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花祈节

　　他突然说：“你们不是有事相求吗？说吧。”
　　路浮笙想不到眼前这人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时好气又好笑：“我想城主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她扶着桑陌尘手臂，语气不紧不慢道：“您的管辖地发生了失踪案，是您的管辖不力。”
　　江谢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和她正对上，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隐隐的一股阴森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桑陌尘赶紧将人揽到身后，低声喊道：“城主，”
　　“小徒莽撞，还请大人见谅。”
　　江谢不语，盯着桑陌尘看了半晌，忽而扯出一抹冷笑：“我没空跟你们绕圈子，你说城里有失踪案？荒谬，若有人失踪怎会无人报案？”
　　“若是失踪之人，皆是孤儿呢？”
　　江谢登时一愣。
　　一直被他揽在身后的路浮笙挣开他的手，桑陌尘只觉右手一空，她走到两人中间，盈盈一礼：“方才是我冒犯了城主，还请大人恕罪。只是我和师傅所说句句属实，不信您大可派人去查探。”
　　江谢沉默良久，负手看向天上的残月，在她以为这一趟是无功而返时，他开口道：“你说的我自会派人去查，只是现下府中确实腾不开人手。”
　　再过两日便是三月末，阆陵一年一度的花祈节，府中的人手都已派出去加紧夜市巡逻了，此刻找人，却是万万抽不出人手的。
　　听完，桑陌尘与路浮笙都是一默。
　　“这花祈节可有什么讲究？”桑陌尘问。
　　“倒也不是什么大节，”江谢走下台阶，“人有团圆节，妖自然也有，花祈节便是妖族团圆相聚的日子。这一日妖是不出摊的，等到傍晚便到河岸放放花灯，学着人祈祈福。”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那魔族只挑落单的妖族下手，”桑陌尘侧身与他相对，“花祈节上不小心走散或是走丢一两个。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察觉。”
　　“你是说有人会在花祈节上闹事？”
　　“不是闹事，”桑陌尘纠正他的用词，心绪冷静而慎密，“是悄无声息的掳走一些落单的妖。”
　　“这花祈节不能办，”听他说完，路浮笙立马接话道，“城主您快下令阻止这一切吧。”
　　江谢看了她一眼，脸上阴沉得厉害：“不行。”
　　“为什么？”
　　“花祈节是妖的节日，人与妖和平相处，此时叫停若引起双方冲突，阆陵会大乱的。”
　　阆陵里人和妖表面和谐相处，但终究是人妖殊途有所隔阂的，引起一方不满，这种如履薄冰的关系就有可能随时倾覆。
　　“城主说的不无道理，”桑陌尘眼神复杂，明白他这样做是在平衡城内两族的关系，“花祈节不能停。”
　　“师傅？”路浮笙诧异的看他。
　　“但却可以防止事情发生。”桑陌尘没看她，仔细与江谢分辨，“花祈节当日加紧城中的巡逻，我与小徒也可助您一臂之力，若察觉有异便立马通知城主，您看这样可行？”
　　“如此甚好，江谢替全城百姓谢过阁下，”江谢没有推辞，拱手道，“敢问阁下姓名，师从何处？”
　　“仙师已然归元，门派也不足挂齿，”他无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便抽取名讳中的两个字音译，“在下沉墨，这是我徒弟浮笙。”
　　路浮笙白着脸点头示意，站在两人身后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直到两人分开后才梗出一句，“我们不是要找吴大他们吗？”
　　冰冷的月光照在光滑的石阶上，路浮笙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恍若石像，一身出尘的白，分外醒目。
　　她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眼睛有不解，目光却平静得像一泓死水。
　　黑眸不知是在看他，还是想透过他的躯壳看些别的。
　　“花祈节上可能会产生更多的受害者。”他冷静的解释道，“浮笙，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我没有说要坐视不理，只要说服城主停下花祈节，就不会有妖再失踪，还能借人手去找吴大他们，”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对，但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反驳，“师尊你为何要赞同他继续办？甚至耽搁时间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万一他们根本没有想在花祈节上动手呢？”
　　她现在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在胡小芸神识里那血淋淋的场景，到现在都找不到吴大他们的下落，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战战兢兢，心神不宁。
　　桑陌尘看着地上两人被遮去半截的影子，道：“浮笙，事有轻重缓急。”
　　所以放弃吴大他们，是因为有更多的人处于危险。路浮笙点头道：“我懂了，是我心思狭隘了。”
　　桑陌尘摇头。
　　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无法预料的，人只能立足当下，做已知事情内正确的判断。
　　可路浮笙却觉得有些疲惫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走向等在转弯处的如芒，抬头时脸色如常，如芒没有对他们方才的谈话露出一丝好奇，只尽心尽职的带着她去收拾好的厢房。
　　绰约的人影消失在长廊尽处，桑陌尘沉沉一叹，终究是没有过多的解释。
　　“你在生气？”幽幽的女声在神识中响起。女人好像对她的情绪格外敏感，“气什么呢？”
　　“不是生气，”路浮笙翻身对着墙壁，闭着眼冷冷说道，“只是觉得无力。”
　　她想保护的人，永远不能随心所欲的将他们护住，总会有人告诉她，你要懂得什么是大义，你要学会以大局为重。
　　“我护不住任何人。”
　　女人没有接话，就在她以为路浮笙已经睡着时，她忽然又问：“你今天下午怎么没说话？”
　　若爱慕是真，至少她会懂得怎样说服师傅改变想法的吧。
　　“江谢……有点奇怪，”女人犹豫了一下，“不，应该是说暮眠身上奇怪的地方更多。”
　　“暮眠？”路浮笙猛地睁开眼，问她，“她有什么奇怪的？”
　　身子弱，一看就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有股味道，很熟悉。”女人皱着眉，回想起白日里闻到的那股味道，却没什么头绪，“我应该是有印象的，但我不记得了。”
　　路浮笙闭上眼，躺回床上。
　　又来，又是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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