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断尾

“若我也是感道境……”

        陶薰捂住脸。

        陶薰当然明白此时的机会对自己来说有多么宝贵。

        但她想要的分开逃走，不是常悦断后、她逃走，而是为常悦分担压力，各自逃开，各自挣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多想也无益。

        此时最要紧的，当然是珍惜常悦带来的转机，立马处理脚印气味、挖洞躲好，才不辜负常悦的一片心意！

        可陶薰心中理智与情感相互拉扯，让她无法迈开步伐。

        她已经做了一次逃兵。

        也做了一次累赘。

        可她不是只能做逃兵和累赘的！她也能帮他们分担一点的！哪怕一点？

        陶薰握紧了拳头：“我是有用的。就算我对香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我也是能帮助你的。”

        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凡人，她也能利用对香气的了解，让常悦不再受血腥味的干扰，让妖衍血藤的香味成为有利的战斗因素，让……重要的家人被保护。

        不仅她是常悦的家人，常悦也是她的家人！

        陶薰脑中挣扎的思绪渐渐换成对香气的分析与理解，她发现自己能做的事了：妖衍血藤的香味，是融合了花瓣、花托、枝蔓与藤叶而产生的味道，若是减少藤叶的香气，那味道就与迷香相差无几了！

        对香修来说，香气是有灵魂的——两种香气的气味越像，灵魂便越相似，作用当然也会越像。

        陶薰眼睛一亮，回过身，往来路踏出了一步。

        “啵——”

        有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响，天地灵力疯狂地朝陶薰涌来！

        她引气入体了。

        踏入感道境初阶的陶薰，身上震荡所受的伤在灵力的滋润下好受了许多，对周围的感知也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木属性灵根带给她的，是对草木气息的敏感。

        陶薰能通过妖衍血藤隐约察觉到，轰炸已经停止，某一处正在发生单方面压倒性的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要去帮阿兄！”

        就算飞蛾扑火。

        陶薰捡起阵盘，往常悦的方向跑去，妖衍血藤的小花在她路过之时纷纷让开，只留下光秃秃的藤蔓，让她畅通无阻地往前。

        陶薰对灵力的使用，也在这控制花朵之中逐渐熟练了起来。

        常悦是风属性灵根，再加上他自三岁起便日日练剑，手上力量极强，扔一个陶薰对他来说，远比药修素行轻松，但纵是如此，使过大力的手臂，依然微微颤抖。

        但他，还拿得起剑！

        灵剑在常悦手中发出“嗡”地一声轻吟，就好像在附和常悦一般。

        剑修，本该一往无前、直面强敌，就算他的剑意雏形已逐渐偏向灵动柔韧，也不会失去剑修本该有的内核！

        方才已在无奈之中退却一步了，这一回……

        常悦手腕用力，挑飞了袭来的一道灵符，风属性灵力自剑尖涌出，轻柔地一卷，便将发动中的灵符送向了来路。

        剑影之下，数张灵符纷纷在空中打了一个来回，炸在了白魍众的面前，无一遗漏。

        白魍众见势不好，便收起了灵符，拿出了武器。

        没有了灵符的辅助，常悦顿时处于下风，所幸风属性灵力与本族风属性天赋神通“化风”带给他的速度竟能堪堪对上这几个白魍众，常悦也不硬拼，只靠着速度与眼力于面具人间周旋，只盼为陶薰多争取一点时间。

        “奇怪，那个圈圈尾巴呢？”

        白魍众中，有一人突然出声。

        圈圈尾巴，指的是陶薰——陶薰的尾巴上，乃是一圈一圈的花纹，足有九环，是十分明显的特征。

        陶薰不在这件事，被注意到了！

        常悦心中一紧，动作不停，眼睛余光却下意识地注意这群白魍众的身后。

        他们没有尾巴！

        九狐大陆上全是妖族，哪个妖族不以尾巴为美？谁会隐藏自己美丽的一面？更何况他们说到陶薰尾巴时那不屑的语气！

        白魍众……到底是什么人？

        常悦心中震惊，注意力稍微放缓，便被抓住了破绽，白魍众一个锤子下来，常悦挥剑抵挡不住，后退几步，已乱了身法，优势不再。

        修为的差距、对战经验的不足、被打断后的措手不及、与超出认知的心神震动，让常悦完全处于了劣势，几个来回，便受了一锤一剑，腹背受敌之下，已支撑不住半跪于地，唯有紧握灵剑的手，还在企图向上格挡。

        “这是在干啥，真搞笑！”

        “用了蠢货的修为和精血，不会也变成蠢货吧？”不屑的声音靠近了常悦。

        这样不逃跑反而做无用挣扎的行为，叫歪道修士看来是十分愚蠢的，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他们还有要务在身，便先着几人带上半死不活的常悦，其余人分散开来找陶薰。

        陶薰感觉到血藤带来的信息，双手颤抖着控制自己不要握拳——若是太过用力指甲刺破手心，散发的血腥味只会让她消耗更多灵力来阻隔，她的灵力，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白魍众再一次用灵符开路，打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妖衍血藤被激起了火气，四周的花香浓郁了许多，藤蔓也全数开始了躁动。

        陶薰不再用木属性灵力安抚身边的血藤小花，而是小心翼翼地借着躁动的藤蔓，往带着常悦的那几个白魍众爬去。

        陶薰的木属性灵力慢慢地注入妖衍血藤，细致无比地从外向内呈包围式压制住了四周血藤藤叶部位散发的香气，悄无声息地让那几个白魍众处在了迷香的中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陶薰紧张又专注的等待中，带着常悦的几个白魍众一个接一个软倒了。

        机会！

        陶薰冲了上去。

        陶薰小胳膊小腿的，想修的还是香道，是抬不太动常悦的，不过她已有灵力在身，能打开素行为她准备的乾坤袋了，解毒用的药石与治疗用的药石便不要钱般被她按在了常悦的身上。

        灵力作用下，药石化作齑粉，药力融入常悦身体。

        常悦缓过一口气，睁眼却见到陶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知现下不是责备陶薰的时候，感觉到体内逐渐恢复的伤势，他便咬了咬牙站起身，随着陶薰的借力往前跑。

        看周围几个倒下的白魍众，现在，反倒是他被保护了。

        “什么玩意？”

        “我们竟然中招了！”

        “大人说的果然没错，素行的孙女，肯定会用毒，可惜……嘿嘿嘿！”

        陶薰二人还没跑出多远，那几个被迷倒的白魍众竟就清醒了过来，往前一看，正好看见了陶薰与常悦，立刻便向二人投出了武器。

        常悦挥剑去挡，可身上的伤势对他还是有影响的，那些武器只被挡下大部分，他手中的剑便因灵力不足、使剑方向偏移而折断了。

        陶薰慌忙用灵气去拍，才将漏网之鱼全数拍下，却不防从侧面突然射出来一刀。

        小巧的刀带着呼啸声，锁定了陶薰的眉心，避无可避。

        关键时刻，常悦甩出断剑，却只打偏了那刀，只能扑上前来以身挡刀。

        陶薰怎么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常悦身上再添伤口？

        他胸前巨大的凹陷与尚还新鲜的剑伤，都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下的！

        陶薰将尾巴狠狠扬起，挡在了常悦背后。

        “噗”地一声轻响，小刀深深刺入了陶薰的尾巴，痛得她几乎痉挛，可随刀带来的一点香气，让陶薰心中发沉，她狠下心快速运转灵力，保持住清醒与绝对的自控。

        刀上有毒！

        陶薰当机立断，捡起地上的断刃重重挥下！

        ——她绝不会拖累常悦！

        “阿薰！”常悦心中轸恸，不由吐出一口血来。

        “我们走……”陶薰抖着手将治疗用的药石按在断尾上，颤声说道。

        他们身后那些中招的白魍众虽清醒了，却未完全恢复，所以攻击手段被她与常悦挡下了；可那些分散开的白魍众已聚过来了，若叫歪道形成包围之势，他们便再也走不了了！

        机会转瞬即逝！

        陶薰再一次往妖衍血藤之中注入灵力。

        “好！”常悦握紧陶薰的手，风属性灵力灌满两人双腿。

        陶薰咬牙，随着常悦的步伐急步往前，却见地面上突然闪现出亮光，她与常悦身上的灵力被瞬间抽走，就连体力精力也无法控制地消耗殆尽，只能软软倒下。

        余光看见四周的白魍众也纷纷倒下，陶薰这才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圆形光域出现一瞬，又迅速消失，陶薰常悦与几个身处光芒之中的白魍众，已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

        一个穿着白袍、带着哭脸面具的白魍众从妖衍血藤之外赶来，却没能在光芒消失之前及时进入光域：“该死，竟被他们逃掉了！”

        他低头看了看此地遗留下来的痕迹，好半天才挥手，将一条软软的、戳着柄小刀的东西吸到了手上。

        看见此物，他的眼中如白墨滴入，瞳孔连眼白瞬间染成空洞渗人的惨白，就连语气也微微变化了：“噢……心血为引，断尾为祭，触动了大陆传送阵残余的力量，呵呵……”

        他踢了踢地上突然出现的碎裂黑色阵纹，扬起一阵飞灰：“原来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损坏。”

        “第六节断尾，已是无用之人，算了！”

        哭脸面具扔掉手中的尾巴，眼中的白色渐渐散去，恢复成了正常的瞳色，他愣了愣，又像是在听谁的指令，随后向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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