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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怎么是你


南缨踩着摇摇欲坠的高跟鞋,努力把每一步走稳。她甚至还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直到走到了候场室,身子却猛地一晃,想往地上栽过去!

        苏黎急忙捞住她,事出紧急,只能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免得她再次滑下去。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围了上来,一脸紧张:

        “南小姐?你怎么了?”

        “赶紧送去医务室吧!要我们跟着吗?”

        南缨痛得一身冷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不用……送我去化妆室,包里有药……”

        “好。”,苏黎答得很简短,“麻烦各位让一下,谢谢。”

        诸人急忙侧身让道,看着苏黎大步跨了出去,很快就迈过了转角。

        苏黎走得飞快,眉头是解不开的川字。

        抱起南缨后,他才忽然发现,她竟然那么轻,浑身只剩一把骨头的重量了。明明是一米七几的身高,却还没一个麻袋重,轻得让人害怕。

        而且南缨出的汗,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因在抱着她,手不可避免的触到了她的腿弯,竟然全都是汗!

        低头一看,南缨的妆都花了,锁骨处都是汗珠,连衣领都浸湿了。

        苏黎又加快了脚步。

        此刻人群都聚集在录像棚,化妆室倒变得空空荡荡,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苏黎把南缨安顿在椅子上,转身去储物柜找她的包。

        南缨捂着小腹,有气无力的说着:“第……三格……黑色的……”

        找到了!苏黎快速翻找,抄起一个蓝色的药瓶,问她:

        “是这个吗?吃几粒?”

        南缨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勉强比划了一下。

        “嗯”,苏黎飞快地点头,又跑去对面的饮水机,替她去接温水。南缨的症状分明是腹痛,这种时候决不能喝冷水,不能疏忽。

        但苏黎没想到,他就接个水的功夫,南缨竟然滑到了地上!

        也不能说是‘摔倒’,因为南缨是自己蹲在地上的,整个人缩成一个团,在不住的发抖。

        “南缨?”,苏黎轻轻掰过她的肩膀,把药和纸杯递了过去。

        南缨的五官皱作一团,急冲冲的吞下了药,呛得连连咳嗽。

        苏黎替她拍着背,又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借着巧劲儿一提,把她给安回到椅子上。

        南缨来例假的头一天,都会在家疼得满床打滚。一口气吞上多颗止疼药,再蒙着被子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勉强熬过。

        但今日,她是清醒的。

        吃下的药如石沉大海,完全没见效用。南缨疼得几欲作呕,伸出手,去抓桌子上的药瓶。

        苏黎却挡住了她:“止痛药不能多吃,会产生抗药性。”

        南缨心里‘咯噔’一声,不安的移开了视线,却很乖巧的,不再去够那个药瓶。她把目光放到苏黎身上,却懊丧的发现,自己把他的前襟抓得一塌糊涂。

        衬衫的衣领和纽扣都散开了,皱皱巴巴的,还蹭上了口红。

        她的印象里,苏黎一向军容整洁,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于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歉: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苏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又看了看疼得一直颤抖的南缨。惊讶于此时此刻,她竟还有道歉的心思……

        “没事儿,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群众。”

        又是人民群众……南缨心里哀嚎一声,但她此刻实在是没力气调侃了,只能无力地缩在椅子上。

        “南缨!你怎么样了!”

        白夭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身上的对讲机还没摘,在腰间直咣当。

        南缨抬起头,虚弱的冲她笑了笑。

        “你都吃过两颗止疼药了……肯定是被那个女的气得!对不起,都是我没看好观众!我……”

        “不怪你……”,南缨摇了摇头,“挑观众的工作,不归你管……”

        苏黎的注意力,却不在她们的后半句上。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白夭的话头,南缨已经吃过止疼药了?

        刚才他看到药名,是速效的止疼药eve,药效大、起效也快……录制节目的时间并不长,还没到药效消失的时间,但南缨却痛得险些昏了过去,还条件反射的去够药瓶,想再多拿几颗。

        莫非,她……

        苏黎的眼神闪烁,嘴角绷成一条线。他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的好友已经赶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他不便干涉。

        “我还有执勤任务,先告辞了。”

        白夭转过身道谢:“多亏你了,真的麻烦了。”

        苏黎点了下头,就准备离开。但还没迈步,衬衫下摆就被人拽住了。他顺着那只修长的手,一路看过去,看到南缨一脸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南缨的眼神,显得有些无措,问道:

        “明天……能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嗯。”,苏黎又点了点头。

        南缨这才放开了手,冲他弯了下嘴角。她其实是想问,刚才那个观众的话,他相信了吗?但两人还远没到熟稔的程度,于是南缨纠结了片刻,还是转了话题。

        药效渐渐的开始起作用,南缨松开了一直紧紧揪着衣服的手,虚弱的趴在了桌子上。

        白夭小心地看了看化妆间的门口,确定没人跟过来,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的事情,我回去就跟我爸说,让他查查那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针对你。”

        南缨思考了一下,说:

        “不必查了,我好像见过她的照片……是江南的某个女友,是嫩模还是演员来着……”

        “不会吧。”,白夭若有所思,“江南的口风一向很紧,这事儿不可能是从他嘴里漏出去的。”

        南缨摇了下头,“不管是不是他说的,总之此事针对的不是我,而是他。”

        “为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那姑娘要是跟江南有仇,直接找他就是了。干嘛费尽心机,往你身上泼脏水?再说江南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她给拆了!”

        这年头,跟江南有仇的姑娘多了去了。谁让他是开娱乐公司的,身旁的女伴走马灯似的换着。他是玩得风生水起没错,但总有几个想不开的姑娘,整天在网上编排他的错处。

        但找麻烦找到南缨头上的,这还是头一回。

        南缨也有些不明所以,说:“谁知道呢?总有些人的脑回路,让人难以理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给江南打电话吗?”

        “他早晚会知道的。”

        白夭气呼呼的说:“那你就准备这么算了?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不然我能对她干嘛……”,南缨翻了个白眼,“不过江南那里,不会那么轻易揭过的……”

        白夭听了此话,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江南的脸,表情阴森狠厉,骇人极了。

        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去提此事。

        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南缨回到家的时候,虽不再腹痛,但浑身无力,甩掉鞋就瘫在了地毯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白夭下午还有工作,一步都离不开。估摸着,晚上也得加班,今天定是见不着了。

        北京的春天本就极其短暂,这两天已经有了骤热的趋势。估计再过几天,柳絮飘飘的暮春就会结束,转而迎来聒噪的盛夏。

        南缨忽然想起小时候住在乡下,一到夏日,就是无休止的蝉鸣。虽然吵闹了些,但晚上在院子里摇扇纳凉,听着那一波又一波的蝉鸣,也就渐渐的睡着了。

        溪水、鲜鱼、冰凉的西瓜,闭上眼好像还近在咫尺。但再睁开眼睛,却只剩灰色的天花板了。

        南缨叹了口气,侧着翻了个身,又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好在地毯是波斯长毛的,又厚又软,不至于让她着了凉。但她这么趴了半个小时,觉得百无聊赖,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冰箱里有成堆的酒和矿泉水,但现在不能喝凉的,还得费工夫用电水壶去烧水。

        南缨站在厨房的台面前,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子。整个空荡的房间里,就只听得到水壶的气音,而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她住的是帝都有名的高层社区,位于寸土寸金的地段,里面却像个巨大的公园,绿荫成片、曲径通幽。邻居多是生意人和娱乐明星,不过电梯都是直接入户的,倒也省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麻烦。

        现代人的邻里关系,本就是这么淡漠,各安一隅、互不打扰。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一阵赛过一阵的静……

        南缨甩甩头,把矫情的念头给赶出脑海,捧着杯子坐到了画架前,继续发呆。

        她的工作室已经选好了,只是装修还需要时间,暂且不能把东西挪过去。

        白夭头一回来的时候,就被她乱七八糟的画具给吓了一跳。数量多倒在其次,关键是许多未完成的画作,就那么胡乱的叠在地上。露出的画布一角,色彩浓烈得有些瘆人。

        一旁还码着几个巨大的纸箱,里面都是包和衣服。但从国外寄回来之后,南缨却懒得拆封,就暂且堆着了。

        白夭说的没错,她这个屋子,确实没什么人气儿……

        南缨从工具箱里,捡了根铅笔,在纸上‘沙沙’的描了起来,很快就勾勒出了轮廓。

        她打小儿就有绘画功底,这才能在辍学之后,很快的拿到了艺术大学的offer。

        都说画如其人,往往是画者内心的写照。但对此,南缨却只能报以一声冷笑。她的画可以是春风和煦,也可以是万顷碧波……总之将情绪隐藏的很好,躲在层层颜料之后,让人难以窥视。

        但素描就不一样了,笔触太过写实。尤其在画眼睛的时候,难免代入主观情绪。

        南缨举着画笔比划了半天,犹疑不定。画上的苏黎穿着一身军装,帽檐在脸上投下阴影。

        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画,轮廓清晰,像极了古希腊的石膏像。又因为是黄种人,眉目没有那么凌厉,稍稍带了些柔和。

        画者看人的时候,第一眼是骨骼,第二眼才是皮囊。

        而苏黎的骨相,显然优越的很,经得起仔细推敲。但南缨画不好他的眼睛,这让她十分懊丧。

        画上成型的眼睛,形状没有错,但情绪总归是不太对的。苏黎的眼睛总像骄阳,就算不言不语,也闪着灼灼的光。

        但在南缨笔下,却显得有些沉默死寂,画不出那种光亮。南缨又比划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修改了。

        她在想,或许是照镜子时,看自己的眼睛看得太多。导致在画别人的时候,也一律带上了那种森森死气。

        明天去找苏黎,要仔细的打量一下。若是能画出他那双眼睛,自己画中的那股朽气,是否也能被冲淡些许呢?

        落地窗外的天色渐黑,被丢在地上的手机震了又震。

        南缨这才想起来捡手机,解锁一看,赫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呃……南缨僵硬地扯扯嘴角,硬着头皮回拨了过去:

        “喂,姐……”

        “缨缨,你出事儿了?”

        “啊?没有啊……我在家呢……”

        “你在家干嘛?我不是替你约了饭局吗?”

        “啊?啊!啊……”

        “…………”

        南茶,南家的长女,比南缨大了整整六岁。儿时得了大病,找遍了血库,都没有合适的配型。

        当时南家父母已经在协议离婚了,却为了这个大女儿,硬是生下了南缨,取了她的脐带血。

        后来,医生说南茶脱离了危险,但家里人还是不放心,就早早的把她送到了温哥华静养。

        南缨和这位长姐,拢共也没见过几面。

        但南茶却对她有种特别的关心,隐隐还有种愧疚。尤其是在结婚生子之后,南茶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就愈发的想替妹妹张罗,早些定下终身大事。

        就说相亲这事儿吧,要是别人安排的,南缨一律当做耳旁风,绝对会撂挑子不去!但南茶不一样呀……给南缨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忤逆那个柔弱文静的大姐,生怕把她气出了好歹,到时候又得拿自己当血袋子。

        而且南茶对她太温柔了,钝刀子磨人,是最难招架的。这不,想起被自己忘到脑后的那个饭局,南缨就泛上冷汗,心虚不已……

        电话那头的南茶,还在语气柔柔的絮叨。南缨匆匆套上高跟鞋,挂了电话,逃命似得冲出了家门。

        好在江叔叔给她配了车,是辆白色的保时捷911,内饰是红色的,是顶招小姑娘喜欢的车型。

        但南缨却有些尴尬,她对这种骚气的车型向来不敢兴趣。江叔叔也没问过她的喜好,就直接让秘书去提了一辆。

        罢了,反正是掉馅儿饼砸下来的车,有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做什么呢……

        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日料店,南缨酝酿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轻轻推开了包间的门。

        一时间,房间内传出两个异口同声的哀嚎:

        “卧槽?!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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