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阴翳

春季的雨下来就没完没了的。一连好几天，第二座排屋的进度始终卡在框架上。幸好第一座排屋修复完毕，大家伙儿挤一挤，遮风避雨不在话下。

        一座排屋，里面密密麻麻的挤着原住民和十六夜的人。天恕坚持自己带来的人要同甘共苦，吃住都和他们在一起。玉子带着小伙伴们前前后后的帮忙奔忙，光溜溜的小脚丫在泥泞的道路上踩出一串串的印记。除了他们，这天气愿意出门的人几乎见不到。

        十六夜亲自冒着雨去看了一次后，回来后闭门思考了很久。

        蝴蝶日常到二楼问候，敲响拉门。拉门应声而开，她端着热水盆进去。桃华守在门内，手指比在嘴唇上表示安静。她点点头，把水盆放在铜架上，就安静的跪坐在门的另一侧。

        十六夜撑着额头，手肘顶在桌上，右手提着一只沾了墨的毛笔，悬在半空停滞不动。早上端来的米饭和小菜还放在旁边的榻榻米上，筷子的位置都没动。

        蝴蝶有点焦虑，压低声音问道：“一点都没吃吗？”

        桃华微微摇头，提醒道：“安静。姬君在思考难题。”

        蝴蝶咬紧下唇，有些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明明是她先的，怎么现在反而是这个半途插入的家伙更亲近姬君？不就是忍者嘛！

        她小心控制着不发出声音，用手去戳桃华。桃华巍然不动，容忍的瞥了她一眼，继续警戒着四周的情况。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屋里温度有点低，冷风嗖嗖的刮。可窗户已经合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有人在窥探这里？

        宇智波火浦就在对面，自己在楼上。能同时在千手和宇智波盯梢下隐藏的家伙估计还没生出来。

        桃华略微放松了一点，视线移到放在桌上一上午的薄纸片上。以她的角度看不清全貌，只能依稀看出是上次姬君问过她的信纸，夹在扉间大人的卷轴中一并送来。

        是那张信纸出了问题吗？要不要再问问？

        正当她犹豫着，一直支着脑袋的十六夜动了。

        准备写回信，笔尖触及信纸干涩划痕，还勾破了一笔。提笔一看，原来是墨干透了。

        十六夜甩了甩手，将笔搁在笔山上。

        “桃华君，上次去信询问过扉间君的看法，不知他后来有没有给你回信。”

        桃华摇头。“抱歉，姬君大人。我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也许是族里有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也很纳闷，出发时说的是短期任务，汇报工作每天都没停。她都把宇智波也在此的消息送了回去，按理说扉间大人看了肯定会飞速反应的。可就是一丝消息都无，蹊跷得很。

        “这样啊……”十六夜沉吟了一会儿，端起茶杯往砚台里倒了些水，化开凝固的墨。

        “那我再写一封吧。事关民生，请你再送一次吧。”

        她一边说，一边蘸取墨水，在准备好的信纸上按列从右到左的写下思考了一上午的结果。

        桃华保证一定送出，但是有没有回信就不能保证了。

        十六夜温和的摇头表示没关系，手下的笔没停，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还没等桃华看清楚，就收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了。

        “麻烦你现在就发出去。这雨断断续续的下不停，我需要在短时间内尽快将第二座排屋完工，将人分开。这样的高难度工作，只有忍者才能完成。拜托了。”

        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按照这边的礼仪郑重的行了一礼。

        “时间拖久了，我怕会闷出疫病。”

        对于战国时期的人来说，得了病基本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土坑。撑不下去的时候往坑里一躺，这辈子就结束了。

        而疫病则更加严重，一旦爆发就会连成一片。

        春季雨水太多，外街的地势本就低，内街的脏污顺着雨水流到那里。积攒起来简直就是大型的病菌培养皿。

        十六夜不仅想请忍者来趁着雨停的短暂时间快点完工，还想让医疗出众的千手看看怎么预防这类情况。

        千手扉间的回信，她已经不做指望。但这封信，肯定会被看到。

        因为有外人在此的缘故，桃华去到别处发信。蝴蝶凑上前来，嘟着嘴抱怨最近都不招呼她近身服侍了。

        “那是因为，你很忙啊。我们的蝴蝶大姐头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人了呢。”

        十六夜笑着安抚下属，任由她抢去了洗笔的工作。

        蝴蝶一边漂洗着笔尖，一边接过话头笑道：“没有姬君的抬爱，也没有我的今天。话说，鹿介的商铺离我们有点远呢，没关系吗？”

        “他只要想过来，速度比你上楼还要快。”

        啧。又是忍者。

        蝴蝶憋起嘴，忍了半天，问：“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吗？”

        “谁？”

        十六夜斜靠在一旁的靠枕上，调整了好几次，还是觉得有点低，最后还是坐了起来。

        蝴蝶急切的凑近。“忍者啊！我也想向他们一样厉害！”

        “你还真打算像他们看齐啊？”

        “比不上火浦鹿介，至少要和桃华一样啊。不然以后怎么保护您？”

        十六夜被她逗笑了。“你信不信，桃华能和他们打得不相上下？”

        “不是吧！”蝴蝶震惊。桃华就比她高些嘛，看着也不是五大三粗有力气的样子啊。

        “桃华可是非常厉害的女忍者，所以才会被派过来哦。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去请她教点防身术给你。至少在居酒屋里，和平田联手，我会更放心。”

        蝴蝶羞恼的躲开姬君捏鼻子的手，娇嗔道：“我在您眼中就那么弱小吗？”

        乌鸦鸦的发鬓上，鲜艳的垂枝花颤动着，宛如蝴蝶的羽翼一样美丽。

        本是十分悦目的场景，十六夜却愣住了。

        “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神色暗淡，避开不谈，蝴蝶也不好继续问下去。绞尽脑汁找到一个好话题，蝴蝶喜气洋洋的指着热水盆岔开话题。

        “本来给您准备了热水泡手，没想到您的手比以前暖和多了。看来身体真是大有好转呢！”

        “……也许吧。”

        十六夜站起身来，站在窗前向外张望。

        “之前你说的找房子找到了吗？”

        没想到姬君突然转到这个话题，蝴蝶思索了一会儿，有些苦恼的回答：“距离合适的屋子基本都是自住。而且我亲自去检查，感觉不是太旧了，就是有股霉味。乱巷那边更不可能。要不等天恕腾出手来，在居酒屋后面给您单独起一栋？”

        “暂时不管这些吧。这些天只让玉子一个人跑不好。雨天客少，你让她带着小伙伴来后院取食吧。有多余的热水，让孩子们洗洗脚。”

        “是。”

        交待完亟待解决的事，十六夜转身向窗外望去。刚才敲得窗板噼里啪啦响的雨点小了不少，不远处传来孩子们充满活力的大嗓门。蝴蝶赶紧下楼张罗起来，屋内又只留下她一人。

        连绵细雨裹挟着风往屋内吹，十六夜伸出手，接住雨丝。雨丝细不可见，只在掌中留下湿润的痕迹代表自己来过。

        她收拢手掌，涓涓细流沿着掌纹流下去，再摊开，中间一条浅纹从中指下开始，贯穿三条横纹一直到底。

        算命的说，她这生颠沛流离，但得遇贵人，周转得当，便能逢凶化吉。

        如果没被冲上海滩，如果冲上的海滩是其他地方，如果没有遇到漩涡一族，如果不是水户伸出援手……她不可能站在这里。

        天色阴沉，开始刮风。为了防止雨飘进屋里，她放下了窗户的支棍，回到桌边，半靠在枕垫上闭目养神。

        信已发出，就等回信。如果卷轴上的字迹和夹带信里的不一样，那么这封信一定不是由扉间率先接到。

        她按住胸口，藏在衣襟下的平安牌散发着融融暖意。在这个潮湿寒冷的春天，简直有如随身暖宝宝，温暖得让人难以割舍。

        踯躅一会儿，最终还是取了下来。

        毫不褪色的翠绿藤蔓，浓厚的深紫色石头，即便手法粗糙，依然别有一番天然美感。

        十六夜目不转睛的看着它，手指无意识的在上摩挲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醒神，扬起手就要扔出去。

        可纠结再三，关节都发白了，最终还是没舍得。

        取出一块手帕认真包好，压倒箱子底部。

        一口气闷在胸中，愧疚与自责再度涌上心头，压过了一闪而逝的不舍之情。

        不顾绑住腿的名贵衣服，十六夜靠在墙角的箱子旁，极力缩成一团，双手插入发中，止不住的前后摇晃着。

        太阳隔着轻风雨幕，远在乌云之后。从窗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照不亮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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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手族地，柱间甩掉了暴怒的弟弟，大步迈入家中，着急的推开大门。

        一只封好的卷轴躺在家中的柜子上。

        木头做的柜子上被啃了几口小牙印，是啮齿类的忍兽——肯定是桃华送回来的！

        来不及等弟弟到家，他直接捏碎封印，拉开卷轴。

        一封信从中掉落出来。

        太好了！十六夜终于给他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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