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夫妻唱戏

在处理事情上，谢懿德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比如此刻，明明刚才已经有些疲乏，可这会便重新有了精神。

        穆齐昭进门便是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由笑道：“有什么好事？”

        “皇上快坐。”谢懿德快步上前迎他，拉起他的手一起坐在一旁用来休憩的榻上。

        人刚坐好，便迫不及待开口：“皇上上次跟臣妾提得那事儿还有印象吗？”

        穆齐昭愣了愣，蹙眉道：“哪件事儿？”

        “就是恭靖王那事。”

        “嗯，有印象。”穆齐昭点点头：“怎么了？”

        “先前不是答应皇上要调查此事吗？却一直没闲下来。”谢懿德微微垂眸，面上划过不好意思。

        穆齐昭以为她有不便，便抬手拍拍她安慰道：“无妨，我也只是与你提一嘴罢了。”

        “大哥与大嫂估摸着年前也就到京了，到时又是忙得不像样。”谢懿德抬起头瞧他：“趁着这段时日还算空闲，不如臣妾便着手替皇上查查？”

        “当然可以啊！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尽管找我。”

        “现在就有需要的。”谢懿德一点也不客气。

        穆齐昭被她这副小表情逗乐了，挑眉附和道：“请娘娘吩咐。”

        “要查不还得从这恭靖王身上下手吗？”谢懿德眨眨眼继续道：“可是臣妾如今是皇后，一来出宫不方便，而来与他私下见面也不好”

        “那你是想让我帮忙隐瞒？”

        “不是。”谢懿德伸手挽住他的，左右晃了晃：“臣妾是想找个合理的由头，而且这事儿，最好众人都知晓，日后也说不出二话来。”

        谢懿德眸中闪过狡黠，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穆齐昭神色不变地接话：“你们二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爷的，还得合理见面”

        谢懿德挑挑眉，面上也一派为难。

        “其实你们俩也算是师兄妹吧？”穆齐昭眸子一亮，不免提高声音。

        谢懿德点点头：“他与我一同拜在驰光先生门下，自然算。”

        “那就将驰光先生叫进宫来，他身为其学生，一起拜见恩师倒也说得过去。”

        “可驰光先生向来不入皇宫”

        “自打登基后，我便没见过这位先生。”穆齐昭思索片刻，像是在回忆：“对他的印象，还是在谢府。”

        “嗯”谢懿德点点头：“那时恭靖王养在谢家。”

        “我自然知道。”穆齐昭瞥她一眼：“白鹭书院马上就要大考，他身为给大齐创造未来栋梁的书院院长，理应该向朕汇报汇报这些年的情况了。”

        要的就是这话！

        谢懿德面上一喜：“那这事就交给皇上了。”

        穆齐昭见她微弯的眼眸，忍不住逗弄道：“不得好好谢谢我？”

        这话他总爱在床榻上说，惹得她根本没法子休息。

        谢懿德以为他又要如何，便乖乖地斜倚在他胸前，软着声音撒娇道：“皇上想怎样？”

        穆齐昭身子一僵，只觉有股热流朝下身涌去，眼风微扫到外头的青天白日，咬咬牙道：“懿儿想什么呢？”

        “嗯？”谢懿德靠在他怀中，像只小猫一般抬眼瞧他，眸中带着疑问。

        穆齐昭垂头碰上那晶莹的耳垂，哑声道：“我是想让你陪我去养心殿批折子。有红袖在旁，我也好早些批完陪懿儿做想做的事啊，嗯？”

        声线勾人勾得紧，可这话谢懿德脸上越来越热，一双眼睛好似被惹了火，直直地瞪他。

        穆齐昭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而后又缓缓松手，待她站稳后拉着她笑道：“走吧。”

        谢懿德是黑着一张脸进的养心殿，可穆齐昭却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宫人们瞧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但心中都善解人意地给自家讨打的皇上祈祷。

        走进内殿，谢懿德毫不留情地甩开那人的手，自顾自寻了处软凳坐下：“行了，你忙吧。”

        穆齐昭瞧她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笑着摇头：“乖乖等我。”

        这人一务起工来倒是收起了那平日总是带着戏谑的神情，肃着脸看起来颇有威严之仪。

        谢懿德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眉头越来越紧，不由清了清嗓子打断道：“皇上，你打算何时安排他进宫啊？”

        谢懿德这一声算是把人从烦躁的情绪中拉出了片刻，侧头思考了半刻：“就明天？”

        “果然是我们皇上，处事真有效率。”谢懿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洋洋道。

        任谁看了这满眼亮晶晶的笑脸都会迷失瞬间吧，穆齐昭也不例外，很是受用道：“皇后娘娘亲自吩咐，自然是应该的。”

        谢懿德听见他一身明黄龙袍，却满眼宠溺说着这话，忍不住笑弯了腰，随后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后，熟练地抬手：“臣妾给皇上按按。”

        “嗯夫人这力度拿捏得是越发到位了。”穆齐昭放下朱笔，舒服地眯上眼道。

        “皇上整日为了国事殚精竭虑，您既然不顾自己的龙体，那臣妾可不得上点心吗？”

        “你有理你有理。”

        谢懿德手上动作不停，开口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离老远就看你这眉头越皱越紧。”

        “你瞧。”穆齐昭眼皮不带抬的，只是朝前动了动头：“上头连着四封，跟商量好一样，都是跟朕哭穷，没钱没钱那朕发的银子都去哪了？”

        没等谢懿德开口，又抬手指道：“还有这苏清天，真不让朕省心！”

        谢懿德眨眨眼，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苏大人怎么了？”

        “你看看那下面一摞，都是参他的！”穆齐昭皱起眉，满脸嫌弃道：“他家那郎君在玲珑府一夜掷千金，第二日便传遍街头巷尾了！”

        终于

        谢懿德面上故作为难道：“这事儿应是有原因吧？”

        “有什么原因？”

        穆齐昭冷哼一声继续道：“越是各州眼巴巴地盯着汴京放钱，他越是给朕找事！身为人父，平日不教些好的就算了，如今都不分时间不长脑子一个庶子就敢一夜掷千金，那他苏清天本人呢？”

        “说不准有误会呢？不如皇上将苏大人请来问问…也不能平白误会了忠臣。”

        “把苏清天给朕叫来！”

        穆齐昭越翻看生气，到最后索性不再去看，死死盯着门口。谢懿德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仔细看，还能看出她眼中隐隐发亮的情绪。

        等了大约半柱香，苏清天才步履匆匆地到了养心殿。

        大老远便看到殿外头的宫人们纷纷跪着，待他靠近也没有人起来行礼问安。还是王全德小声提醒了句：“大人赶快进去吧，皇上等了许久。”

        苏清天心头不由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进了内室。

        像是早就料到皇上召见他没好事，这回倒是一改往日的笑意，肃着一张脸：“臣苏清天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请皇上，请皇后娘娘安！”

        没等他问安完，穆齐昭直接将那写参他折子扔在他脸前：“自己看看你那好儿子做了什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苏清天被扔下的折子胡乱砸了一通，也不敢出声喊疼。只能努力稳住气息，然后颤颤巍巍地捡起其中一个，看到自家儿子的名字，心头猛然一凛。

        接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回皇上！臣昨日初知此事，也是彻夜难眠，痛彻心扉，已经勒令那逆子跪在院中一天一夜，不得出府了！”

        “你还会彻夜难眠？”穆齐昭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嘲讽。

        “回皇上，这一切都是因为微臣教子无方，所以心中实在愧疚，如今惹得皇上盛怒，更是惶恐难安！还望皇上饶恕！”

        不得不说，这跪地求饶的神情倒是拿了十成十。

        谢懿德眸中闪过暗光，轻声开口道：“皇上消消气，苏大人一向忧国忧民，是难得的好官。这消遣娱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若”

        苏清天正打算向皇后投去感恩的眼神，那边穆齐昭的眼风便扫来了，厉声道：“什么是大事？洁身自好四个字都做不到，如何为官之表率？”

        像是还不够，穆齐昭继续瞪着他：“还好你家那郎君是个蠢的，没考进朝中。否则朕每每见到真是要日日作呕！”

        好家伙

        谢懿德暗叹皇上这骂人的功力，忍住笑意道：“皇上，别气坏了身子。”

        这个时候好像越是有个人劝慰，反而越上火，穆齐昭就是这般，陡然提高音量道：“朕看他这乌纱帽是不想戴了！”

        “皇上，臣知道错了，臣知道错了！”苏清天着急忙慌地磕头，嘴上也不断求饶道。

        谢懿德默站在一旁不作声，等瞧着眼前人胸前起伏不那么急促时，才端起一旁的茶盏，俯身嗅了嗅：“皇上您瞧，这茶搁了这么半晌，便没起始那么烫嘴了。”

        穆齐昭深深呼了一口气，点点头以示附和，却并不接话。

        谢懿德也不在意，又将茶盏递上去：“听闻皇上习惯喝复泡的的冷茶，不如今日就尝尝这静置放温的茶。”

        穆齐昭见她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撇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我尝尝。”

        “嗯，怎么样？”谢懿德站在他身侧，很不巧的从上而下地俯视他。

        “不够冷咧，也不够烫香。”穆齐昭摇摇头，看样子并不喜欢。

        “可这温度却是最宜人的。”谢懿德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苏清天，只见他颤着身子丝毫不敢抬头，便直接蹲下缩在穆齐昭身侧。

        他坐着，她抬眼便能瞧见他面上有些震惊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怎么了？”

        “起来坐。”

        谢懿德头摇的好似拨浪鼓，用极小的声音道：“我觉着这般倒是挺好，正好能看清你的全貌。”

        “好，待会不许叫腿麻脚酸。”穆齐昭无奈道：“但这个角度瞧我好像不甚好看。”

        “不啊！还是那般英明神武，如天神降世，霸气侧漏。”

        穆齐昭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夸了。”

        “皇上还没回答我呢！这温度是不是更合皇上俊俏的嘴唇。”

        穆齐昭似是为了求证，又抬起杯子浅饮一口，点点头道：“倒是。”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丝毫没将苏清天放在眼里。而苏清天也正满身慌张，耳朵里尽是自己的心跳作响声，根本听不见那轻如气音的声音。

        “皇上仔细品品，其实这温热的口感最好，滋味，香气都是最为醇厚的。”

        谢懿德微微抬眼，将手搭在面前这人的腿上，并不怎么费力地仰望着他：“皇上，这品茶与相处之道是一样的，温度不需太高，也无需太冷，温热中上最佳。太过极端的温度或是口感不佳，饮者也可能因此受伤。”

        “你的意思是？”

        谢懿德缓缓起身，眸中闪过幽光，提高音量道：“苏大人在如今财政紧缺的时候行事太过高调，还是这般有损于我大齐官员风评之事。于皇上，于同僚，于各州都不是好事。”

        苏清天抖着身子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谢懿德在他的注视下缓缓一笑：“但也实在没到罢官的地步，不如便发俸禄三年，以充国库也算解了一些燃眉之急。”

        穆齐昭也终于肯看苏清天一眼，像是在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

        苏清天连忙收起脸上的为难，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臣愿意，臣愿意！若是能尽绵薄之力为国，臣十分愿意！”

        “哦？”穆齐昭扯了扯嘴角：“不回家问问你那宝贝儿子？”

        “也是，毕竟三年俸禄，可没有钱再给他一掷千金了”谢懿德想想起什么，面上挂着犹疑继续道：“还是苏家财大气粗，根本不将这三年俸禄放在眼里？”

        穆齐昭投去怀疑的眼神，只见苏清天一双眼睛瞪得巨大，慌慌张张地摇着脑袋，嘴上不停道：“皇上明鉴！臣绝对没有做过贪污受贿的事情啊！”

        “瞧苏大人这话说得，本宫可没这个意思。”谢懿德依旧是那双含笑的眸子：“只是听闻苏大人手下的绸缎铺子经营有方，想着请教一番呢。”

        苏清天松了一口气，颤着声音道：“娘娘盛赞，府中绸缎铺子都是臣的大女儿打理的，若是娘娘不嫌弃，改日臣将她带来。”

        “你也算是朝中的老臣了，你看看参你的都是谁？”穆齐昭骤然开口，语重心长道：“这些朝中新秀，做你儿子都有余了！”

        “臣知道错了，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绝不再让人绝不再犯！”

        穆齐昭瞪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事朕给你压下，以免落了你那张老脸。”

        虽然三年俸禄留那了，但苏清天依旧是一脸笑意离开养心殿的。毕竟能被皇上皇后如此重视，那岂不是证明他苏家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吗？

        而里头坐着恩威并施的两位，此刻正也四目相对，相笑品茶呢。

        “懿儿这出戏唱得不错。”

        “哪有皇上唱的妙。”

        真可谓是一朝相谈，三人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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