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后来的几日，陆呦险些将镇国公府和几个叔伯的府邸翻了个底儿朝天，可任由她怎么找都寻不到一盆令她满意的花。

        她以为，送给清时哥哥的花一定要是顶好的。什么兰花海棠花的高雅是高雅，就是太常见了！连阿兄这个武将都瞧不上，莫要说人比花娇的清时哥哥了。

        “小祖宗，院里头的土都叫你翻松了”

        秋云在一旁围着陆呦打转儿，正劝诫着，管事嬷嬷急匆匆地跑进了花园儿，“小姐，宫里头来人了，皇太后派人传了口信，请小姐去宫里头坐坐。”

        皇祖母？

        许是听闻了之前湖心亭的事儿，挂念她身子。

        进宫前陆呦仔细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皇祖母年前派人送来的桃粉色襦裙。

        这桃粉色素来是官家小姐不爱穿的颜色，总觉得艳俗了些，可陆呦穿上却更很显娇嫩，通身瞧不见一点媚意不说，还衬的她面若桃花。

        马车紧赶慢赶地朝着玄武门去，到时，皇祖母身侧的李嬷嬷已经在玄武门口候着了。

        陆呦眼尖，刚下车就瞧见了宫门口那辆青色顶的马车，瞬间笑容更甚了。

        她认得出，那是靖安王府的马车。

        “李嬷嬷。”陆呦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子，“劳烦您跑一趟啦。”说着还不忘塞了一袋碎银子给李嬷嬷。

        小姑娘嗓音甜，笑容也甜，每次给的赏银也多，李嬷嬷别提多高兴了，乐呵呵地就将陆呦往宫门里带，连话由头都比见着旁人时要多上好许。

        自玄武门出发到慈宁宫，估摸着行的快些也要两柱香时辰。

        陆呦没有品阶，每一步路子都要靠双脚走，好在皇太后怜爱，特意赐了步撵来接，这一路脚程倒是快了不少。

        一路行至御花园，陆呦才被人扶着下了步撵。

        今日春色正好，御花园里头有不少妃子在赏花，若是打了照面，陆呦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后宫的妃子大多是认得陆呦的，撇去她身世不说，陆呦性子和善逢人就笑，加上嘴巴讨巧，鲜少有人同她交恶。

        一路走来，陆呦不论是屈膝还是弯腰，连着走起步子来那双交叠在身前的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完美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李嬷嬷欣慰极了，这样的姑娘难怪皇太后如珠如宝地捧着。

        拐了个弯儿，前头赏花亭里匠人和园丁正在栽种花草，陆呦只瞧了一眼便走不动道了。

        “这是何物？”她指着其中一株，颇为好奇。

        匠人闻声而答，“回小姐，这是兰亭玉树。”

        兰亭玉树？

        为何玉树不是树，而是一株绿油油半人高的小植物

        陆呦小小的脑袋里塞了大大的疑惑，但这疑惑没有困扰她太久，她心中盘算着小九九又和李嬷嬷一道赶路。

        刚跨进慈宁宫，陆呦便瞧见皇太后正在桃花树下领着宫女摆放茶盏、点心。

        雪梨膏、马蹄糕、如意糕，还有一碗她心心念念的珍珠翡翠汤圆。

        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

        陆呦瞧见这些哪还顾得上仪态，赶忙雀跃地奔了过去，抱着皇祖母的胳膊撒娇，“皇祖母！芃芃好想你！”

        “臭丫头。”皇太后失笑，佯装生气地抬手点了点陆呦的额头，嗔怪起来，“我不寻人诏你进宫你便也不知来瞧瞧皇祖母？真是把皇祖母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怎会？芃芃惦记着祖母呢！您瞧今个儿祖母一唤我进宫我就寻了这身衣裳换上！”

        “皇祖母眼光最好，您瞧我穿上好不好看！”

        陆呦叽叽喳喳地哄着，还像模像样地提了裙摆转了一圈。

        看着在桃树下打转儿的陆呦，皇太后竟觉得双眼有些酸涩。

        芃芃的模样肖似华安，太像了，只不过当年的华安不曾有芃芃这般无忧无虑的时候，华安总是在替她的父皇母后和北国忧虑。

        “皇祖母怎么啦？芃芃知道错啦，日后定常常常常常进宫探望您！”陆呦扯了扯皇太后的袖子，笑的讨好。

        “到时候您可不准嫌我烦！”

        听闻此言，皇太后又笑了，“那日湖心亭一事可叫皇祖母担心坏了，不过听闻你皇帝舅舅说，抓到的刺客交给谢清时那小子了，他办事，祖母是放心的。”

        两人还没寒暄上一会儿，便有侍女来报皇后娘娘和沈丞相的幺女沈清澜来了，此时正在门外候着。

        皇太后似是料到皇后要临门，也没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让宫女将人领进来。

        只是有了皇后这么一打岔，陆呦眼瞧着皇祖母的兴致就垮了下来，方才那满脸的慈爱都敛去了一半，她也只好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敢多言。

        不一会儿，皇后就领着沈清澜进了院子。

        这俩人走在一起，陆呦也不觉得意外。

        说起来她这位舅母也是姓沈，但和沈清澜却不是嫡亲的关系，中间隔着三四层，说亲也不亲，只是后来后族没落，沈氏唯有沈万三一支独大，沈皇后才同沈家的关系亲近起来。

        沈皇后膝下无子无女，见沈清澜性格温婉才情过人便也多照拂了些。

        待人走近，陆呦贴着皇祖母乖乖巧巧地行了一礼，“陆呦见过皇后娘娘。”

        不知怎的，陆呦这个和谁都亲的性子，对着沈皇后却是亲近不起来。

        果然，沈皇后问起了话，“你这孩子，怎么皇帝舅舅叫得，叫本宫便是皇后娘娘？舅母叫不得？”

        陆呦一听，赶紧给皇后奉了一杯茶，“芃芃哪敢，这不是沈姑娘也在么，若是没了外人芃芃定是第一个叫您舅母的呀！”

        说着她还不忘瞥了沈清澜一眼，可沈清澜却只是乖巧地同皇祖母行了礼便垂着眼眸。

        许是陆呦的目光过于炽热，沈清澜才抬头望了她一眼，回了个温温婉碗的笑容。

        沈皇后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才，接了茶，“你这孩子，下回可要记得叫舅母了。”

        总归是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陆呦又是个嘴甜的，又是哄人又是端茶递水，她也不好再发难。

        其实沈皇后不是没想过，若陆呦不是镇国公府的女儿，这讨巧的性子她也定是喜欢的。可没法子，有些人，生来同她的场面便是对立的。

        思及此，沈皇后放下了茶盏，神色凝重起来，“其实清澜也不是外人，我将她当半个女儿。”

        “芃芃，你如实同本宫说，你心里可有委屈？本宫知道，湖心亭的事儿是沈家亏了你，但说来说去还是丞相的庶子不成事儿，本宫瞧着同清澜可没半点干系。”

        陆呦愣了愣，皇后这是来给沈清澜当说客的？

        她虽算不上冰雪聪明，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也看的清明，无非就是她爹领着那些个叔叔伯伯给沈家施了压，将事情闹到台面上来罢了。

        沈家有动荡，沈皇后的后位也是不稳固的。

        细细一想也确实，在外人看来，这事儿是陆家没理，毕竟沈卿玄那日一闹也就是误会，而陆家仗着身世好将这么一小桩闹剧搬到圣上面前要说法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陆呦喃喃道，“芃芃并无怪罪沈姑娘的意思……”

        这会儿陆呦越是懂事就越是让皇太后心疼，她搂着外孙女直喊心肝儿，没等她说完就直言，“你是个命苦的，莫怕，这事儿皇祖母给你做主。”

        话落，皇太后的眼就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哀家想，按理说沈万三只要带着他那不成气候的庶子登门致歉便可将此事化解，皇后以为如何？”

        “这”

        沈皇后方才还泰然自若的神色有些凝滞，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驳。

        “可他不曾。”皇太后嗓音沉了下来，“他可觉得叫他登门致歉是冤枉他了？是有辱沈家门楣了？”

        皇祖母近些年不问后宫不干朝事，但魄力和威压丝毫不减。

        陆呦拉了拉皇祖母的衣袖，可皇太后却不吞这口气，当年华安就够委屈的了，如今她可不能叫华安唯一的女儿也受尽委屈！

        皇太后拍了拍陆呦的手，继而追问，“哀家的心肝儿平白无故叫人掳了去受了伤不说，沈家那庶子还信口雌黄污哀家心肝儿的名声，这笔账即便陆家那些个能算了，哀家都不能算！皇上的长姐走的早，哀家可还没走呢！”

        沈皇后也不曾想皇太后会这般恼怒，当下也急忙起身认错，“母后万不可说这不吉利的，母后您息怒，臣妾并非此意。”

        皇太后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倒是一旁的沈清澜听的面色发白，仓皇地跪下解释，“皇太后息怒，家父罚六弟在祠堂禁足，不是有意不上门致歉，只是想等六弟认清了自个儿的错处再登门请罪。”

        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如此便最好。”

        沈皇后面色有些不自在，但也知趣地认了错，“这事儿是臣妾多嘴了，臣妾也是怕两个女儿家生了嫌隙，是儿臣的不是，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沈皇后又缓步走向陆呦，拉着她的手将腕间的镯子带到了她的手腕上，“今日之事是舅母思虑不周，叫芃芃受委屈了，芃芃可别埋怨舅母才是。”

        无人知晓，沈皇后缩回去的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

        陆呦连摇头，“皇祖母和舅母最疼芃芃，芃芃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埋怨。”

        芃芃腹诽：我敢吗？我不敢呜呜呜呜。

        “行了，哀家也乏了。芃芃留下来同哀家说说话，旁的就先下去吧。”皇太后兴致缺缺，竟是连瞧都没瞧她二人一眼就拉着陆呦进了内殿。

        陆呦瞧着桌上早就凉透了的珍珠翡翠汤圆，唇角弯了下来。

        李嬷嬷心思透亮，立马做了个手势吩咐宫女去换了一碗端过来。

        殿内，皇太后接连叹了几口气，同陆呦道：“你呀，往后不必委屈求全，皇祖母替你做主！”

        等不及陆呦回话，这次外头直接传来了闵公公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紧接着，宇文州踏进内殿，接着皇太后的话茬续了下去，“你皇祖母说的极是，若是觉得委屈了，便进宫同舅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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