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九已经郁闷了好几天，因为宋樾的那句“妹妹”，夜里甚至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是对那句“妹妹”耿耿于怀。

        连做梦都是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音响立体音“妹妹”。

        太吓人了。

        她再笨也能猜得到这种心情代表着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做宋樾妹妹，一丁点也不想。

        但现在问题是，她想不想不重要，宋樾他想，他是真把她当妹妹了。

        阿九恼的一脚踢到体育馆的墙上，她面壁而立，看着倒像是在面壁思过，可怜巴巴的像只落水小狗。

        云渺犹豫了一下，拍拍她肩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阿九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说话也有气无力。

        “真没事？”云渺不太相信，上下打量，“你是不是和宋樾闹矛盾了？”

        阿九一惊。

        云渺懂了：“你们果然闹矛盾了，这几天放学我看你都是一个人在前面走，宋樾跟在你后面都没有和你说话。”

        阿九愣了下，转身看她：“他跟在我后面？”

        云渺也有点傻眼：“你不知道啊？他跟你后面这么明显呢，你居然没回头看一眼？”

        “……”

        她哪敢回头看？她只恨不得出了校门就一步到家。

        他怎么就跟在她后面呢？

        云渺给她塞了瓶水，拉着她去旁边休息区坐着，体育场里人声嘈杂，神色严肃开解道：“你们闹什么矛盾了，你居然舍得这么躲着他？”

        “……什么舍得不舍得。”阿九嘀咕，捏着瓶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还在挣扎。

        “宋樾有女朋友了？”云渺试探。

        阿九震惊地捏扁瓶子，眼底划过一丝慌张：“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云渺松了口气：“哦，我就猜猜，要不然就是你有男朋友了？”

        反正宋樾没有女朋友就好。

        “没有，我要是真有男朋友，现在也不会这么纠结。”阿九抓了抓头上的揪揪，自从和宋樾闹别扭之后，她的头发再次恢复以往的简单风格。

        宋樾没再给她编过头发了。

        想到这，阿九有点难过地摸了摸头发，语气带着些许忧伤：“渺渺，我多了个哥哥。”

        云渺：“？”

        云渺诧异：“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阿九憋了两秒钟，觉得继续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而且她本来就不是能憋住话的人，更何况这几天她真的快难过死了，好几次想找云渺聊聊这个事，可一想到宋樾的态度就难过得不行。

        于是再次开口的声音都带着点不受控制的委屈：“阿月……喊我妹妹。”

        云渺竟然不觉得惊讶：“干妹妹啊。”

        “不是，就是那种，兄妹情的妹妹。”阿九有点难以启齿，“问题就在这，我……我就是，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完后面的话。

        云渺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再加上阿九这个态度，她登时就明白了过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提高。

        “你不想做他妹妹？！”四舍五入那就是想做人女朋友了呀！

        云渺可太激动了。

        大约是声音太大，附近有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偷听。

        阿九耳朵通红，连忙拉了拉云渺，云渺意识到不妥，赶紧坐了下来，小声道歉。

        阿九没心情想其他的，她现在脑子里还是宋樾占大头，一闭眼一眨眼全是宋樾那张好看到忘不掉的脸。

        可恶，越想越喜欢。

        没发现的时候根本不觉得他这么吸引人，现在发现喜欢他，哪怕只是在心里偷偷重复他的名字都容易悸动。

        云渺把她脸掰过来，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

        阿九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五官不是耀眼到扎人的那种好看，而是偏柔软可爱的，双眼皮，圆眼，天生笑唇，即使是难过，唇角看起来也是微微上翘的。

        头发不长不短，奶茶色，额前留着蓬松的薄刘海，睫毛又长又卷，虽然比不上洋娃娃，却也让人羡慕。

        这么好看的姑娘性格也好，遇见坏事时总是用最乐观的态度去面对，开朗活泼得像一朵盛开的不会凋零的花，快乐的心情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

        她很少会像如今这样持续好几天的蔫头耷脑，消极得让人忍不住想往她头上浇点水。

        云渺轻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不是……喜欢宋樾？”

        然后她就看见阿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刚喝过水的湿润嘴唇微微张开：“你也看出来了？！”

        云渺：“……其实不是很明显。”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认识阿九的时间长，确实不容易往这方面想，毕竟她消极成这个样子，只会让人以为她家里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这么多年了，阿九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过，这莫名其妙地开了窍，反而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总之……就是这个事了。”说开之后，后面的话也容易继续了，阿九垂着脑袋，一边踢脚尖一边蔫巴巴地说，“其实我想了好几天，一开始我没敢往这方面想，我觉得我想多了，就是上个礼拜他喊我妹妹的时候，我才认清……”

        他是不是真把她当妹妹了？这可怎么办呢？

        阿九深深叹了口气。

        云渺表情十分古怪，她想笑，却又不敢大声笑出口，忍了会儿感觉快忍不住了，连忙捂着嘴站起来：“我、我去趟厕所！”

        等她在厕所笑够了就回来跟这傻孩子说——你们家宋樾暗恋你好多年啦！

        她走了顶多五分钟，谁知道再回来就看见好几个陌生男生站在阿九对面，其中一个还被怂恿着向她要微信。

        云渺嗑cp雷达立即启动，刚走到那男生后面就听阿九迅速开口说：“不好意思，我先回个微信。”

        顿了顿，她又认真地补充：“是我喜欢的人给我发的微信，要快点回他的。”

        云渺：“……”

        云渺亲眼看着问他要微信的这个人神色尴尬地后退，带着几个壮胆的兄弟默默离开。

        叹为观止。

        从没见过谁被要微信时说什么“先给我喜欢的人回个微信”。

        云渺觉得自己又磕到了。

        下一秒，她看见阿九脸上露出更加委屈的表情。

        “怎、怎么了？宋樾刚刚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

        阿九揉了揉眼睛，更难过了：“又有人和他告白了。”

        “嗐，多大事儿啊，你刚刚不也被要微信了吗？”

        阿九揉眼睛的动作一顿。

        对哦。

        阿九愤愤摁手机，开始胡扯。

        -楚酒：哦，我也被告白了，刚刚，高三的学长，见过几面。

        没等到宋樾的回复，阿九开始生闷气。

        云渺咳嗽一声，说：“那什么，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

        云渺盯着她看了会儿，心里有些挣扎，不知道该不该从自己嘴里说出那种话，也许让宋樾自己说更好，可不说的话，任由阿九这么误会下去，好像也挺过分的。

        她咽了咽口水，决定取个折中的法子，给阿九一些会让人开心的暗示。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宋樾对你的感情，和你一样呢？”

        阿九茫然抬头。

        云渺循循善诱：“你看，你不也是最近才发现你对宋樾不是兄妹情吗？也许他和你一样，只是暂时还没意识到，对不对？”

        也许只是一起长大，互相模糊了其中掺杂的感情，男女之情和兄妹之情仅仅一线之隔。

        也许他还没意识到呢？

        也许他稍微察觉到了呢？

        也许他也会喜欢她呢？

        就算现在他还不喜欢她，但是她可以努力让他早点喜欢上她呀。

        阿九原本蔫巴巴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高，整个人从上到下洋溢着明媚开心，看得人也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

        阿九想通一切后，心情很好地离开体育馆，准备回家去找宋樾握手言和。

        她不着急的，就算宋樾现在还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反正她本身就有天大的优势——近水楼台！

        这么多年来，她还没见过除了她以外的女生能够单独和宋樾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呢。

        也就是说，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阿九快乐地哼着小曲回到家，甚至主动和谢青絮给家里搞了个大扫除，自然而然忽视了手机上宋樾发来的微信。

        等她洗完澡重新拿到手机，看清微信上的消息稍微愣了下。

        -宋樾：在哪？

        -宋樾：体育馆没有人

        -宋樾：晚上回来吃饭吗？

        -宋樾：人呢？

        -宋樾：你要是敢跟陌生人出去玩，以后别想拿我一分钱

        -宋樾：回我消息

        后面还有几条消息，一条比一条语气差，差到她以为小时候那个脾气超坏的宋樾回来了。

        除了微信，未接来电也有不少个，她上学时带手机会习惯性调成震动，平时也懒得调回来，震动模式就这么持续着，阴差阳错便没接到他的电话。

        此时，未接来电里红彤彤一片，看得人眼珠子都映着红。

        阿九盯着他的名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虚和无法忽略的喜悦。

        他这么着急找她是因为怕她被别的男生骗走吗？

        她越想越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拍拍脸，赶紧给他回微信。

        -楚酒：我下午在家大扫除呢，手机震动没注意电话，刚刚才看到手机。

        宋樾没秒回。

        她犹豫，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报个平安？

        紧接着，他的微信消息就推送进来了。

        -宋樾：好

        言简意赅，就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阿九莫名有些心慌，他不会生气了吧？

        外面谢青絮忽然喊她：“阿九，盐没了，去超市买袋盐，再带瓶洗洁精。”

        阿九应了声，买完东西回来时远远地便看见小区门口宋樾修长的身影。

        “阿月！”她下意识喊了声。

        他脚步一顿，豁然回身，雾沉沉眼底霎时映入她扬着笑的面容，和以前一模一样，没心没肺的张扬快乐。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提起的一颗心重重坠地，再没了那种虚无缥缈的燥郁。

        心口空荡荡，继而便是后知后觉的微刺感。

        待她走近，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嗓音低缓地说出许久没有说过的两个字：“楚酒。”

        阿九懵了下。

        他很少叫她的全名，十岁以后更是屈指可数，如今突然这么低沉沉地叫她名字，竟然叫她心里莫名地惊慌。

        “怎、怎么了？”她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是怕他做什么过分事的表现。

        但在他看来，这就是做了坏事的心虚表现，眼角眉梢缓缓爬上尖锐的冰冷。

        他朝她伸出手，咬着牙，话到舌尖滚了好几遍，喉中干涩。

        “你要是敢早恋，以后……”

        以后怎么样？

        打断她的腿？根本说不出这种重话。

        别想拿他一分钱？只要她需要，他怎么可能不给她。

        不准再和他说话？怕是忍不住要说话的反而是他。

        所以，他究竟能怎么样？

        阿九有些迟疑地望着他，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她眼睁睁看着他眼底隐晦翻滚的戾气渐渐被一抔苍白色的余烬掩埋，似是挫败，妥协。

        “……没什么。”他闭了闭眼，手背轻轻碰了下眉心，再放下手时，眼底一片漠然的平静。

        他注意到她手里的盐和洗洁精，还买了一袋子水果，他伸手去接那袋水果：“回去了。”

        阿九哦声，在他转身率先走进小区时，想起什么似的小步跑过去，紧紧跟在他身边，趁他不注意时手指讨好地勾勾他衣袖，轻轻摇晃，像以前一样。

        在他侧眸看过来时，她仰着脸，认真地告诉他：“阿月，我没有早恋。”

        虽然她确实很想和他早恋，但这不是还没追上吗？

        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努努力，也许就能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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