        1001以为无常改了主意，转回来正打算往前赶，突然见无常抬起手，把那个硕大的袖子“啪”地甩到1001的“头”上，1001只觉得身体被浑然打散，“大脑”也被打没了。

        无常甩袖离去，1001晃晃悠悠地飘在地上，又晃晃悠悠地飘到队尾，一动不动地安心排队，泯然于一中等待的鬼魂中。

        终于轮到它了，无常翻手祭出一组牌子，悬在半空让1001挑。

        要是没无常的那一下，1001一定能认得牌子上都写了什么，也记得自己刚落定就想好的打算——不投女胎了。

        可它什么都不记得，痴呆地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眼看着无常要催它了，1001朝着顺眼一些的牌子指去，无常看了一眼，说：“呦，挺会选嘛。”

        牌子上写着“女，富。”

        大约是张小青给1001的印象太深刻了，竟让它在清空内存后也记得要选个富贵人家。

        这回不用1001等了，无常将牌子收了下来，打开生门，一脚就将1001里揣进了门里。

        “玩得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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