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寄居和亲情（2）

秦天待在罗家不知不觉已经三个多月了。

        对于盛刚的事情，罗小幻没有多说，只是宽慰道，“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别再多想了，赶紧拍好照片寄回去让家里补办身份证才要紧，天无绝人之路，只当从头开始。”

        秦天焦急地等待老家弟弟补办的身份证，他盼望尽快返回北京。他看着孩子一天比一天顽皮可爱，吃得也多，他高兴也心酸，愈发着急找工作的事情。

        罗小幻总是陷入焦虑，胃口不好，奶水不足，只好开始给孩子添加米粥类软食。尽管孩子给二老带来很多快乐，可全家吃住娘家也实在不是办法，两个妹妹渐渐意见多了起来。

        这天，晚饭时，母亲最先为她这个大女儿盛出一碗饭。

        想不到，这个举动却激怒了二妹来娣，不知哪来一股邪火，竟然瞬间爆发了。

        二妹不管不顾地叫嚷道：“妈，你怎么这样偏心？这些年都是最疼她，我和三妹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你们大字不识，什么都不懂，告诉你们，他们小两口就是骗子！什么公款被盗、身份证丢失，都是编出来哄人的，就想赖在家里占便宜罢了，明白么？”

        这番责备与抢白，把母亲呛得来了脾气，“我哪里偏心了？怎么偏心了？我们两个老人都还活着，能轮到你这么胡闹么？让你们没脸没皮死里吵闹就行了，是吧？怎么不知道丢人现眼哪！你们大了，我老了，是不是管不住你们了！”母亲说，竟然忍不住哽咽起来。

        母亲的眼泪把她击垮了，她不禁鼻尖一酸流下泪来，也知道二妹心有怨气，一年前，二妹曾去北京找过她，可她和秦天当时根本没有能力为她另租房子。她认为，既然二妹能找的都是洗碗扫地之类的工作，在家在外都是一样，没必要自己这样漂下去。二妹悻悻地回到尚镇一直对她这个姐姐没有帮她留在北京心怀怨恨。

        想到这里，她看着二妹，难过地说道：“我之所以劝你回家，是因为漂泊在外太难了，说不准哪天失业，就会没饭吃，无依无靠，有些实情不敢说，只是不想家里担心，知道吗？我们经常吃上顿没下顿哪！你应该一步一个脚印，从自己的实际情况出发。再说，你也到考虑结婚成家的年龄了，何苦也要学我漂在外面受苦呢？”

        “不要说得好听！我在家最烦父母唠叨，想到北京躲开，你竟然非要轰我回来，怎么，北京是你的？你怎么知道并不适合我？明知北京机会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怎么知道我遇不到更好的机会？料定我不能找个好人嫁么？你能自由恋爱，我凭什么不能？已经看透我会比你差么？我脑袋长在自己脖上，为什么非要接受别人的介绍？城里人吃好用好住楼房不用出力流汗，看病养老都是公家管，咱们农民凭什么不行！告诉你们，这辈子我一定要做城里人！”

        母亲接过话茬：“算了吧，你就是这山望那山高，不知天高地厚罢了。二十六七岁已经不小了，邻里乡亲给你介绍那么多人，都是条件相当的人家，你却一概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从来不知道掂量自己再看别人。有人介绍，你就拿劲儿，没人理会，你又发慌，再有介绍还是不死不活，也没个目标主见，不知到底怎么办，这样只怕这辈子好不了。”

        母亲这话更是惹得二妹火大，“哼，你从小就是最宠她，在你眼里，她从来什么都好，我却狗屎不是！告诉你，这辈子你只当没生我，我也没你这个妈！她从小学习比我好，所有老师都夸她，喜欢她！我有点什么错，都拿她跟我比！说我什么连她脚后跟都比不上！你们两个老祸害也从来更疼她，好吃好用都先尽着她，亲戚们也都说她这好那好，说她聪明能干，孝顺懂事，我这辈子都要被她压得趴在地上，怎么都比不过！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凭什么？”

        罗小幻知道，二妹一旦胡搅蛮缠耍浑起来根本不讲道理。她以前曾给二妹介绍过一个中学同学，那个男生敦朴踏实，家境不错，结果却遭到二妹狠狠的挖苦：拉倒吧，那个人要是真的好，只怕你自己早就留下了，怎能舍得给我介绍！莫不是成心害我，告诉你，我长着脑袋哪，不会听从别人摆布的，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一定强过你！

        她本来不想再说，可眼见二妹不孝不敬，不禁怒然回击：“你怎么这样？怎么这样拎不清？看来父母根本不能指望你！我早就提过，说自己以后会守在近处，以方便照顾二老。可你骂我明一套暗一套，说我只想赚些好名声，也想独占家产。我说可以写下不要家产的字据，你说，即使有字据仍能耍赖。我说，只要你保证能在父母近处，所有家产都是你的，我走远就放心了。你又说门都没有，凭什么我能一走了之把两个老祸害、老不死扔给你？总之，我横竖难讨你的好。明明真心盼你好，你却说我不过只为显示自己的聪明，本意仅想看你笑话……”

        秦天觉得，自己不能多说，劝谁都是不讨好，干脆独自躲到外面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回来，二妹仍在发飙，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此时，他已经饿得前心贴了后背，想要拿碗盛饭，又怕引发更大的战火，只能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为难。

        二妹看到秦天，顿然掉转矛头，冲着他大声叫嚷起来：“告诉你们两口子，撒谎能哄住老人，却骗不了我，哼，天下哪有这种傻冒儿，明知火烧眉毛需要钱，竟让小人钻了空子！明知单位并不在意那点小钱，为何不为自己着想？何至于这样赖在家里？不过只是借口罢了。”

        秦天知道罗家不太宽裕，自己落魄而回，一家三口吃住下去确实负担很大。两个妹妹横眉冷对渐渐多起来，甚至争吵不断，妻子难过伤心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他走近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幻，不要难过，再忍忍吧，等身份证寄过来，我就回去找工作，慢慢就会好了。”

        吵架愈发升级，虽然父母在一旁好说歹说，两个妹妹有时甚至想要动手，父母极力斥骂才算打住。最后逐渐发展到二妹隔三差五联手三妹找茬闹事儿，每次多是二妹最先开口讨伐：

        “既然混不出人样儿，就别再贪图家里的便宜！父母领着我们辛苦收种的粮食凭什么养活你们？你们出过力还是流过汗？来一个还算勉强，竟然三口聚齐，这个家怎么受得了？到时你们一拍屁股走人，让我们喝风吗？真是不要脸，凭什么赖着不走，这里是你们养老院吗？”

        三妹随声附和，“是啊，就是嘛，那些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我们出力流汗弄来的，凭什么养活你们？”三妹并不圆滑，却性情火爆，经不起撺掇，有时越说越气，她有时竟在吃饭时，强行夺过罗小幻的饭碗，嘴里还嘟哝着，“放下！谁让你吃的，不要脸！”

        罗小幻曾经以为血缘亲情，坚不可摧无可撼动，而今两个妹妹竟然使她倍感心寒，这种冷酷与漠然，使她彻底看透了人心的僵硬与麻木，没有信任更没有温暖，平时看不出丝毫不对，一到关键时刻才知人情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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