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家生下孩子（2）

夜深人静，此时此刻，仍有成千上万的生灵忙碌着活动着，所有植物都在聚敛精华，想在春天来时的温暖中更好地萌发伸展。人类也是一样，生死相继，一代人去了，又一代接上来。再想自己，走到现在，伤痕仍在，但当下现实更重要，当一个全新的小生命来临时，自己不能拒绝。可是，当孩子呱呱落地，一无所有的现状又怎能保证小生命的幸福？

        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第二天，她给母亲打去电话。母亲很是高兴，“孩子既然来了，就要吧，再难，还有我们嘛，可以帮你带大，你们只管工作就行，谁在年轻时都会遇到坎儿，再难能难过我们那时候吗？放心吧，熬过去就好啦！”

        母亲的宽慰使她心情好转，想到他们今生最大遗憾就是没有儿子，自己如果生个男孩，也算满足了二老的心愿，再让孩子从小喊他们爷爷奶奶，二老肯定乐得嘴都合不拢。想到这里，她不禁豁然开朗，决意过几个月再去检查，一定要从医生嘴里套出孩子的性别。

        她在怀孕快六个月时，再次去了医院。

        那个做B超的女医生笑着问她，“你们小两口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秦天站在旁边，眼睛盯着B超的屏幕说，“要说喜欢，我倒喜欢女孩，贴心小棉袄嘛，当然男孩也很好，反正都是自己的，一样好！”

        一听这话，她不禁窃喜，便故意说道，“咳，咱们这代人早已不像父辈那么重男轻女了，都是自己孩子，男女都一样。不过，早点知道性别，可以提前起好名字，胎教也有针对性，心里踏实，你说，对吧？”

        女医生看了他们俩一眼，神情上似乎犹豫了一下，转而才笑道，“看得出，你们小夫妻感情很好，羡慕你们哪，年轻真好，告诉你们，是个男孩哪！看吧，小鸡鸡都长出来了。”说着，抬手指向显示屏，并示意她可以起身看一下。

        走出医院大门，秦天欢喜得把她抱了起来，刚转一下突然意识到她的肚子，这才停了下来，并连连地唏嘘自责，“对不起，宝贝，是我不好，该打，都怪我得意忘形了。”

        她也笑了，“好啦，我已经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而且必须交给我妈照料，要让小家伙叫爷爷、奶奶，这世界我无力改变，可这点事却可以做主，孙子和外孙凭什么不能一样？在这称呼上，咱们不在意，可对一辈子盼儿子的他们来说却意义重大，能让他们感觉与别人一样，也是活得有滋有味！”

        “好，这个，我完全没意见，有个男孩承欢膝下，让他们与别人同样尽享天伦之乐，确实太重要了！宝贝，你是个好老婆，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亲爱的，这个孩子是我儿子，我就把你当成女儿，当成贴心小棉袄了。”秦天说着便捧起她的脸，欢喜地亲了一下。

        她在怀孕后，心态改变很多，嘴上仍是一切无所谓，心里却在忧虑焦急，如何能给孩子幸福，如何过得更好，赚钱已成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钱这东西就是魔鬼，无非从他的口袋流进你的口袋，却是谁都离不开，要命啊，只要这么想着就会头大，怎样才能赚到足够的钱？如何才能活得好些？他们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每一步都很艰难，不敢多想以后将会怎样，只能打起精神往前奔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已经八个半月了。

        他们在北京压根生不起孩子，老家能有老人照顾，花费也低廉，于是秦天把她送回了尚镇。本想等她生过孩子再回京上班，无奈公司催他回去，他只好离开。

        临走前，他叮嘱道，“幻儿，等到孩子生下来，一定给我电话，也好让我放心，别怕，要是时间允许，我就赶回来。一周假期眼看到了，眼下这种状况不能失业，熬过这个坎儿就好了。”

        她点头，随着秦天走出巷道，凝望他快到车站时，才慢慢地转身回家。当她转身时，抬头间竟然看到柏青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不禁黯然神伤，想到小时候，避过大人们的眼睛，自己与柏青在树下玩耍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不禁使她鼻尖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两年前，柏青母亲死于心肌梗塞，当时她正在吃饭，突然趴在桌上不动了。一年后，柏文成查出患上肝癌，被柏青和哥哥接到南京治疗，无奈回天无力，两个多月后就去世了。

        母亲告诉她，柏青和哥哥在父母去世后，就卖掉了房院，只有清明节和过年需要上坟时才回来一趟。

        小镇的人们说，柏家这老槐树是爷爷辈栽下的，上百年仍然枝繁叶茂，有了这棵树之后柏家命运就慢慢地改变了，柏文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考上重点大学，是仗着老槐树能够恩泽后代的上好风水。因此，张家接手柏家房院后，也与所有人家一样，翻建了两层小楼，为了留下这棵老槐树，砌围墙时比隔壁邻居少了两米。柏家房院宽敞，张家老俩口七十多岁，就随同三十多岁的五儿子一起住着。此时，张老太正在槐树下坐着小凳摘着韭菜，孙子孙女正在身边绕来绕去玩耍着。

        物是人非，一切都在变化。那院落、那老槐树，她不能再看，收回目光，终究还是流泪了，她慢慢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想到自己曾经那么盼望生下柏青的孩子，一生只做他的女人，到头来却另嫁他人，将为别人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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