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黑虎开口，九月初九

望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我一时如坠冰窖，那种如针扎般的感觉，深入骨髓，刺得我浑身作痛，却是无法动弹。

        瞧见此幕，张若尘脸色一变，一把挡在我的面前，直面着张若谷，冷冷说道：“张若谷，你竟敢对师父无礼！”

        张若谷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地说道：“没有一点修为的人，也配让我叫做师父，真是白长了这张脸，我看，这张脸你就别要了，不然的话，指不定谁又老眼昏花，认错了人，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说完，他掌心向下，手掌微曲，只见他双指掐出法诀，拇指指甲划破食指，一滴鲜血流入掌心，随即轻声念道：“天官赐福，白虎敕令……”

        言语之间，他的手掌当中，竟是隐隐泛起几丝蓝色的雷光，发出“滋滋”的刺耳鸣叫声。

        白虎敕令符，天阶符咒，处于正一道法中，杀伤力最为强大的四象符咒之一，能够凭空化作掌心雷电，消灭一切魑魅魍魉。

        “张若谷，你疯了，敢在天师府里动手！”

        张若尘脸色阴沉，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右手掐出法诀，正欲开口，却是张若谷冷冷的笑声响起：“师弟，你老了……阳雷。”

        话音落下，只听“阳雷”两字出口，“轰”地一声，从张若谷的掌心当中，一道蓝白色的雷光，转瞬之间，携雷霆万钧之势，穿过张若尘的身侧，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朝着我飞掠而来。

        一时之间，我猛地愣在了原地，身子依旧无法动弹，只能眼瞧着那道雷光，遮盖住了我的视线，一阵钻心般的刺痛过后，入目一切，化作空白。

        “师公！”

        就在我万念俱灭，等待死亡之时，一道熟悉的叫喊声响起，随即是无数的惊呼声。

        当我视线模模糊糊，逐渐恢复如常，咬着牙往前望去时，却是猛地愣住，随即双眼通红，一股无尽的怒火，入燎原一般，瞬间灌满了我的全身。

        只见在我与张若尘的中间，有着一道小小的身影，步履蹒跚，晃晃悠悠，浑身上下，还残留着些许蓝白色的雷光。

        张有方！

        看着张若尘目眦欲裂的神情，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刚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是张有方站了出来，替我挡下了那道致命的白虎敕令符，所以此时的我，才能够安然无恙。

        可那是正一道法当中，杀伤力最为强大的阳雷，一切妖魔邪祟，在这道符咒之下，也只能飞灰湮灭，更何况张有方一介凡人之身。

        我呆滞地看着张有方的背影，他晃悠着身子，缓缓转过头来，脸庞之上，还“滋滋”地冒着雷光，像是疲惫又痛苦，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半眯着眼睛，瘪着嘴说道：“师……师公，小方……”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形一颤，猛地瘫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动静。

        “张，若，谷！”

        一字一顿，沙哑的嘶吼声响起，张若尘神情狰狞，疯狂地朝着张若谷冲去，十指已经划破，不断地流出鲜血，却没有滴落在地，而是随着张若尘的身形闪动，诡异地顿在空中，如十条猩红的小蛇一般，不断纠缠环绕，逐渐凝结成一张张符咒，他声声念道，仿若洪钟。

        “天官赐福，朱雀敕令……”

        “天官赐福，青龙敕令……”

        “天官赐福，白虎敕令……”

        “天官赐福，玄武敕令……”

        ……

        “我要你的命！”

        随着张若尘那震天的咆哮声响起，在他的周身，缓缓展开了一幅幅绚烂的画卷，深红的火焰，呼啸的狂风，蓝白色的雷光，漆黑的潮水，正一道法中，四象符咒，仿佛小孩的玩具一般，被他尽数掌控手中，转瞬之间，便已经冲到了张若谷的面前。

        “嗷！”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通天彻地的虎啸声响起，张若尘的那疯狂的身影，猛地停顿了下来，随即微微一愣，神情呆滞地望向天师府门外。

        不止是他，就算是他身前脸色阴沉的张若谷，以及天师府内所有的道士，此时此刻，都转过了头去，不可置信看向我的背后。

        我略微一愣，随即亦是转过身去，只是一眼，便目瞪口呆，如木头似的，杵在了原地。

        只见我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头漆黑的老虎，身形无比庞大，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狰狞的面孔，极具人性化，正冷冷地看向我们。

        “天师有令，罢战息兵，九月初九，罗天大醮。”

        就在我震惊之际，那头庞大的黑色老虎，竟是缓缓开口，声音沉闷，却仿若惊雷，响彻此间四下。

        随着黑虎话音落下，只听一阵阵响动声，从我身后传来，我愣愣地回过头去，便瞧见包括张若尘与张若谷在内，天师堂里所有的道士，在这一刻，都是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作揖磕头，沉声喊道：“谨遵法令！”

        当我再次回过头去时，只见那头黑虎，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盯着我，不知为何，我竟然从它的眼神当中，瞧出了一丝哀怨与怀念。

        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再度重逢一般。

        “你……认识我？”

        看着它那复杂的眼神，我不禁脱口而出。

        沉默片刻，它缓缓说道：“果然，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说完，它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便是转身离去。

        这话……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看着黑虎那小山似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我心里猛地一惊，便是想起了之前天师堂内，张道陵所说过同样的话，以及挂在墙上的那一幅道祖画像。

        画卷之上，张道陵的身下，也坐着头一模一样的漆黑老虎！

        难道……是它？

        但这怎么可能，张道陵是一千多年的人物，也就是说，画上的那头老虎，同样是一千多年的老虎，就算是道祖的坐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吧？

        就在我迷茫之际，身后的一众道士，已经缓缓起身，神色各异，阴晴不定。

        张若尘深吸口气，双掌猛地紧握，身旁那些符咒，尽数化作虚无。

        他俯下身去，缓缓搀扶起昏迷不醒的张有方，冷冷地看了一眼张若谷，说道：“滚！”

        张若谷看了一眼他们，又看向刚才黑虎离去的方向，神情凝重，沉默良久，挥了挥袖子，冷笑道：“师弟，算你们今天走运，没想到就连道祖座下，护法使者都被惊动出面了，九月初九，罗天大醮，到时候我一定如期赴约，还请师弟将天师法器以及传位大典都准备好，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师父的决定大错特错，我才应该是龙虎山第九十八代天师！”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朝外走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就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看着躺在张若尘怀里，生死不明的张有方，我死死咬着嘴唇，一丝鲜血，顺沿嘴角滴落，掌心早已被指甲所划破，一片鲜血淋漓，没有疼痛，只有满满的无力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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