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平生约

　　城主府修建在落雁城的中心，宽敞的庭院，错落的楼阁，有一种敞亮而雅致的气派。
　　陶一觞宴请众人的地方，正是那困住众人的青玄池旁的凌霄阁。阁前种着凌霄花，时值春月，幽香袭人，似有若无，是谓香中君子。
　　阁前来了许多人，男的为府中侍卫，李洵为首；女的姿色清秀，是来布菜的厨娘。沈月白见到桌上的菜色，心下微痒，韩与山本就不耐他搀着自己，顺水推舟把手收了回来。
　　韩与山白了他一眼：“没出息。”
　　沈月白不知哪里又惹到他，撅了撅嘴：“小气鬼。”
　　“你说什么？”韩与山探头问。
　　沈月白说的小声，加之两人间隔的位置有些远，厨娘又在上菜，他就没听仔细。
　　“没什么，让你注意点，小心磕到了。”
　　韩与山受魇阵影响最重，现下灵气还没恢复过来虚着呢，他这么答好像也没啥问题，沈月白给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
　　随着“嘭”的一声轻响，陶一觞领着桑陌尘一行人走了过来。
　　“城主。”李洵带头起身行礼。
　　陶一觞将面具取下后便再也没带上，护卫们是第一次见到城主真颜，却也颇有眼色的跟着李洵行礼，如今的李洵已是卫护长了。
　　陶一觞笑着扶起李洵：“不必拘泥，坐下吧。”又回头示意侍从，“下去吧，今日无需着人伺候。”
　　应他的要求，站在走道上的侍女纷纷退下，让出了一个空旷的区域。
　　桑陌尘的位置居于陶一觞右侧，左侧是李洵。落座时，桑陌尘微微颔首示意，李洵沉默着回之以一杯薄酒，封离殊紧挨着桑陌尘之下，见状也回之微微一笑。
　　昔日多话好动的人，经此一事也收敛了情绪，变得一板一眼起来。封离殊也很难将眼前这人与当夜脸色微红，兴高采烈的李洵联想在一起。
　　“新识好友，故交安在，人生之幸也。”说到故交时，陶一觞眼神微暗，众护卫也沉寂无声，随之又撇开了心头的涩意，气量陡升，“当浮一大白！”
　　一行人同时举杯，不知哪处有喜事竟燃放了数以百枚的烟花，同时绽放于星河之下，灼灼耀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落雁城此次危机，多亏桑小友一行人，陶某感激不尽，敬小友一杯。”陶一觞是真的感激他，若不是他们，接下来的落雁城怕是难有此刻的安宁。
　　桑陌尘回之以礼：“除魔卫道，救世济人是扶桑弟子本分，城主不必客气。”
　　“扶桑啊……”陶一觞眼中有片刻惺忪，颇为怅然的开口：“当年我本也有机会去拜师，不想……世事无常呐。”
　　“一觞兄不必遗憾，”桑陌尘放下酒杯，宽慰道：“若有机会，可与陌尘一同回去，扶桑不拒外客来访。”
　　陶一觞摆摆手：“不了不了，往事不可追……”
　　他也想去看看这万里河山，可终究是办不到的，办不到的……
　　封离殊看着他饮酒时极为畅快，原想着也是个酒量深的，不曾想三杯下肚，竟也是一副醉态。倒是她觉得酒量不深的桑陌尘，端正的坐姿瞧不出任何窘态。
　　两人聊的分外起劲，封离殊插不上嘴也自顾自的斟了酒独饮。
　　夜色如水，暗香浮动，竟也有了三分醉意。
　　韩与山握着酒杯，沉默了半晌，不饮酒也不吃菜。
　　沈月白见着他案上了烤鱼完整无缺，心里像猫挠了一样，期期艾艾的吱声道：“师弟……”
　　他一贯是叫他子期的，只有在想要什么，或者做错了事怕受责罚时才会叫他师弟。
　　“做什么？”韩与山忍住不耐，探出头询问。
　　“你不喜欢吃鱼，就让我代劳吧，月白能为你分忧。”沈月白一股脑儿的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仅说还做了，当着他的面端走了那盘烤鱼。
　　望着面前豁然一空的位置，韩与山只觉得无奈。
　　明明看上去如此的不精明，怎地修行上还天赋异禀啊。
　　他心里越想就越像是着了魔似的，闷得慌，不知不觉间竟也饮了数杯，脸颊微红。
　　早先兴致最高的陶一觞，几番交谈畅饮下来也染了几分红晕，李洵见状，劝下酒杯扶着他退了宴席，下首的护卫也跟了上去，一时间整个凌云阁只剩下他们四人。
　　“齐鸾。”头顶有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唤她。
　　封离殊对这个名字本能的有些怔愣，许是染了醉意，她瞧着桑陌尘的脸竟软和了许多，不似往日那么板正无趣。
　　以为他想说什么，她探过身子往他座位靠近。谁知他却猛地往她这边靠拢，两人之间一下子近得她都能味道他身上的酒香。
　　“查明齐家灭门一事，你同我们一起回扶桑吧。”桑陌尘轻声道。
　　齐家灭门，若任由她一个人在外，终究是势单力薄，若是遇上魔族斩草除根，齐家就真的从此绝后了。
　　他心头这样想，便这样说了。
　　长袍之下，一双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是一脸的宁静祥和。这样的神情，封离殊自初见起，便看得腻了。桑陌尘总是用悲悯的眼光看着世人，好似他的心里除了苍生大义就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她坐在那处，僵直着身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不想去扶桑吗？”他眼里有些疑惑，“我师尊是很好说话的，师兄弟们也很和睦……”
　　封离殊打断他的话：“好啊，等事情结束了，我跟你回扶桑。”
　　夜风微凉，穿梭在两人之间，她抬起头眼神澄澈的盯着他，笑得一脸惬意。
　　桑陌尘低声道：“扶桑弟子大多师出藏剑长老，若你拜入扶桑，定然也是要寻一位师傅的。”
　　封离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微微侧开脸，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选我。”
　　封离殊状若平常：“那……你可得倾囊相授啊。”
　　她答应的爽快，似乎真的就如她所言，愿意拜入扶桑，愿意修仙。
　　心下的算盘却是，齐家之事能不能完结还不好说，毕竟那老头也不是吃素的。就算真解决了，好像去扶桑挂个名，将扶桑绝技学得一二倒也未尝不可。
　　封离殊笑了笑，举杯对着桑陌尘敬道：“我提前将着拜师酒给敬了，预定下你的徒弟之位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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