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雪中一段往生咒

话音落下，白霜冻结，乌瓦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冰雕，他跪倒在地，仰着头颅，那张充满着绝望与恐惧色彩的脸庞，在散发着寒雾的冰块当中，栩栩如生，仿佛千年万载，永世不得解脱。

        而此时婵姑娘的手掌，缓缓下落，像是在抚摸一般，轻轻放在了冰雕的头上。

        “咔，咔……”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传来，只见那座冰雕周身，仿佛蜘蛛结网，裂开了无数的缝隙，紧接着，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冰雕应声而碎，化作了满天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落下，弥漫了我的视线。

        小庙当中，落了一场雪。

        我挥了挥手掌，将眼前的粉末扫开，只见婵姑娘静默在风雪当中，手里攥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而原本跪倒在地的乌瓦，早已是没了身影。

        几息过后，尘埃落定，小庙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霜雪。

        婵姑娘缓缓转头，又看向了目瞪口呆的夭夭。

        就在刚才乌瓦被婵姑娘一句轻声的话语，给吓到跪下之时，夭夭便已经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或许是察觉到了婵姑娘的目光，夭夭猛地回过神来，身子一震，便是如同先前乌瓦一般，五体投地，拼命地磕着头，额头一片血肉模糊，绝望地哭喊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子一命，小女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婵姑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转瞬之间，原本已经平稳下去的风雪，在这一刻，又是疯狂地肆意了起来，夭夭的身体，落上了一层白霜。

        “不……不要……”

        瞧见此幕，她面带惊恐，不断地向婵姑娘哀求着，可婵姑娘却始终静默不语，她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些白霜，逐渐凝结成冰块。

        “公子，救救我，求你了……”

        突然，夭夭挣扎着转过头来，满脸泪水地看向我。

        瞧见此幕，我心里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明明几分钟之前，她与乌瓦都还是决定我生死的角色，可此时此刻，仿佛风水轮流转一般，乌瓦已经化作了满天风雪，而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弱肉强食吗……”

        我低声念叨着，若不是婵姑娘及时出现，我早就已经被乌瓦给开膛破肚了，所以即使夭夭此刻被粉身碎骨，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可当我缓缓抬起头去，看着她那张不复妩媚，满是绝望与哀求的脸庞，却又莫名有些于心不忍。

        沉默片刻，我轻声喊道：“婵姑娘……”

        听见我的声音，婵姑娘缓缓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她刚才想要你死，你现在却要为她求情？”

        听闻此言，我顿时语凝，不敢看向婵姑娘那如冰雪一般刺骨的眼眸，只是看了看一脸痛苦的夭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脾气，刚才我真的很害怕，也很愤怒，很想要他们死，可如今那个叫乌瓦的老怪物，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上，夭夭她……毕竟没有出手，而且在我进入树林之前，也曾好心提醒过我，只是我没有领情罢了，不管她是打着什么心思来提醒的我，至少一报还一报，我和她也就两清了，下次再遇见，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我内心没有一丝底气，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希冀着婵姑娘能够认真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但我心里却没抱太大的期望，因为若是婵姑娘真的愿意听我的话，那她就不是婵姑娘了。

        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婵姑娘静静地盯着我，面无表情，眼神当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此时此刻，我完全猜不透她在想着一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眼神当中那些莫名的情绪，又是出自什么原因。

        一直到很久之后的那天，也是我这一生当中，最不愿回想起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婵姑娘这一刻的眼神，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最幼稚，最无能，最理所应当的那个人，由始至终，一直都只是我罢了……

        可就在当下，婵姑娘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我，沉默良久，她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好。”

        这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可看着婵姑娘那冷冰冰的表情，我实在没有勇气，让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语。

        婵姑娘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和昨天晚上，在酒店里的时候一样，轻声说道：“滚。”

        言毕，风雪骤停，周身的温度瞬间平复了下来，夭夭身上那凛冽的寒霜，也逐渐散去，成为了一地粉末。

        瞧见此幕，原本满是绝望的夭夭，顿时欣喜若狂，连忙俯身在地，重重地磕头，梨花带雨地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公子……”

        说完，她身形一闪，化作了一团桃红色的雾气，飞也似地逃出了小庙，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刻，小庙当中，除了晕倒躺在地上的高羽成以及白璐之外，便只剩下了婵姑娘和我，还有那被宋念真鬼魂上身的陈桦。

        婵姑娘看了一眼陈桦，便瞧见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紧接着，一团浓郁的黑气，便从陈桦的身体当中，疯狂涌出，最后在空中凝结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形，除了一双眼睛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皆是如同虚无一般。

        他像是被莫种力量，给牢牢地定在了半空，丝毫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只能用那双唯一能瞧见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的身后，我知道，他是在看向白璐。

        “宋念真……”

        我看着眼神当中，满是疯狂与爱恋的他，沉默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婵姑娘似乎有些疲倦，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交给你了。”

        听闻此言，我顿时一愣。

        交给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看着眉头微皱的婵姑娘，我咽了口唾沫，还是没能把质疑说出口，沉默片刻，我突然想到了张有方曾经念过的《往生咒》。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实在不行，再让婵姑娘出手，到时候，她应该就没理由拒绝了吧……

        想到这，我努力回想着张有方诵念《往生咒》时的场景，深吸口气，磕磕绊绊地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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