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封尘往事

青槐并不在意西王母的真假，她是看见了王座旁的雕花小几上，摆着一把匕首，觉得十分熟悉。

        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恐惧，她心跳越来越快。好像尘封的记忆已经呼之欲出。

        走到圆盘王座边，辰逸拦住了她还要往前走的脚步。

        “姐姐，别看了，没有意义。”

        青槐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子无明业火，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自己也因为受不住力朝后踉跄几步，张起灵疾步上前扶住了她。

        半倚着张起灵的身体，她压抑着嗓音，说出的话都在颤抖。

        “你做了什么我可以不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了解自己的事情？”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却好似从来没看清过他。“西王母这个人，聪明有余，心狠手辣。就算她无比渴望长生，也定不会任由国家灭亡。为什么，我感觉我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事情。”

        剧烈的疼痛，侵袭着她的头部。她双手抱头，几乎站立不住。

        张起灵扶着她，听着她喃喃道。“我明明记得，周穆王西游来到此处拜访。我还在宴会上献舞。可是后面呢，后面的事情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辰逸眼神一凛，急切的开口。“姐姐，你别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被关在长白山这么多年，有些事忘记了也属正常。”

        就像是要阻止她回忆一样，他将事情清晰的陈述出来。

        国家强盛之时，西王母到处征战，周围的大小部落皆成了她的附属地，其中包括辰逸所在的部落。她获得了大量奴隶，这才得以进行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实验，成功研究尸蟞丹与玉俑合并使用以此长生的方法。

        不过此种方法是人蛇共生的，就像伏羲长生一样。她在陨石中发现了一种黑毛蛇，很适合与人类共生，但是极难驯化。

        后来她用青槐的血来喂养，成功培育出新的品种，鸡冠蛇。

        最终形成了，陨玉——鸡冠蛇——尸蹩丹药。这种长生集大成之作。

        但她仍不满足，还想要更加完美的长生之术，又进行了很多的实验。

        说到此处，青槐紧握着拳，问道。“辰逸，你也是”

        她喉咙一阵阵发紧，剩下的话问不出来。

        辰逸知道她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我可不想变成一条蛇啊，我只是身体里加入了蝙蝠的基因，死了好几次，都是靠你的血活着。大概西王母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实验对象吧，居然成功了。苟活到现在，算是她的杰作吧，一个完美的长生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十分随便，那些理应痛苦的记忆就成了他嘴里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既然她成功了，那为什么这个国家还会灭亡。”吴邪不忘提出疑问。

        辰逸露出冰冷的笑容。“我动了点手脚，让后续实验的人都陆续死亡，她以为这方法并不成功，还是尸蟞丹与玉俑是最好的方法。后来周穆王来到此处，没想到西王母会爱上他，还将长生之术分享给他，二人约定重生之后再续前缘。”

        吴邪看着平静的讲述这些故事的辰逸，忽然感觉这个人比想象中可怕，他就好像是个没有心的人。

        西王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这个女人，过不了爱情这关。她将青槐送入长白山，封闭了进出的入口，服下尸蟞丹躺进玉俑，做着重生的美梦。

        但没了西王母的国家，根本没有后继之力。辰逸设计将长生之术告知中原其他国家，如此大的诱惑，没有哪个帝王能经受住。

        蛇群的防御力虽然惊人，但培育也需要时间，根本抵不住中原其他国家的联合进攻。他们只能保住长生的秘密不泄露出去，却不能阻止亡国的进程。这个强盛的部落就此灭亡。

        “我不过报仇而已。”辰逸平静的说道。

        “更何况”他突然提高声音，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她不该如此伤害你！”

        青槐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子，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早就褪去了年少的青涩与纯真。

        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可她却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孩子。

        原来，一直沉浸在过去，一直不曾改变的，只是自己而已。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喃喃道。“这到底算什么！我为什么要一直活着，我只是所谓长生之血的容器吗？那大可以将我生成一座山一片湖，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活生生的人。”

        拔下头上的簪子，青丝如瀑散落，她摊开掌心。“这是我的胎生物，随我一起孕育出来。其实应该是留给我结束自己生命的吧。”

        辰逸闻言浑身一震，他双膝一弯，直直的跪了下去。膝盖磕到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姐姐”他睁大双眼，里头透露着恐惧。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徒然收紧，她感觉到一丝疼痛。

        回眸只见，张起灵幽深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如惊涛骇浪。

        吴邪抢过她手中的簪子，握紧双手放于后背。“你不可以这么想。”

        他拉过阿宁。“你看看，她现在能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都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一直怀着一颗善良的心，你的血怕是早已失去了神奇的效果。”

        “我觉得你弟弟说的对。利用你剥削你的是西王母，错的也是她，并不是拥有这个力量的你。”胖子也附和道。

        她惨淡一笑。“吴邪，那簪子原本是白玉色。你知道它为何会变成血玉色吗？”

        像是不期待他的回答，她接着说道。“那都是一条条人命积累而成的，我的确身负长生之血，但却并不是因为我善良。相反我的心，早就黑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身影一动，动作十分迅速的从雕花小几上拿到了那把匕首。

        晨逸想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拔出那把匕首，反反复复看了个透彻。

        他想上前抢过匕首，青槐却浑身颤抖了一下，左手一松，那繁复精美的刀鞘便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青槐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只见她表情痛苦，尖叫一声。便开始喘不过气似的大口呼吸，冷汗不过一瞬，便爬满了她的额头。

        张起灵从没看过她这种表情，恐惧绝望。就好似身后燃烧着地狱业火。

        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妙，连忙上前。

        青槐却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她疯了一般拿着匕首挥舞，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似的。“不要过来！你们都是骗子。所有人都只会利用我，伤害我”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拿着匕首的右手划动得更加用力。

        张起灵暗道不好，他眼神坚定，动作迅猛，冲上去徒手握住了锋利的匕首。

        刀锋入肉的声音，听得人心颤。

        他却一丝表情也没有，左手凌空，用了一丝巧劲敲上青槐的脖子，她便昏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

        吴邪像是被她疯魔的样子吓到了，他几个大跨步上前，抓住了晨逸的领口。“你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隐瞒了什么事情！”

        晨逸仍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他抬起双手，薅住自己的头发狠狠揉搓了几下。“不可以啊，不能让她想起来，她会死的！”

        张起灵闻言却眉心微蹙，抱起青槐交给阿宁和陈文锦安置。

        他不顾仍在哗啦啦流血的手，走到晨逸面前蹲下。“你还要瞒下去吗，那等她醒来，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的话像是提醒了晨逸，他浑身一震。“你有办法的，她现在心里最在乎的就是你，你要想办法帮她！”

        他稳定了下情绪，原地坐下来，咽了下口水便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起这段深埋的往事。

        那可以说是青槐心底最黑暗的存在。

        是极具侮辱，又血腥残暴的记忆。

        周穆王兴师动众的西游来到西王母国，他献上了贵重的白圭玄璧和华美的丝织品了，西王母也设宴招待了他。

        而其中就有一位，据说是周穆王极其爱重的军师，名曰，苏洵。

        此人生的是俊秀文雅，学识极高，排兵布阵也颇有一套。

        但他的真实面目，却并不似表面这般。

        那天被安排献舞的，正是青槐。

        她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翩然一舞，更是在众人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洵自然也是如此，他从未见过如此绝色倾城的女子，最为吸引他的，却并非是她的相貌。

        而是她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干净纯真。

        不似此间之人。

        青槐并未注意席上之人，一舞完毕便退下了。她偷跑去看望晨逸，却怕被人发现。只敢在夜宴散去之时再偷偷回自己寝殿。

        她未走熟悉的路线，而是刻意绕远了些。恰巧经过周穆王暂居的寝宫。

        在门口，她撞见了苏洵浑浑噩噩的从里头走出来。

        见到她，他漆黑如墨的瞳孔惊恐般收缩。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徒然收紧。

        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被人撞见，苏洵只觉羞愤不已。

        他低垂着头，正打算甩袖而去。却不想一双修长素手捧着一块白净幽香的帕子递到自己眼前。

        他缓缓抬头，眼前的人仍是献舞之时的飞天发髻，简单的披风笼住她娇小的身躯。

        她朝自己友好微笑，甜美温和。

        “脸上沾了些污渍，擦擦吧。”

        她明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嫌恶与不屑。

        他不敢相信会得到善意对待，也不敢接受这种善意。

        他垂下眼眸，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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