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让丛菱发现她的这个点子毫无实施的可能性。

        明明和池柯说的时候那么有底气，但是等到她好好考虑的时候，心底还是不由地升起恶寒。

        丛菱考量了一番，要假装和蔺竹则谈恋爱气丛茂彦，这根本是个馊主意。

        原因是她自己很不情愿。

        太掉价。

        她根本看不上蔺竹则，更不可能演什么戏了。

        表面上，装出友好，丛菱都做不出来。

        丛菱讨厌这种虚伪的感觉。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

        这个想法也就被她抛之脑后。

        而在蔺竹则看来，丛菱的脾气依旧古怪，有时对他很好，有时候又惩罚他自己跑回家，几公里的路把男生把得额角全是汗。

        好在她这个哥哥性格好，什么都能忍。

        也不和丛茂彦告状。

        这俩人就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模式相处着。

        -

        周三这天。

        下午。

        她被班主任喊过去，丛菱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元旦的音乐节汇演每个班都要出节目，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申报。

        年轻的班主任在桌上整理文件，他漫不经心地交代今天开会说的一件小事，“这个元旦节目，你就组织一下就好，让班长他们帮助你一下。”

        丛菱站在办公桌旁，时不时点头：“老师，这个节目有什么主题要求么？”

        “这没什么硬性要求，就是个普通的节目，你们随便安排就行。”老师想到什么，特意嘱咐道：“千万别被这种分了心，重心还是要放在学习上啊。”

        丛菱笑了下，“知道的，老师。”

        “行，我也放心你，你们都高二了，就别花太多时间，随便安排安排就行。其他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去吃完饭。”

        “嗯。”丛菱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下午六点半，在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很充裕。

        丛菱没吃饭，和几个同学找了个空教室商量节日项目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丛菱就发现自己来了例假，身体不舒服心情也糟透，拖了三四十分钟大家才回去。

        外面已是十一月份，天气渐冷。同学们呵出的气都携上了几分热气，丛菱身上的秋季外套已经抵不住寒冷，隔着薄薄的校服，把手放在肚子上。

        小时候被宠坏了，被娇养长大的她的体质不好。

        一顿不吃就有些难受。

        “其实我觉得之前刘楚楚的那个点子也挺不错的。你觉得呢？”乔吉是班长，他认真考虑说好一通。

        等乔吉回神发现旁边的女生没声音，他才忽然停下。发现丛菱面色不太好。

        乔吉有点慌，“你怎么了？还好么？”

        丛菱摇头笑着摆手，声音有点弱：“没什么事，刚刚在发呆。”

        乔吉：“刚刚都忙忘了，你还没吃晚饭吧。”他斟酌一下，“……一起去么？”

        迎面过来几个同学。

        丛菱绕着避开，有点为难看着他轻轻说道：“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况且她都疼的没力气说话了，哪里还有力气跑去食堂。

        江晶家离得近，她回来吃饭不慌不忙。江晶一回来，就看见丛菱半伏在自己桌面上。

        得知她是生理期，江晶拿出自己准备的红糖块递给丛菱，刚准备关心丛菱，上课铃就打响。

        江晶回头看丛菱，丛菱无奈地比了个‘ok’的手势安慰江晶，但是直到上了三十分钟自习课，仍是腹痛难耐。

        等到第二节晚自习开始时，丛菱已经没力气握笔，胃疼加上腹痛，面色发白，她眯眼看手里的笔杆。

        灯光晃了眼。

        她定定看了会儿，才发现手里的笔杆竟然在微微发颤。

        原来已经疼到手指发抖了。

        丛菱来回深呼吸，她抹了一把脸。看了下钟表，还有好久才下课。

        过了会儿，她打开手机，找到丛茂彦的微信，发消息：【我要回家，你来接我。】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丛菱烦躁地把手机放下，趴着，不一会儿，手机震动。

        那边在加班的丛茂彦抽空回答她：【菱菱，别耍脾气，好好上学，你晚自习结束，李叔就接你回去。】

        似乎是嫌她了，还多加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找竹则，我让他照顾你。】

        丛菱看见那个名字就心烦，【我们家是没人吗？就他一个会呼吸的，你什么事情就只能想到他了？】

        发过去，丛茂彦应该是忙，没有再理她。

        丛菱实在是疼得几乎没有气力，一股生理性的烦躁感让她坐立不安。她有些生气地找出蔺竹则那个黑色的头像。

        想要把气都撒在蔺竹则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一连发了好几条莫名其妙的话。

        丛菱：【蔺竹则，你们课上完没？】

        丛菱：【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

        丛菱：【晚上你自己滚回去。】

        丛菱很想继续讽刺他，但是最后疼的实在厉害，忍不住停下动作趴在桌面上缓了缓。

        -

        五楼，十班火箭班。

        蔺竹则班上是答疑讨论课，分成了小组形式。

        有人上讲台问题，老师都是先不说，而是写在黑板上让所有小组开始解题，要求想出最多的方法，最后再对比出最简单易懂的办法。

        “这个题目是不是这么解啊，我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蔺竹则，你看看。”许原梁和蔺竹则是一个组，他问道。

        蔺竹则看了眼，就拿出自己的草稿纸，“你看。”他开始演算，一笔一画，逻辑清晰，语气平稳。

        这个小组里还有其他人，有两个女生，她们也凑过来看。

        蔺竹则像是没注意到，完全就是专注于自己的题目。

        他的思维跳跃太快，许原梁渐渐跟不上。

        许原梁挠了挠头，脖子疼，他微微起身，才发现旁边的女生没一个眼神是在草稿纸上的。

        全盯着被围在中心的男生的脸上。

        许原梁扬了下眉，也顺着光看过去，男生侧脸五官流畅，鼻挺唇薄。

        在男生眼里，也是好看的，一点不娘。

        “等一下，蔺竹则，我听不懂了。”许原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打断。

        蔺竹则默了一秒，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时他微微蹙了下眉，继而很快恢复。

        下一秒，他摇摇头，笔在他的手里转了一遍，声音很淡：“没事，我再讲一遍。”

        许原梁：“谢谢兄弟！”

        旁边围过来的女生也腼腆极了，纷纷轻轻道谢：“真实麻烦你了，蔺竹则。”

        “我们小组要是没你，可能就是倒数第一了。”

        男生坐姿挺拔，他微垂首敛眸，眼里的不耐烦丝毫不露：“没事的，我们继续吧。”

        等到蔺竹则耐着性子讲第四遍的时候，许原梁终于表示自己听懂了。

        蔺竹则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放下笔：“许原梁，那你跟其他人说一下吧。”

        旁边有一个女生还有点疑惑。

        许原梁看了眼，一口答应：“没问题！”

        蔺竹则回到自己座位上，他习惯性地拿出放在书包里的手机，看看有没有妈妈给他发的消息。

        “诶！对了，蔺竹则，我上次和你说的元旦音乐节主持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许原梁黑笔在纸上写了最后一步骤，忽然想起什么。

        旁边的女生疑惑地说，“啊？这次主持人换成蔺竹则了？”

        许原梁：“本来活动办那边说好的学长，已经在考托福了，最近没时间，他在准备升学的事情，老师就和我说让我找一个。”

        他扭头指蔺竹则，“我自然就想到他啦。”

        当事人蔺竹则顿了下，抬起头，“什么主持人？”

        许原梁眨眼，有点无奈，“大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我跟你说话，你总是心不在焉，这件事情，我都和你说了不下三遍了，你没考虑就算了，怎么连耳朵都没过一下啊。”

        自从这学期开始，他就觉得蔺竹则不在状态。

        蔺竹则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最近太忙了。”他随便找借口，“奥数比赛快到了。”

        他继续说，“我没做过主持人，算了吧，你找别人吧。”

        许原梁急了，这都迫在眉睫了，再说没人比他更合适了，“别啊——”

        旁边的女生‘啊’了一声，也觉得好可惜，“是呀。你虽然没经验，但是我们觉得你肯定能胜任。”

        蔺竹则摇了摇头，拒绝了许原梁的好意邀请。蔺竹则实在不喜欢出风头。

        他打开手机，没看见云淞的信息，却看见丛茂彦的话：【竹则，菱菱好像心情又不太好，你帮我看着她点。】

        以及丛菱的未读消息。

        她的话明显语无伦次极了。

        不知想起什么，蔺竹则轻轻皱眉，“老师，我想去一下厕所。”他起身找了个借口。

        男生跑到一班门口的后门，透过门缝隙和玻璃，看见后排那个平时歪头自信解题的女孩子正趴在桌面上，旁边的同学时不时和她搭上几句话。

        蔺竹则微微往前一步，换个角度，看见女孩子白皙脸庞，发丝贴在她的额角，神情怏怏的。

        像是提不上什么精神般，有气无力。

        丛菱不是睡醒了，她是痛醒的。

        换是之前，娇气的丛菱一定要请假回家，丛茂彦甚至会亲自去接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学业比不过那个继子，更加任性是会惹人烦的。思及此，她糟糕的心情更上一层楼。

        丛菱慢慢拧开瓶盖微微抿了口热水，有些不甘，准备好好集中注意力解决面前的这张奥数卷子。

        就在她要放回水杯的时候，教室的后门被打开，后面几排同学看着老师大步走进来，然后放低声音凑到丛菱耳边。

        大家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丛菱自己也轻轻蹙眉。

        班主任年纪不大，对于这个家境好且长相优越的女孩子，他不自觉地有着宽容，他微微笑下了，尽量小声说：“丛菱，你收拾一下书包，你哥哥给你请了假让你早点回家。”

        丛菱眨了下眼，迟钝又愕然地重复：“我哥？”

        “是呀，你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你今天家里有事，让你哥哥带你回去。”班主任说。

        丛菱沉默五秒，最后在班主任愈发疑惑的目光中礼貌回答：“谢谢老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收拾书包。”

        班主任点了点头，在离开前提醒她：“好，那你快一点。你哥哥在校门口等你。”

        临走前，班主任又嘱咐了句：“这段时间，你又要筹备元旦活动，还要兼顾学习。压力确实有些大，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老师说，乔吉那边，你俩好好分配工作。”

        丛菱把卷子折了又折，“嗯，老师我知道的。”

        班主任点点头，又被工作群里的消息喊回了办公室。

        丛菱独自安静地收拾好书包，和江晶打了招呼就从教室后门出去。

        她穿着秋季校服，十月底已是深秋，单薄的两件衣服显然不够，尤其在生理期。

        走过走廊，丛菱被凉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但是心理上的不爽却比生理上的不适更加让她不舒服。

        走廊的灯光依然明亮，不远处的影子被倒映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蔺竹则正站在台阶下和她对视，臂弯上还搭着一件黑色外套。

        空气一时间无比寂静。

        丛菱眨了下眼睫，蹙眉的她居高临上地指着蔺竹则冷冷出声：“我爸让你来接我的？”

        丝丝灯光照耀下，女孩子的发梢被晚风吹乱。

        蔺竹则点了头，往上走了两级台阶，外套递过去：“穿上吧。”男孩子凌厉的五官一半在光线里，一半留在阴影里。

        丛菱扫了眼，发现这是明奉男款的秋季校服，她瞥向他，和她对视的男生只有一件薄黑色上衣。

        没什么犹豫，她立刻抽过来穿上。

        拿过来的同时，还嫌弃地掸了掸本就整洁的衣服，仿佛碰到这件衣裳就脏了她的手。

        蔺竹则把她的神情和动作全部收入眼底，只是抿了抿唇不作声。

        “穿上。”他说。

        她只是拿走，不让他穿，却又嫌弃他，只用三根手指抓住衣服，还是冻着自己。

        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丛菱往前走，经过他时，特意‘嘁’了一声，以表对他的不耐。

        丛菱和他一起往校门口去，在沉默中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停在聊天界面。

        她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侧脸轮廓流畅，目光盯着前方。她边走边问：“你自称是我哥？”

        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他想这应该算是实话实说。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这种自找麻烦的行为他是不会做的，不过这冷静的回答在丛菱眼里又是另一种的挑衅。

        马上就要到校门口，这个晚自习时间段没有学生出来，蔺竹则让李叔把车开到门口，他冷静解释说：“是叔叔让我来的，家里好像有事。”

        “叔叔是这么跟我说的。”他随口编起借口。

        两人走到车边，丛菱和司机打了声招呼，闻此睨他一眼，忽然把他的衣服扔进他的怀里，衣裳带过的冷风打到他的胳膊与胸膛。

        今天降温太厉害了。

        女孩子漂亮的脸此刻含着愠怒，“什么意思？你是想和我炫耀？我爸和你关系很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蔺竹则看着他。

        丛菱不讲理惯了，“我管你什么意思！”她一大喘气，肚子跟着痛起来，咬着唇忽然没力气和他说话。

        蔺竹则被她瞪了眼，看着后座车门被砸上，他通过车窗看了眼侧过脸的丛菱。

        他摸着他自己校服的领口，似乎尚有余温，他忽然有些无奈。

        原地等了好久的司机尴尬地和他对视笑了下。

        蔺竹则穿上衣服，温和地走到副驾驶位，“李叔，我们走吧。”

        他还是不要说话好，反正她的心情和她的人一样，那么多变。很少有人能猜透。

        借着昏黄的路边灯光，他透过光晕，模糊瞧见女孩子恶狠狠地又瞪了她一眼。

        上排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凶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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