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滥杀

不二庄事发不过短短几日，江湖中便已传的沸沸扬扬。

        而各家口中议论的主角，便是近几年突然崛起的新兴组织，天门。

        这个一直神秘低调不知正邪的门派，似乎一夜之间变得名声大噪起来。

        只是这名声大噪的结果，却不是岳龙轩想要看到的。

        因为这大噪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反倒让他的计划暴露的彻底。

        原本他是想悄无声息的进行那个计划的。要知道，只有在猎物毫无防备之时，才是最容易得手的。

        而现在江湖中各派已是人人自危，对天门更是讳莫如深，想要达到目的，不知又要耗费多少时间…

        岳龙轩想到这里，置于扶手上的双手骤然收紧，引得这雕花靠椅吱嘎作响。

        “一个精密无暇的计划，竟然轻轻松松被两个毛头小子给破坏了…呵…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岳龙轩冷冷开口，声音在偌大的门厅中回荡着，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门主，本来那两个小子不足为患，都是因为铁心兰突然出现扰乱了计划才…”跪在地上的那几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岳龙轩厉声打断。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天门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不能完成任务的…”岳龙轩双眼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抹阴戾之色。

        还未等阶下几人反应过来，岳龙轩掌中运力，一掌将几人击飞了出去。

        他们已不必再反应什么了，因为死人实在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厅内众人看着眼前的情景，皆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雪雨立于众人之中，嗤笑一声。

        呵…看吧，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她侧目看向一旁的小江，似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抹畏惧的神色来。

        可是没意外的，她什么都没能捕捉到。

        只见小江神色淡漠，低垂着眸子静静立着。他甚至都没抬眼看过那边的几具尸体。

        “……”

        雪雨真的非常讨厌他这副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一直觉得，父亲的所有手下当中似是只有他不受控制一般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但他却又是所有人中做的最好，最得父亲赏识的那一个，每次任务都执行的非常干脆利落，根本说不出任何不是。

        可是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至于她为何会对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又是父亲得力干将的人不顺眼，她却也是说不上来。

        但看一个人不顺眼又何须什么理由？

        雪雨冷哼一声，冲着小江翻了个白眼。

        “小江雪雨，这次你们做的很好。”正当雪雨沉思之际，岳龙轩平静开口，打破了厅内的一片寂静。

        “托门主洪福，属下尽力而为而已…”雪雨柔声开口，心底募地升起一股欣喜感。

        她是十分欢喜父亲夸赞她的，这也是任何一个子女都会有的期盼，只是她实在不常听到。

        除了和小江一同出任务的几次。

        这也是她“勉强”愿意与他一同外出执行任务的原因。

        而这一次，他们似是又要一起出发了。

        ……

        二人一前一后纵马不知行了多久，只知是从月明星稀之时一直到这日上三竿时分。

        “行了这么久马也累了，不如去前面茶舍小憩片刻，如何？”小江侧目看了眼雪雨，轻笑着开口。

        “累了？它难道有亲口告诉你不成？”雪雨垂眸看了眼身下的马儿，疑惑道。

        “……”小江嗤笑一声，不再答话。

        这个小江，平日里总是对着这些个飞禽走兽自说自话，好似真的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似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马儿累与不累她尚未可知，但她确实是有些乏了，之所以一直未开口，当然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雪雨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山间的小茶舍自然没什么气派可言，几间茅草屋加几张桌椅板凳便是十分难得了，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但倒也收拾的干净整洁。

        “老伯，劳烦给马儿准备些粮草。”小江安顿好二人马匹，从侧屋旁驱身来到雪雨身旁坐下。

        “诶！好来！”茶舍老板热情的应了声，他从茶水摊内走出来，为二人递上茶壶，笑眯眯的说道:“客官您慢用！”

        小江轻笑点头回应了下，募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到脚边，他定睛一看，是一个筑球。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跑过来，他一双圆圆的眼睛踌躇的看着小江，似是想表示那是他的。

        “给。”小江屈身捡起球递还给了那孩童，甚至还轻轻抚摸了下他的头。

        他看起来总是在做一些多余且无用的事情。

        无聊…

        雨雪侧目看了眼小江，冷哼着为自己斟上茶，刚要入口的瞬间，她蓦地注意到那茶摊旁的妇人似是正在偷偷摸摸的往烧沸的水中加什么东西。

        呵…找死。

        雨雪倏地拔剑出鞘，剑光闪烁间那妇人便伴着一声惨叫声倒在地上。

        她死了，颈间鲜血直流，染红了一旁哭喊着摇晃她身体的茶社老板的手。

        “你为何要杀她。”小江笔直的静坐着，微酌了口碗中茶水，淡淡开口。

        “为何？！你是饭桶吗？还在喝这东西，刚刚她在茶水里下毒，你没看到吗？”

        “什么下毒！那是可以补气养神的黄芪粉！我们每次煮茶时都会加上些…你…你这女人好生歹毒！不如也杀了我！啊！！”

        那茶舍老板话音还未落，便被雪雨一剑毙了性命。

        “你何故又要杀他？”小江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眸与雪雨对视，虽是在询问她，脸上中却是一丝疑惑的神情都没有。

        “他说他不想活了，自是没有不成全他的道理。”雪雨冷哼一声，今天他的废话真是格外多。

        “这就是你要杀他的理由？”小江盯着雪雨的眼睛看了一会，募地笑了下，看起来似是有些失望。

        “？你什么意思？”雪雨疑问道。

        杀手杀人，哪还需要什么理由，自是想杀就杀罢了。

        难道他是在怪我滥杀无辜？

        雪雨心中冷哼一声，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人怎的能当父亲的左右手，回去她定会禀报父亲，让父亲好好治治他。

        “呜呜…爹…娘…”刚刚在一旁玩球的孩子似是被吓蒙了，匍匐在父母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但哭着哭着这孩子竟然又突然抽搐起来，看起来实在不太正常。

        “…你怎么了？”雪雨屈身上前欲看个明白。

        只是未等雪雨反应过来，那孩子竟然极快的转过头来，口中倏地吐出一道暗器，那暗器速度极快，她欲持剑抵挡但似是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之际，一只茶碗倏忽而来凌空将那暗器猛的弹飞很远！

        雪雨抓住这间隙，倏地掌中聚力，剑在手中一个旋身，反手一剑结果了那孩童。

        “看来我没说错，这里是黑店。”雪雨收了剑招，得意的看向一旁的小江。

        小江依旧静静坐在那里，只是手中的茶碗已然不见踪影，他侧目看了眼雪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若不是我…你已经死了。”雪雨冷哼一声。

        “…是吗”小江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你仔细看看那孩子的手。”

        雪雨瞪了一眼小江，但还是照做了，她翻开那小孩的手，发现这孩子的双手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许多薄茧。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怎会有如此粗糙的双手？

        雪雨愣了愣，她蓦地抬头看向小江。

        “你再仔细摸摸那孩子的颅顶。”小江笑道。

        雪雨伸手仔细的在头顶上摸了一番，她似是摸到了什么，动作停滞了一下。

        太硬了。

        七八岁孩童的头骨还未发育完全，是万万没可能如此坚硬的。

        除非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孩童，而是生长发育停滞的侏儒…

        雪雨蓦地想起刚刚小江帮这人捡球的画面。

        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了么？

        小江见雪雨一动不动的楞在那里，便又开口道:“你不妨再去这茅屋内瞧上一瞧。”

        雪雨听罢，一脸疑惑的进到屋里，不一会儿便闷闷的从里面冲出来，她盯着小江的脸，脸色非常不好。

        她脑海中还在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那茅屋内空空如也，一副甑尘釜鱼的破败之相。一户长期在山中居住的人家，家中怎会是如此景象？

        可小江又为何会知道这些？

        想来是他一开始便以安顿马匹为由，将这里探寻了个便。

        想到这里，雪雨将剑往桌上重重一置，冷言质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戏弄我很有意思么？！”

        “…”小江侧目看着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嗤笑一声。

        “戏弄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滥杀之心。”

        “滥杀的心态，使你变得盲目自大，忽视了许多细节，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事态已被你牢牢控制住了，不是吗？”小江终是站起身，他眉眼含笑，但眼底却并无笑意。

        “…”雪雨无法反驳，因为她刚刚确实因为大意，差点丢了性命。

        “时侯不早了，这里离铁血盟还有些距离，若是想天黑前到达的话，需得出发了。”小江将二人马匹牵出来，纵身上马，对一旁还楞在原地的雪雨笑着说道。

        他嘴角的笑容让雪雨觉得非常扎眼。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他的嘴给缝上，让他无法再笑！

        雪雨心里冷哼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

        “什么！你说他这并不算滥杀无辜！？”

        熙攘的酒楼内蓦然响起一位少女银铃般的声音，这声音虽是悦耳，语气却是太不友好，引得四周食客纷纷注目。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少女急忙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乖乖坐回座位上。

        她面若芙蓉、唇红齿白，一双杏眼水灵灵的实在令人喜欢的紧。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嗤笑一声，看了眼盅中的酒，微泯一口。

        此人眉清目朗，面如冠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使他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多了几分凌厉的美感。

        这对璧男玉女坐在一起，当真如一道风景一般，令四周食客赏心悦目，羡慕不已。

        只可惜他们不仅不是情侣，甚至是不是朋友，当下都要打个问号。

        这二人正是离开不二庄，正欲驱身前往铁血盟的宇文霜和匡连海。

        “宇文小姐，我记得伯父好像并不无辜吧…何来滥杀无辜一说？”匡连海垂眸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淡淡开口。

        这酒…闻着味道倒还可以，但入口却是乏味的很。

        匡连海突然想起与小江凉亭共饮的那晚，小江递来的那酒，味道倒着实不错。

        “可是…”宇文霜柳眉紧蹙，欲辩解些什么，却还是放弃了。

        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父亲确实并不无辜，恰恰相反，死对他而言反倒是罪有应得。

        这好像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结局。

        除了她。

        如果她是旁人，那她一定也会拍手叫好。

        可惜，她不是。

        宇文霜沉默一会，像是气不过般的涩涩开口道:“就算不说我爹，他是天门门下的杀手，便不可能不会滥杀无辜。”

        “哦？难道你亲眼见过？”匡连海笑了笑，有一下没一下的小酌着杯中的酒。

        “你！”宇文霜气结的瞪着匡连海，她愤愤道:“匡连海，不要说你还当他是朋友！”

        “是与不是，与你宇文小姐似是没什么关系吧，毕竟与他结仇的…是你而非匡某。”匡连海抬眼扫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宇文霜，勾了勾唇角。

        宇文霜气急道:“无论怎样！这样一个拿生命当儿戏的人，你与他交好，便是错的！”

        “何为对？又何为错？”匡连海嗤笑道。

        宇文霜愣了愣，竟是无法回答他。

        是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黑白曲直对错，所谓对错，不过只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判断的罢了。

        就像父亲的死，自己虽然认为这是错的，却又有多少人认为这是对的？

        “…你会后悔的。”宇文霜苦笑一声，蓦地开口道:“今日之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明日便不一定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匡连海…他太危险，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罢…”

        她自是不会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气话，没过多久，竟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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