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如不系之舟

张起灵接过菁芜向后仰倒的身子，她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阵发颤。

        陈皮将血滴进已死伙计的嘴里，一行人好奇的围在一起。然而等了好一阵子，那人半点活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传言也不尽真实。

        偏头看了眼毫无生机的菁芜，他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并无不妥。于是招招手，示意手下收捡值钱的明器，准备撤退。

        “阿坤，处理好尸体。”扔下这句话，陈皮率先出了墓室。

        张起灵抱起菁芜，动作轻缓。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盯着她苍□□致的小脸看了一阵，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犹如黑暗中的星光。

        他将头埋到她的肩颈处，轻轻呓语。“对不起。”

        菁芜感觉自己的意识就这么轻轻的漂浮在无边的黑暗中，没有沉浮，没有波澜，就仿佛死一般的沉寂。

        她穿着厚重繁复的霓裳裙，走在高墙垒璧的过道中。走上看不到尽头的石阶，走进富丽堂皇的大殿。

        抬头看了眼髹金雕龙木椅上端坐着的女子，她带着面纱，却也难掩绝色。

        见到她到来，她好似很高兴。嘴角牵出浅淡的笑意，眼神缓和。

        “槐儿，镇守龙脉之事，非你莫属。”她声音很动听，悠扬婉转。

        颔首的一瞬，仿若穿越千年，眼前略过无数光影。停止的画面，是一容貌俊逸的男子。他目若朗星，低头看着她，眼中有着似水柔情。

        她想伸手触摸，还未接触到，画面便如泡沫般，突然破碎。她感觉心脏一阵阵疼痛，好似要将她撕裂。

        “菁芜”

        她听见有人叫她，熟悉的嗓音。语气清浅却蕴含深情。

        “青槐”

        好像还是在叫她，悠远绵长。唤醒她沉睡已久的记忆。

        眼前闪过一阵白光，菁芜睁开了眼睛。

        过往和光阴都重叠，她却不能留住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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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素有人间天堂之称。

        西泠印社旁，有一间很打眼的古董铺子。大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吴山居。

        原本没什么生意的店里，此刻显得有些热闹。

        “青槐，送客！”吴邪吼了一嗓子，直接进了后院。

        “吴老板，您再考虑一下吧。我”没说完的话在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之时，卡在喉咙里半点也吐不出来。

        这姑娘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腰间系着腰带，上面还别着一把匕首。此刻她修长素手还搭在上头，眼神冷凌，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他连忙抱起桌上的盒子头也不回出了店，走了一段路回头望了望吴山居的大门，他拍了拍胸口。

        那个姑娘太可怕了，还好跑得快。他暗自庆幸，此刻心口还在狂跳着。

        吴邪从门里探出头来，见人已经不在，挑开门帘走了出来。“以前觉得三叔让你跟着我是多此一举，还吓跑我不少客人，现在一看赶人效率倒是挺高。”

        青槐并未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脸色稍微缓和了点。

        她到这已经快三年了，吴邪也习惯了她沉默的性格。她的来历，连三叔都不是很清楚。好奇劲上来，吴邪也问过几次。

        她只说三叔救了她性命，于是自愿跟随。

        当时吴邪的店被一群混混找了不痛快，虽然他二叔处理及时，但到底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下次就不一定有这种好运。

        于是她便被叫来保护吴邪的安全，虽然很开心有美女相伴，但面对着一个冰山，再高的热情也都被熄灭了。

        好在她虽然对外人十分冷漠，在吴邪面前，还是稍微有点人的气息。

        对，人气。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吴邪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好在现如今改善了不少，要不然吴邪真要将人退给三叔了。

        吴邪祖辈是一群土夫子，为了生计，专干挖坟掘墓的缺德事。要说最有名的当属他爷爷，靠训练狗来闻土，鉴定墓穴情况。人送绰号，狗王。

        不过大家更习惯叫他吴老狗，他去世之后，现如今家里的营生都交到了他二叔三叔手里头。吴邪则继承了爷爷的古董铺子，大学毕业之后就当了个小老板，日子也算轻松自在。

        这行有一句老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遮遮掩掩的。吴邪套了许久的话，搞了半天他是同行，还想来讹他一把。

        饶是吴邪的好脾气也忍不了，直接让青槐将人赶了出去。他都心疼自己浪费那么多口水，物件是不错，碰到这种人，再好的东西他也是不想收的。

        吴邪坐在柜台前，合上爷爷留下的笔记本，揉了揉眉心。

        侧头看了眼倚在门边的青槐，依旧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长得极美。不是小家碧玉那种清新脱俗的美，她的美极有攻击力，明艳灼人。

        吴邪从来没见过她化妆，也不折腾自己的头发。现如今大街上全是颜色各异的大小波浪卷，但青槐依旧是扎着高马尾，一根簪子盘起。

        那簪子材质特殊，似玉非玉的。雕工也十分出众，看不出什么朝代的物件。只是感觉几年过去，颜色越来越红了。

        他曾戏称青槐如此打扮，像个道姑。

        吴邪的好奇心又发作了。“青槐，你要是能稍微笑一下，我店里的生意肯定能更好。你如此年轻，怎么看起来老成的很。”

        她回过头来，吴邪居然少见的在她脸上看出来一丝窘迫。

        “你希望我看起来开心点吗？”她十分认真的问道。

        吴邪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啊，是呀。你一个女孩子，多笑笑好。”

        她十分郑重的点点头，老半天才微翘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那我尽力。”

        吴邪尴尬的笑了几声，心道以后还是不逼了。谁成想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人，居然这么呆。

        他一直觉得青槐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但三叔说她很安全，可以百分百的信任。虽然不知缘由，但他还是相信三叔看人的眼光。

        三叔偶尔出去倒斗也会带上她，除非是十分凶险的情况，基本上回来时还是好好的。对此吴邪有些苦恼，家里人的事情他虽然清楚，但是都不许他参与，因此他到现在还是个理论派。

        百无聊赖的过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吴邪正打算出去消消食，却有客人上了门。

        来人是一个老头，看起来奸诈的很。他朝吴邪笑笑，露出一颗大金牙。“你这里收不收拓本？”

        吴邪做生意的时候，青槐从不参与。他收东西便宜了还是贵了，她也不会多话，只安静的立在一旁。

        尽管这样，有些胆小的，也会在看到她的时候转头就走。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也许该听吴邪的建议，表现得稍微友好一点。

        门开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看样子吴邪跟这个大金牙聊得不太愉快。

        傍晚的时候，店里打烊。又是没有进账的一天，吴邪看起来有些丧。关好店门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收到一条短信。

        “三叔那边有好东西到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吧。”他显得有些兴奋，眼睛都闪着光。

        吴邪开着他的破金杯车，在路上堵了半天。才刚到楼下停稳车，就听有人在上面叫。“你小子他娘的，叫你快点，你磨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青槐下了车，一位身材匀称的男人从正门走出。他背上背着一根长长的东西，用布包着，看起来是一把古兵器。

        他穿着一身风衣，帽檐拉的很低，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

        原本青槐并未注意，只听着吴邪抱怨他三叔。但那人经过她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将头朝她偏了点，又快步走开了。

        她只见到了一个略显焦急的背影，心脏猛然一跳。她捂着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痛感，混杂着她深埋的往事，仿佛要将她淹没。

        “青槐，上去了。”吴邪在门口喊了一声。

        她大声喘息着，这才如梦初醒。抬头朝吴邪浅笑一下，快步走上前。

        吴三省也有一阵子没见到青槐了，上次寻她下斗害她受了点伤。她自己倒是很无所谓，双氧水淋到伤口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倒是吴邪将他好一通数落，再之后夹喇嘛也没叫过她了。

        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吴三省突然将一张帛书复印件递到她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去山东淘沙。

        青槐没着急表态，拿过帛书看了半晌。“字画地图。”她清浅的说道。

        吴三省一拍大腿，满脸的欣慰。“你可比吴邪强多了，你说当初解语花怎么就舍得把你丢给我的。他自己”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连忙止住了话头，咳嗽一声。“总之咱们准备一下，要赶在那班人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之前，抓紧把这波沙掏了。”

        她还没说什么，吴三省就很兴奋的开始计划了。原本没表态的青槐在听见吴邪说他要跟去之时皱起眉头。

        “吴邪，很危险。”她提醒道。

        他却好似铁了心要跟去，有些不高兴的收起了帛书地图。“不让我去，你们也别去了。”

        最后吴三省还是没原则的同意了，青槐也没有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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