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爱加载5％

“你看你现在也没个社交，人小伙子条件挺好，你就当见一面认识新朋友，难不成会少块肉？”

        电话那端的黎清从好言相劝到言辞逐渐激烈。

        仗着天高皇帝远，尤恬坐在电脑前，手机开免提放得一臂远，十指灵活地在键盘间翻飞，听得也是有一搭没一搭。

        那边黎清还在喋喋不休，微信小图标忽然动了动，闪烁着编辑的头像。

        尤恬顺手点开，差点儿被满屏感叹号瞎眼。

        【催稿机器人】：这期再不交稿，我打飞的去你家门口上吊！！！

        【催稿机器人】：你上次交稿我还没结婚，现在孩子都快高考了！！！！

        ……

        【催稿机器人】：我知道你在，不要装死，我已经在看机票了！！！！！

        耳边人声和满屏消息二重奏，尤恬头痛欲裂，叉掉对话框的同时，看了眼文档。

        忽地泄了气。

        一股脑把刚写的开头全删了。

        她有些心烦地合上电脑，拿着手机往外走。

        路过客厅时，扫了眼忘关的电视。

        正在播的是一档法制节目，女主持人的声音凝重而严肃，不时冒出“独居”“遇害”这样的字眼。

        尤恬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黎清再度出声才回过神，搪塞道：“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儿我约了人吃饭，改天再聊啊妈妈再见。”

        她一口气说完，不等黎清作何反应，迅速挂了电话，耳根子这才清静下来。

        和人约饭是真的。

        她此前长租在市区，直到最近尝试写校园背景的长篇，实在是卡得不行，才临时起意决定搬到大学附近找灵感。

        高中时的学妹赵心悦恰好在a大就读，听说这事儿，热情地帮她在教师公寓找了房，也就是她现在住的这套。

        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表示谢意。

        反正思绪被打断，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出来，尤恬索性换了鞋，拎起墙边的垃圾袋就往外走。

        摁下电梯后，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跳动，她还在琢磨着怎么推掉这场相亲，一时有些走神。

        直到“叮咚”一声电梯门开，她才梦游般醒过来，正要迈进去的当口，余光一扫，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门没关。

        踏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她刚转过身，走廊尽头一阵穿堂风席卷而过，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嘭”的一声。

        一阵巨大的关门声。

        尤恬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抬起眼，哦，果然，风把门给带上了。

        好像是，她家的门。

        她！家！的！

        意识到这一点，尤恬顿时如同奓毛的猫，飞快冲过去握着门把手用力往下一压——纹丝不动。

        她才搬来没几天，还维持着搬家前的许多习惯。

        比如，以前每层楼的消防通道都有垃圾回收处，所以出门扔个垃圾的功夫，她没有带钥匙的习惯。

        手机也留在了鞋柜上。

        真是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

        尤恬拎着袋垃圾杵在自家门前，一头抵在门板上，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样儿。

        还没想好怎么办，又是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下意识转过身，男人颀长的身形映入眼帘，目之所及，是一双修长的腿，宽肩窄腰，整体比例非常好。

        是不看脸也会觉得非常好看的类型。

        她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视线明目张胆地往上移了几分。

        男人轮廓分明，五官生得十分出众，薄削的唇，挺直的鼻梁，再往上，眉弓压着一双桃花眼，眼皮上一道窄细的双眼皮褶痕，狭长的眼尾懒懒地延伸出来。

        整个人平添几分散漫。

        尤恬如同红外扫描仪般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个遍，忍不住感叹，不愧是a大，随便搬个家邻居都长得赏心悦目的。

        感叹完，一不留神，对上一双清冷淡漠的眼。

        只一瞬，男人收回目光，视若无睹地越过她，拿出钥匙开对面那扇门。

        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将人唤回神，尤恬眼睫翕动，心想，男色误人。

        在门即将合上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门把手。

        男人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

        “同学，能麻烦你帮个忙吗，”对方看着年纪不大，估计是在外租房的学生，尤恬估摸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

        男人垂下眼，视线扫过她另一只手，淡声道：“不需要。”

        尤恬还没反应过来，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门关上了。

        关上了。

        ？？？

        尤恬一头雾水，想起男人最后那一眼，也跟着低下头，看到袋子里那盆绿油油的植物时，她沉默了。

        ——她手上拎的袋子里装的压根儿不是垃圾，而是新买的盆栽，因为是新买的，盆上的价签都还没来得及摘。

        尤恬定定地看着那盆买来防辐射生命力正旺盛的吊兰，心想改天可能得挂个眼科。

        同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的眼神和那句“不需要”，是把她当成上门推销员了？

        但她明明只是想借手机，打个开锁电话。

        费尽一番周折，尤恬终于拿到了房东在社区服务中心放的备用钥匙，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她想起方才的事，扭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眼来来回回都抱着的盆栽。

        算了，也正常。

        她单方面原谅了对方的失礼，吹空调凉快了会儿，然后反复确认两遍，才拎起那袋真正的垃圾出了门。

        没成想再次遇到了那个好看的男人。

        看样子对方也是下楼扔垃圾，尤恬出了电梯，正好见他扔完从垃圾桶旁转身离开，依旧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

        “……”

        尤恬不禁怀疑，自己难不成是人形空气。

        电梯已经上去了，男人摁下键，耐心等待。

        尤恬走到垃圾桶旁，也是扔的干垃圾，和刚才那人同一类，正准备走，忽然眉头一皱，迟疑地倒了回去。

        在她的垃圾袋旁，躺着一只深色塑料袋，是她刚刚亲眼看那人丢进去的。

        大抵没系紧，此时是半散开的状态，里面一抹烟灰色尤其晃眼。

        一件烟灰色真丝小吊带——她莫名其妙找不到了的那件。

        尤恬大脑懵了一瞬，无意间看到的法制节目旁白回荡在耳边，独居女性，变态。

        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背地里干这种事？？？

        尤恬一路紧锁着眉头回了家，正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一阵“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急不缓，很有规律。

        “来了。”尤恬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门镜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只隐约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她没多想，压下把手开了门。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大概也没想到是她，男人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

        更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在他张嘴的同时，少女狠狠一脚踹过去：“滚啊，臭流氓！”

        说完，往后一退，拉门把手，甩门，一气呵成。

        “……”

        男人毫无防备，垂眸看了眼裤腿上留下的浅淡印记，又扫了眼手里贴错的电气缴存单，默了默，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一门之隔的地方。

        尤恬背靠门板长舒完一口气，才发现腿都有些软，直到手机开始震动，她才撑着门板站起来，那端的赵心悦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已经快到饭点了。

        尤恬看了看门镜，转念又觉得奇怪，心虚害怕的人怎么也该是变态吧，这样一想，又挺直了腰板，出门时故意把门摔得震天响。

        “学姐，怎么才来，我快饿死了。”两人约的是校外一家烤肉店，尤恬到那儿时，赵心悦就差敲碗了。

        尤恬放下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遇到了点麻烦事。”

        “啊？”赵心悦瞪大了眼，关切道：“怎么了？”

        “就……”对面邻居好像是个喜欢偷女性贴身衣物的变态。

        这话尤恬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平白让人担心，想了想，她故作轻松地回，“别担心，小问题，已经解决啦。”

        赵心悦是个心大的，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追问，转而拿过一副干净的筷子，戳开瓷碗上塑封的薄膜，再全部用热水烫一遍，十分殷勤地递过去。

        “？”尤恬舔了舔唇，直觉前面挖好了坑在等她。

        果然，

        赵心悦抬起头，笑眯眯道：“既然学姐问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不绕圈子了。”

        “……我问了吗？”尤恬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你的眼神问了。”赵心悦一本正经地胡说，很快说明了来意，是想让尤恬帮忙代节课。

        “原本这种事雇个人就行，但学姐你不知道，这教授的课特抢手，以前还发生过代课的学生主动要求上满教授一学期的课，否则就举报雇主缺课的事儿。”

        赵心悦将烤得“滋滋”作响的肉翻了个面，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活像被举报的是自己。

        “我就是怕遇上这种缺心眼儿，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麻烦学姐，熟人，信得过。”赵心悦双手合十，眼含期待地看过去。

        尤恬重点一歪，怀疑地“哦”了一声：“抢手，为什么这么抢手？”

        “这还用问为什么？！”赵心悦惊了一下，惊过才想起来，哦，学姐不是a大毕业的，不晓得也正常。

        尤恬就这么眼见对方的表情一再变幻，最终定格在带点儿骄傲的、与有荣焉的神色上：“学姐，a大经管院有两宝，知道是什么吗？”

        尤恬摇摇头，就见学妹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地顺溜道：“那当然是——崭新锃亮教学楼，高岭之花陆景同！”

        “……”

        a大经管院的教学楼尤恬是知道的，闻名全国的壕，一看就能知道专业属性那种，至于后者——

        没等她问，赵心悦自顾自说开了：“要不是当兵的对象好不容易放风来找我玩儿，我就算翘院长的课都舍不得翘陆教授的，课讲得好，脸长得帅，声音还跟配音演员似的。”

        接着她叹了口气：“就是可怜我们本专业学生除了和外院的抢座，还要和隔壁学校摸过来蹭课的抢。”

        “去！当然要去的。”赵心悦有些惊讶地看过来，尤恬眨巴眨巴眼：“我的意思是，你帮我找房子多辛苦，我代个课怎么了。”

        抛开颜狗的自我修养不说，这种教授她看一眼不吃亏，看两眼指不定还能激发创作灵感。

        代课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吃完饭，赵心悦趁着没课，又带着她在校园各处逛了逛。a大的占地面积也是全国闻名的，这一逛，回家的路上，天边已经铺满了落日余晖。

        有段时间没感受过这样纯粹的校园氛围了，尤恬心情愉悦地翘了翘嘴角，然后一抬头，视线落在前方拉扯不清的一对男女身上。

        唇畔弯起的弧度倏地僵住。

        好像……其中一方是住在对面那个好看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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