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等你好久了

bgm起，一道灯光打在场馆正中。

        星界第八赛季世界总决赛现场，人群欢呼夹杂着踩点的游戏bgm，仿佛引爆滚滚雷鸣。

        观众席前排，封畅用手机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发到游戏贴吧，引来一众没抢到票的玩家羡慕嫉妒恨。

        星界，火遍全球的rpg端游，在竞技、可操作性上达到同类游戏史无前例的高峰，开服八年，依然是每个网吧起码有大半人在玩的全民网游。每年星界举办大型职业赛事，都是一场盛大的全球狂欢。

        “封畅！要开始了！”邻座，一起来看比赛的张曙嗓子都叫哑了，封畅才勉强从口型分辨出他的意思，“bg加油！bg！拿个世界冠军回来啊！”

        bg战队是z国最传奇的远古豪门，包揽八个联赛冠军中的四个，积累的粉丝极多。今年世界赛在z国举办，bg战队主场迎战h国老牌豪强，z国观众一个个可以化身音波武器把场馆给炸了。

        封畅今年大一，刚开学就听同学讨论星界，知道张曙是铁杆bg粉丝，所以前几天收到两张票，顺手把另一张给他了。

        张曙吼了几声，把灯牌往封畅手里塞：“来！一起给bg加油！”

        半空的摄像头向观众席扫来，封畅极为敏锐，缩回手压低鸭舌帽：“你个男的举个画爱心的粉色灯牌，自己不觉得恶心？”

        “喂！我知道bg在半决赛淘汰了kl你很不爽，但不管喜欢哪个队，现在z国赛区一致对外——”

        “一致对外？”封畅又往下压了压帽檐，遮住自己的脸，“怎么，你要上去打h国队？”

        “靠！就知道嘲讽，都没见你玩过游戏，有本事竞技场solo！”

        “solo？”封畅轻声重复，语气疑惑得像不认识英文一样，顿一秒才道，“算了吧张曙。”

        “哼，怕了吧！”张曙得意，“封畅，平时叫你玩都不跟我们一起玩，是不是害怕操作太菜丢面子？”

        观众席上方，摄像头掠过。

        封畅抬起脸，露出帽檐下精致张扬的眉眼。

        少女一身休闲的大红卫衣，白色鸭舌帽，额前几缕碎发，鸦青短发堪堪及肩，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璀璨而锐利，像骄阳下锋芒毕露的剑光。美得极有侵略性，丢到人群里绝对能灼得周围所有人成为陪衬。

        “确实，当时我害怕极了，就差跪下来求你们不要再继续说了。”封畅戏谑，扬声道，“bg出场了。”

        张曙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跟周围观众一起嘶吼。

        万众瞩目，bg战队队员身穿黑白队服，依次登台。23岁的星界z国第一人lu神走在最前面，神态平静——陆玦任bg队长五年，年年进世界赛，如今已是第三次站在世界总决赛台上。

        教科书式的完美指挥，没有丝毫多余的完美操作，未卜先知般的完美意识，全职业精通，正面、支援、输出、防守，lu是赛场上无所不能的神。

        注意到镜头，陆玦看向机位，一双眼凛冽如寒潭，在聚光灯下闪烁细碎的光芒。

        寒冷的冬夜，场馆瞬间被引燃，爆发出冲天的加油声，全场高呼他的名字。

        陆玦微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得到回应的观众更疯狂，大批人站起自发形成人浪。

        待bg选手一一坐定，主持人开始介绍对手，去年的冠军队，张曙才笑道：“z国已经七年没拿过冠军了，今年我们赛区包揽国际赛事所有奖项，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吧？”

        封畅漫不经心地转笔，修长手指快速翻飞：“嗯，建议星界官方整个转盘，每年转到哪个赛区直接发奖杯。”

        张曙低骂一声“靠”，把注意力放回台上。

        今年bg主场，一票难求，找黄牛都买不到，要不是封畅朋友给了封畅两张票，他肯定没机会来现场！

        嗯！是因为门票才不好意思怼回去，不是因为怼不过！

        这一看，张曙就乐了：“哈哈哈，第一个就ban冰法，看来很怕啊！我lu神的职业池，ban得完吗！对阵bg，还不如直接ban掉lu神呢！”

        进入对局地图之前，有轮流ban、pick的环节。

        rpg网游里职业、阵容克制很大，为了做竞技，星界有切换职业的机制，并不像传统网游那样一个角色只能玩一个职业。

        舞台上方，投放游戏界面的大屏幕显示对面的ban位已经确定。锁下的雪花标志，表示着第一局比赛中，冰法师将被禁用。

        bg队长lu，全职业精通，因为bg打法核，比赛基本都是玩法师，其中最常用的就是冰法，也是最初打出“lu神”这一封号的成名职业，公认的世界第一冰法。

        这也导致每次跟bg比赛的战队万分苦恼。你要ban冰法吧，lu神拿其它职业一样不当人；你不ban吧，让lu神拿到全世界独一档的冰法，感觉前路惨淡，更没希望。

        “喂！你干嘛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听你听，解说也是这么说的！lu神，根本不可能被针对！”

        封畅叹了一口气，把笔别在耳后，从裤兜里摸出白色耳机塞在耳里。

        仗着封畅戴了耳机，张曙小声逼逼：“连解说都不想听？太傲了吧，难道官方解说的理解都不如你？哼，真玩游戏，还不知道水平怎么样呢……”

        封畅听不见，却能看到张曙嘴巴在动：“精神胜利法？阿q正传没你出演我不看。”

        张曙闭嘴。

        耳机里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封畅低头看手机。

        【fish：解说顶级理解。】

        封畅手速很快，秒回道：“你看观众这激动的，解说不吹，游戏还没开始就要被冲烂。”

        那边立马又发来一条——

        【fish：你怎么看？】

        “封畅，总决赛你还玩手机……”张曙探头，正巧看见屏幕顶部的网名，“哟！你朋友跟fish大神同名哎！因为偶像是鱼哥吗？”

        鱼哥是国服玩家对星界大神fish的尊称。

        fish三年前登顶国服第一，玩遍所有职业，国服前十有六个都是他的号，在高端局令人闻之色变。作为国服历史上占据第一最久的路人王，鱼哥是毫无争议的rank天花板，直到被豪门战队找去青训才终结这个纪录。

        当年，这位风头无量的天才少年让一众职业战队抢破了头，玩pvp的没几个不知道。

        “大神？”封畅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张曙兴致勃勃，大谈特谈俱乐部抢fish的秘闻，封畅特意扯下耳机细听，没绷住笑了出来。

        等张曙转开头，封畅才回复消息：“lu神不可能被针对，但是bg很容易被针对。”

        “bg除了老狐狸没人会玩战士，bp吃亏。”

        那边的人反应和手速都很快，屏幕上立马弹出连续四个感叹号。

        【fish：你说的太委婉了，哪里是吃亏，根本是血崩好吧！heg什么实力啊！没有前排正面怎么团？！ban掉冰法，没有神来之笔的大团控弥补无前排缺陷，人数对等的团战拿头打！】

        【fish：要是又拿个亚军，希望老狐狸别拿账号卡抹脖子。】

        封畅笑：“你穿队服来仇家主场看比赛，没被bg粉丝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还敢诅咒老狐狸死？想现实送人头？”

        回复完，封畅直起身子，转身望向观众席最后面的出口。她向站在高处，身穿红白队服的人挥了挥手，那人也远远朝这边招手。

        “封畅！”身旁，张曙兴奋叫她，“你看你看，lu神是不是开始挖坑了！”

        封畅回身。

        大屏幕，游戏界面下方有小窗口，摄像头给到选手脸上。

        陆玦身为z国三大战术师之一，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沉稳镇静，在赛场上算计别人时，总会习惯性地微动眼眸，露出像狐狸一样眯眼的神情。

        “嗯。”封畅注视大屏幕右下角的小地图，单手支在扶手上转笔，飞快地说道，“bg的短板存在多年，只是平时被lu的实力弥补看不出来。如今遇到硬实力顶级的heg，阵容配置的问题会彻底暴露出来，极为致命。正面打不过，想赢只能指望lu掌控大局以多打少，但heg一向偏好稳步推进，不做风险高的任何决策，很难阴他们……”

        “哈哈哈，”解说的声音传进耳朵，“lu神的招牌表情来了，这是要往死里坑heg的节奏啊！这表情一出，我们都知道bg稳了！就问对面慌不慌！”

        封畅毫不犹豫重新掏出耳机塞进耳里。

        到了生死局，陆玦脸色依旧冷静，现场观众却心急火燎，整个场馆像一锅烧糊的粥，煮得太久，满锅沸腾的泡泡压抑成灰黑，一鼻子焦味儿。

        bg_lu血条清零的一瞬间，封畅附近一个举heg灯牌的女生忽然跳了起来：“heg！fighting！”

        几乎同时，大屏幕上跳出比赛结算，整个赛季在此落下句点。

        【bgvsheg：1-3】

        女生的嗓门并不大，但在极度压抑的场馆里，兴奋的呼声分外刺耳——

        周围人全部目喷怒火，齐齐看向她。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矿泉水瓶过去，划出一道弧线当啷啷砸在女生头上。

        人群混乱，女生捂头痛呼，灯牌摔在地上被踩得稀烂。

        一年一度的世界总决赛刚刚结束，台下却比台上更热闹。

        封畅霍地起身，提脚想去找主场的保安。

        台上，陆玦取下耳机站起，露出电脑后神色冰冷的脸。他冷冷望了这边一眼，场馆内安保人员立刻注意到混乱，从各处赶来。

        陆玦的眼神在人群中那顶白色鸭舌帽上微微顿了一下，很快移开。

        封畅坐回座位。

        阴云罩顶，陆玦看过来不过一瞬，没有人在意这段小插曲。赛后握手之后，陆玦披衣离开，只在舞台边角处留下一个半披黑底白纹队服的背影。

        bg主场，辉煌的金雨大片飘落，h国传奇战队heg再度捧起至高奖杯。

        道完恭喜，z国两个解说忍不住叹气——

        “可惜，lu神最终没能力挽狂澜。”

        “bg的短板是没有一个足够强硬的攻坚手。”

        “lu神自己倒是全职业精通，但bg打了八年法核，总不可能让lu神去打前排吧？”

        “唉，如果bg能有一个战士……”

        封畅右手插在裤兜里，紧紧攥住自己的账号卡，目光仍紧紧停留在陆玦背影消失的地方。

        “唉，封畅你预言家，今年又没了。”张曙声音有些哑，“算了算了，生气伤肝，早都习惯了。”

        “行了，你没打过游戏？”封畅收回目光，神情轻松，“游戏嘛，有赢就有输。”

        “但是！”张曙痛苦道，“为什么每次都差一点？就那么一点！”

        “解说和观众都能看出来的问题，bg自己不知道吗？明明lu神那么强！bg这么大一个俱乐部，不会买人？”

        “买谁？”封畅问，“你真以为bg随便去一个前排就能拿冠军？bg缺的不是前排，是能跟上lu的前排。联盟能打前排的顶尖选手，你指望哪个挂牌销售？”

        “我，我不甘心啊！”张曙眉毛耷拉着，“一年又一年，多少年了！lu神保持巅峰期整整五年，整整五年的配置问题啊！阵容问题这么大都能拿世界亚军，要是没问题呢？”

        “我们赛区七年无冠！难道你甘心吗！”

        “不甘心啊。”封畅轻快道。

        “……？”张曙怎么批判封畅风凉话一套一套的都想好了，突然就被噎住了。

        “不甘心有什么用？不甘心就自己上去打啊。”封畅说，“说这些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一点作用。”

        “但就你这心态，也不能上去打。”封畅忽然笑了，“成为职业选手，在习惯胜利之前，首先要习惯失败。”

        “这句话？”张曙默念了一遍，“怎么感觉像是……”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封畅昂首，“要是不甘心就能拿冠军，那冠军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一落，封畅突然就保持这个姿势僵住了。

        张曙大惊：“你被术士定身了？”

        “没什么，有个网友来消息。”封畅若无其事锁屏，还要来一句，“开解控了。”

        张曙都被气笑了：“游戏不会玩，废话倒是一堆。”

        直到出场馆，趁张曙没注意，封畅才解锁手机。

        三条消息整整齐齐码在那里。

        【老狐狸：来看比赛了？有什么想法？】

        【老狐狸：等你好久了。】

        前两条是比赛刚结束发的，最后一条间隔时间比较久——

        【老狐狸：人呢qwq】

        看到那个“qwq”，封畅反手就是n排问号刷过去，问：“你不会受刺激了，真拿账号卡抹脖子吧？”

        【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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