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书生

　　这小院落里现如今住着三位书生，都被这一行十来个人一窝风进来给惊动了，看着像是抬着个人，又齐刷刷进了那空房，也是不明所以。

　　小院落其实也就是一排寮房改建的，这一排四个房间，西侧是个简易的厨房，有囤放的蔬菜米面，这里有个附近农户的大娘过来帮佣，料理书生们的饮食。东侧是个浴室，浴室里还有一个专门的灶台和两个大水缸，里面还整齐地码放着一堆柴火。若是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是万不会如此讲究的，看样子这些个书生也不算太穷。

　　给赵多宝临时休息的是左起第一间厢房，赵家小厮正在房内给赵多宝喂糖水，那两个小沙弥想来是有些饿了，都蹲在门栏边捧着脸念阿弥陀佛呢。有两名护卫去马车上取东西了，有两名护卫在房内，其余四名便站到了门廊两头。

　　贺长寿来这舍得寺，是想查一查那芸娘在这里见的人到底是谁。如今在这后院也算方便。小司趁着这会儿护卫人手充足，便告了贺长寿，自去去打探消息了。

　　贺长寿裹了裹身上的狐裘，站在门口望了望，便佯装踱步在门廊里走着。左起第二间厢房开着窗户，里面那书生正靠在窗边，借着光亮看书，房里没有点炭炉，他手上倒是捧着一个纯铜的汤婆子，外面裹了一层带棉的布套，那布套的绣技精湛，做工也十分讲究，倒不像平民百姓用的东西。

　　“这位兄台有礼！”贺长寿走到这窗户前，拱了拱手，对着那书生笑道，“兄台很是刻苦，不知今日在研读哪位圣贤大作？”。

　　那书生赶紧回了礼，抬手将书本封面亮给贺长寿，然后回道，“经史子集，读书人读的书，莫过于此。”说着，却又举起那本《春秋》聚精会神地看了起了。倒很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味道。

　　贺长寿也不计较，迈步行至第三间厢房，这间房也开着窗户，只是窗边没人，贺长寿一眼望去，那书生正蹲坐房中看书，他身旁倒是有个炭炉，火都快灭了，但炭炉上架着几块大的鹅卵石，那书生看看火，又看看鹅卵石，便找了一块发黄的布巾，将鹅卵石裹了又裹，然后捧进怀里。

　　“这位兄台有礼！”贺长寿拱了拱手，对着那书生打了招呼。那书生回头看了看窗外，大概是贺长寿站的位置刚好反光，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行到窗前，这才看清了贺长寿，这边倒是也还了礼，然后很有礼貌得把窗户给关了。

　　贺长寿先是一愣，然后无奈笑笑，又迈步走到最右的一间厢房。这间厢房门倒是开着，只是不见半个人影，房间里衣柜书架书桌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看样子也是个讲究人。贺长寿在这门口踱了两步，便看见一书生两手端着东西往这边走。还有帮佣的大娘，也举着托盘跟在后面，看样子是要给其他两个书生送饭的。

　　这书生行至门口才发现贺长寿，可能是眼神不好，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人他不认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一手端着菜汤，一手端着馒头，在房门口站着。

　　贺长寿本想先行礼，可看这书生实在木楞，便脱口问道，“不烫吗？”

　　那书生见人家先开了口，便也答道，“烫的。”

　　“那兄台，先进去吧。”贺长寿说着，抬手比了个请。

　　“多谢这位兄台让路。”那书生倒也有礼，双手举着东西，却还是躬了躬身，然后才进了房间。

　　贺长寿回到左起第一间厢房，正好那圆菩小师父来了，寺里开饭的时辰到了，他得叫那两个小沙弥去吃饭。顺便也往这儿送来了一大盆热乎的菜羹，也没有别的准备，舍得寺平日里不留香客食宿，当然了，主要也是因为平日里没有香客。

　　赵家小厮接过了菜羹，虽是寡淡，但佛家本就清苦，也道了谢。那两个小沙弥便是欢欢喜喜地跟着大师兄走了。

　　外出打探消息的小司回来了。

　　舍得寺的后院外有一片农地，种了些瓜果蔬菜，面积颇大，自给自足。平日里也有些农户帮忙打理。寺里的沙弥问不出什么，这后院出去不远处的几户农家，其中也包括来这里帮佣的大娘家，倒是愿意说上几句的。

　　很多年以前，舍得寺有个远近闻名的神医和尚，便是上一任的主持，了缘大师。了缘大师常在寺中为穷苦百姓义诊，虽说比不得云里寺香火旺盛，但舍得寺名声也是极好的。后来有一年，神医大师帅众僧出诊，这一去可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的主持了善大师是了缘大师的师弟，了善大师原本是个苦修的和尚，朝圣回来才开始守着舍得寺。是以他的徒弟们年纪都十分小。

　　这寺里寄宿的书生，住在最右侧厢房的那位姓孙，孙生是本地人，他爹是个农庄里的小管事，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将他送到舍得寺。

　　左起第三间房的那位姓李，李生是西北人，前年应举，名落孙山，故而到此寄宿苦读。

　　左起第二间房的那位姓张，张生是京郊人士，他父亲曾是朝中官员，后因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便寄宿到了这寺庙之中。

　　“三位书生平日里都没什么交往，也少见外人。他们待着这寺庙的日子有长有短，孙生今年来的，李生是前年来的，张生则来了好几年了。”贺长寿和小司漫步行至院外，低声谈论着小司了解到的信息。

　　贺长寿想着，那芸娘秘会之人...即是多年秘会，想来那孙生和李生应该不是，或者对接之人中途换过也未可知，那主持也有可能。唉，贺长寿都有点后悔不该那么早把芸娘送走的，哪怕再严刑逼供什么的，也好过现在没个头绪，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贺长寿带着小司回到厢房，赵多宝已经靠坐在了炕床边，呼吸也均匀了，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赵府护卫已经将马车上的物品都搬了过来，赵家小厮备了糕点给各人，又用炭炉上烧着的水给两位公子冲了糯米羹。

　　赵多宝喝了热腾腾的糯米羹，才算是回转了精神，连忙拱手跟贺长寿抱歉，“实在是失礼，坏了公子兴致！”

　　贺长寿拍了拍赵多宝的手，很是温和地说道，“身体要紧，多宝往后可要多多锻炼才是，你父亲兵将出身，你没事儿也练几手，莫说武艺高绝，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这边赵多宝连应了两声是，贺长寿继续笑道，“如今费了吃奶的力气上了这九百九十九步的高阶，也算是结了佛缘，咱们也该去拜一拜诸天神佛，顺便再见一见主持大师。”说着，便指了赵家小厮给赵多宝整理了衣帽鞋袜，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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