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寒冰洞

在三人同行的路上，陌言的心情出奇的好，他一路上和叶坤煈说说笑笑。叶坤煈提到他一路上的见闻，陌言听得津津有味，不管叶坤煈说什么，他都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济怀看着心情大好的陌言，心情很复杂。

        自陌言出生后，一直都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虽然他一直乖巧懂事，言行中却总透露着淡淡的疏离。他从没见过陌言这么开心，他不想打破陌言的好心情。可对叶坤煈的身份，他又始终抱持着怀疑。

        济怀觉得这个有着火焰印记的少年，就如同火焰一样温暖却危险。可陌言却对叶坤煈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亲密。不明真相的外人看到这两人，恐怕会毫不怀疑的认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济怀暗中观察着叶坤煈，想看出他的破绽，可在接下来的同行中，他并没有发现叶坤煈有什么异常。

        眼见着两人的关系如同火焰般急速升温，陌言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叶坤煈的亲昵。济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两人虽然举止亲昵，却没有什么肢体上的触碰，这倒是让济怀宽心了一些。

        三人就这样在青巍山上走了三天，随着海拔的上升，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到了第三日，陌言已经把从极昼州带来的外套，裹在了天蚕羽纱外面。他把贴身的皮袄拿给了叶坤煈。这皮袄穿在叶坤煈身上，显然小了一圈，就如同束身服一样绑在他胸前。济怀见到叶坤煈这样的打扮，便把自己的皮袄拿给了叶坤煈。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陌言还没睁开眼就被叶坤煈给叫醒了。他拽着陌言的胳膊，把他带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旁。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叶坤煈看起来很兴奋，他拉着陌言的袖子，蹲在一颗倒地的树旁。

        “这是什么？”陌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拳头大小、通体透明的动物。这个动物背着螺旋状的外壳，顶着两个长长的触角，在树木上缓慢的爬行着。

        “冰蜗牛。”叶坤煈开心得像个孩子。

        “冰蜗牛？”陌言看着手舞足蹈的叶坤煈，十分茫然。

        “蜗牛很常见，可透明的蜗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居然这么大。”叶坤煈用拳头比划着，“我上次说过会抓一只蜗牛给你，不过这种蜗牛似乎无法适应人的体温，一旦用手触碰就会被冻住，所以我就把你拉过来了。”

        陌言低下身子，看着如同水晶般透亮的蜗牛，蜗牛透明的外壳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发出七彩的光晕。他看着这绚烂的彩光，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脚一软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陌言？”叶坤煈连忙扶住跌坐在地上的陌言，急切的问到，“你怎么了？”

        “我觉得很难受。”陌言的嘴唇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叶坤煈的怀里。

        叶坤煈慌忙把陌言抱起，转头往回走。刚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出来找他们的济怀。

        济怀见叶坤煈抱着陌言，大为紧张，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急声唤道，“公子？”

        “他怎么了？”叶坤煈抱着脸色苍白的陌言，焦急的问到。

        “怎么会突然恶化？”济怀隔着天蚕羽纱探了探陌言的脉，“公子的脉象很弱，我们得赶紧找到寒冰洞。”

        “寒冰洞？”叶坤煈显然没听说过寒冰洞，“那是什么地方？”

        “我们来青巍山，就是为了找到寒冰洞替公子治病。”济怀看到气息越来越弱的陌言，也顾不得隐瞒，“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标明了寒冰洞的大致方位。我们得尽快找到寒冰洞，公子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叶坤煈看着面无血色的陌言，毫不迟疑的说到，“我抱着他，你在前面带路。”

        济怀本不愿让叶坤煈抱着陌言，可他的身体尚未恢复，无法抱着陌言长时间行走。在与叶坤煈同行的路上，他本想着在找到寒冰洞以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把叶坤煈支走，可陌言对叶坤煈的态度却让他找不到机会。现在陌言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也只能让叶坤煈一起去寒冰洞了。

        他们在寒冷的青巍山顶走走停停，来到距离山顶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这个山坡呈半球形，被冰雪覆盖得严严实实，济怀拿着地图比对了半天，“按照地图的显示，就是这一带。”

        “可这里没有山洞啊，”叶坤煈四下张望了一番，四周除了这个拱起的山坡，根本没有山洞。

        “寒冰洞的洞口很隐秘，不容易找到。”济怀继续拿着地图，再一次确认了一下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在这附近找一下。”

        叶坤煈将陌言靠放在一颗树旁，他的胳膊早就又酸又胀。他转动了一下胳膊，蹲在陌言身旁，仔细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想伸手摸一下陌言的额头，可他的手在触碰到陌言前停了下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济怀每次在他俩举止亲昵时，总会表现得很不自然。一开始他认为是两人亲密的举止，引发了济怀的不适，可之后他发现济怀在接触陌言时极度谨慎，明显刻意不触碰陌言，甚至是连给他诊脉都会隔着一块纱布。他对待陌言，就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般小心翼翼。

        叶坤煈坐在了陌言身边，轻叹到，“原来你周围的人是这样对待你吗？”

        正说到这，叶坤煈感觉陌言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他连忙俯身轻声唤道，“陌言，陌言？”

        在他低沉的呼唤声中，陌言慢慢睁开了双眼，看到蹲在他身边叶坤煈，用微弱的声音问到，“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叶坤煈答到，“我们现在在寒冰洞附近，济怀说你需要去那里进行治疗。”

        “济怀去哪了？”陌言问到。

        “他去附近找寒冰洞了，”叶坤煈答到，“根据地图的显示，寒冰洞就在这附近。”

        “寒冰洞的洞口是隐藏的，必须用专门的方法才能打开。”陌言的嘴唇依然非常苍白，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继续说到，“马上就要到正午了，这是一天中唯一能打开洞口的时间。”说完，便吃力的想要站起身。

        叶坤煈见状，连忙扶着他起身。陌言靠在叶坤煈身上，从身上掏出一块水晶，这块水晶平时就挂在他的脖子上贴身佩戴。

        他把水晶取了下来，举起并对着正上方的天空，就在太阳进入到正上方那一刻，一道光线从水晶上折射出来，指向了不远处的山坡。

        叶坤煈这才发现眼前的山坡有些不对劲，乍一看并不觉得这个山坡有什么异常，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半球形的山坡在平坦的半山腰上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这时，光线所指向的地方，冰层开始碎裂。随着咔咔的碎裂声，碎裂处的坡壁开始向两侧缓慢的滑动，露出了一个约两米高的拱形洞口。

        “这就是寒冰洞的洞口。”陌言重新将水晶戴回脖子上，随后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再次倒在了叶坤煈怀里。

        “陌言，陌言？”叶坤煈见陌言又闭上了眼睛，连声叫着。

        眼看着陌言的呼吸越来越弱，济怀却始终没有回来。叶坤煈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一把抱起陌言走进了洞口。

        为了提醒济怀洞口的位置，他将济怀借给自己的皮袄放在了洞口。

        叶坤煈抱着陌言刚踏入洞内，洞口就自动合上了，洞内顿时一片漆黑。

        叶坤煈看着合上的洞口，顿时愣住了。他驮着陌言，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回到洞口的位置，用手摸着洞壁，希望能找到一丝洞门的开关。

        就在他胡乱的摸着洞壁时，后方的山洞突然亮了。

        叶坤煈吃了一惊，他转过身，一条平整笔直的道路出现在脚下。叶坤煈回头看向已经关闭的洞口，想找到开启洞口的机关，却一无所获。

        现在除了沿着这条路往洞里走也别无他法了。叶坤煈只好抱着陌言，顺着这条路向洞内走去。

        洞内的气温异常的低，寒冷的气息穿过的叶坤煈的皮肤，如同钢针刺进他的骨头，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为了防止陌言从手上滑下去，他两只手死死的抱紧陌言，不敢松懈。

        走了约五分钟，他们进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空间的正中心放着一个水晶台。叶坤煈看到水晶台，不由骂了一句，“他娘的，怎么放了个棺材。”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着，他还是抱着陌言走近了水晶棺。水晶棺紧闭着，里面什么也没有。叶坤煈看着这具精美到令人咋舌的水晶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打量着四周，这山洞里除了这具水晶棺，还摆放着一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在这种鬼地方，要怎么治病，连个人影都没有，”叶坤煈想到这里，便大声叫到，“有人在吗？”

        他连着叫了好几声，可除了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叶坤煈把陌言放在水晶棺旁，在这个空间里绕了一整圈。除了进来的通道，这里没有其他进出的路了。

        山洞的气温异常的低，叶坤煈觉得自己快被冻僵了。他吃力的回到水晶棺旁，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尤其显眼的水晶棺，棺盖上的菱形凹槽吸引了他的注意。

        叶坤煈看着这个凹槽，觉得这形状有点眼熟。他伸出手摸着凹槽，突然想起陌言脖子上那块水晶。

        叶坤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这块水晶能开启洞口，说不定也能开启这寒冰洞内的其他东西。”

        他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取下挂在陌言胸口的水晶，并放进了凹槽。这块水晶的大小和棺盖上的凹槽竟然刚好吻合，而就在水晶卡进凹槽的那一瞬间，四周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滋滋声。

        伴随着滋滋声，水晶棺的棺盖从中间开始分为两部分，并向两侧缓慢的滑动起来。

        叶坤煈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个自动开启的水晶棺，说不出的惊讶。他把头探到棺盖上方，看着空荡荡的棺体，决定把陌言放进水晶棺。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水晶棺要怎么用，不过除了躺人，他想不出这玩意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

        他吃力的抱起陌言，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放入棺内。随后毫无力气的瘫坐在水晶棺旁，渐渐没有了意识。

        就在这时，打开的棺盖开始向中间滑动。在棺盖完全合上的时候，整个空间里再次响起了滋滋声，四周的气温开始逐渐上升。

        在持续的滋滋声中，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这个空间里。这些人忙忙碌碌的干着各自的事，似乎根本看不见倒在地上的叶坤煈和躺在水晶棺里的陌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坤煈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恢复了知觉。

        他睁开双眼，发现眼前站着一群人，他们在这个空间里各自活动着，完全没有理会自己。叶坤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问到，“你们是谁？”

        这群人依然忙着各自的事，嘴里说着叶坤煈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完全看不见叶坤煈。

        突然，一个人急急忙忙从山洞入口跑了过来，大声叫着，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向一个操作台，并开始在操作台上点击着什么。所有人全部走到中年男子身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人开始叹气，有人掩面而泣，有人则抱在一起相拥落泪。

        叶坤煈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一群活人。他走到其中一个人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这个人根本看不见他，继续默默的站在原地流泪。

        随着一声巨响，画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中年男子说了一句什么，一个女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争论。

        最后女方似乎向中年男子妥协了，众人一度陷入了沉默。

        随着滋滋声的再度响起，画面突然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同一群人，人数却明显减少了很多。中年男子原本干净的脸上长满了的胡茬，他走到与他争辩的女子身边，两人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不久，他们结束了讨论，女子难过的把头埋在中年男子肩上，男子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

        紧接着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此时画面里除了中年男子外，已经没有任何人。他看起来十分憔悴，整个人已经瘦骨嶙峋。

        他默默的抱着头，跪在水晶棺材旁，一眼不发的望着水晶棺，而棺里躺着的就是之前与他争论并拥抱的女子。他久久的望着水晶棺及躺在棺内的人，随后站起身将一块水晶放入了棺盖。棺盖打开后，他摇摇晃晃的抱着女子走出了这个空间。

        叶坤煈看着两个人消失在画面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陌言？”叶坤煈一把抓住陌言的胳膊，把他揽进怀中，激动的说到，“你活过来了？我是在做梦，还是说我已经死了？刚才那些人你看到了吗？他们是什么？”

        “什么人？你到底在说什么？”陌言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嘴唇也重新变得红润。他轻轻的推开了叶坤煈，“你怎么这么激动？”

        叶坤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原来我还活着，我还以为我在鬼门关里见到了鬼。”

        陌言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到，“这里是哪儿？济怀呢？”

        “我们现在在寒冰洞里面，”叶坤煈放开了陌言的肩膀，“济怀一直没有回来，我在洞口实在等不及，就带着你先进来了，可我刚进来洞口就关上了。我把济怀的皮袄放在了洞口，希望他看到皮袄能猜到我们在山坡里面。”

        “他不会出事了吧？”陌言担心的自语到，“他身上的毒随时可能发作，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找济怀。”

        “对了，你看到刚才那群人了吗？”叶坤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那群人是什么吗？”

        “什么人？”陌言显然什么也没看到。

        叶坤煈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释。他走到水晶棺旁，将水晶从凹槽里取出，“这个水晶似乎能召唤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吊坠吗？”陌言看到叶坤煈从水晶棺里取出的水晶，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

        “是的，我刚才把它放进这个凹槽后，这个棺盖就突然打开了。我把你放进水晶棺以后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时，就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画面。”叶坤煈一边答着陌言的问话，一边水晶递给了陌言，“然后你就这样毫发无伤的站在了我眼前。”

        “这块水晶叫记忆石，是我们家族的秘传之物。”陌言伸手接过水晶，“你看到的画面，应该是保存在记忆石里的记忆。”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叶坤煈问到，当他把记忆石从水晶棺上取出后，四周的温度又开始急剧的下降了。

        “在有关记忆石的记载里，只提到了怎么进入寒冰洞，却没有提到怎么离开寒冰洞。”陌言环视着洞里的一切，思考着，“也许记忆石里有离开寒冰洞的方法。”

        叶坤煈听完陌言的话，拿过了他手里的水晶，再次把水晶放进凹槽，“那就让我们一起找找吧。”

        他刚把水晶卡进槽里，四周就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一些从没见过的建筑在火焰里燃烧着，周围躺满了烧焦的尸体。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一个巨型的尖塔状建筑在火光中轰然倒下。

        叶坤煈看着这如同炼狱般的画面，浑身突然开始发抖，他用双手紧紧的握住耳朵，蜷缩在地上，口中不断念叨着，“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陌言对着这触目惊心到的画面不知道作何反应，看到叶坤煈突然蜷缩在地上，赶紧跑到水晶棺旁，将水晶从棺盖上抠了下来。

        画面和声音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坤煈，你怎么了？”陌言慌张的握住叶坤煈的手，被火焰燃烧的疼痛顺着他的手传向了陌言，这疼痛远超过了前几次，似乎想要置他于死地。

        在陌言焦虑的呼喊声中，叶坤煈似乎缓解了一些，他轻喘着气，手依然止不住的颤抖着。

        陌言继续握着叶坤煈的手，被烈火焚烧和炙烤的痛苦折磨着他。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痛苦源源不断的从叶坤煈身上传导至他身上。他死死的握着叶坤煈的手，直到叶坤煈慢慢停止了颤抖。

        随后，叶坤煈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陌言，用最后的力气说到，“你……到底是……谁？”

        接着便沉沉的倒在了地上。

        “坤煈！”陌言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叶坤煈，叶坤煈的呼吸似乎完全停止了，情况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糟。

        陌言他赶紧拿出最后一粒保命丸，迅速放进嘴里嚼碎并喂给了叶坤煈。

        强烈的灼烧感在双唇触碰时，再次燃遍了陌言的全身。除了强烈的痛感之外，各种刺耳的咒骂声、痛哭声和尖叫声充斥着他的耳膜。

        陌言喂完药后，头昏脑涨的看着叶坤煈，强烈的睡意令他无法睁眼。他强撑了几分钟，终于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叶坤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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