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成国公府寿宴

　　是日也，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周老太太带着一众孙女儿外孙女儿，周家小姐表小姐到了成国公府，参加国公夫人寿宴。

　　国公府处处雕梁画栋，大气明快，但院落又曲径通幽，繁花翠竹遍布，中有亭榭，聊做流觞曲水之用。

　　江梓瑜只觉这世上竟有如此阔气之建筑，是看花了眼转晕了头。

　　又忍不住咬唇，若是阿娘不嫁阿爹，而是在这京中寻了个官员...

　　“干什么？”容姐儿扭过头来，“你怎么弄的？”

　　容姐儿秀美的脸上扬起怒火，原来是江梓瑜只顾着看四周，把她头上的金步摇勾掉了。

　　“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一样。”容姐儿压住声音，可还是传到了江梓瑜耳边。

　　“原是我不好…”江梓瑜本就畏她，转瞬就红了眼儿，泪珠子啪嗒啪嗒就流下来。

　　碰上这样一个哭包，倒搅得容姐儿觉得好生没意思，还不如周佩仪呢。

　　起码她还能和自己一战。

　　“擦擦吧。”周幼仪让红袖递上帕子，“眼泪金贵，表姐还是少哭，伤眼睛。”

　　江梓瑜点头，“原是我不好…”

　　幼仪：……

　　如果说掉眼泪有用的话，那她当初学学孟姜女哭倒长城，不就能把徐家救回来了吗？

　　她很早就知道，哭泣是无济于事的。

　　眼见周老太太身边的桂嬷嬷来人张望这边，幼仪连忙和红袖红绸跟上大队伍。

　　到了厅内，祝夫人就迎了上来，见她云顰高结，眉目端庄，又生的一副温柔和善的福相。

　　因着今天寿辰，穿的大红遍地金圆领上衣，下系一条八幅湘裙。

　　“三姑姑今日这是把家里珍藏的宝贝都带出来了？”一边的唐夫人打趣，她是国公府的四太太。

　　周老太太笑着点头，给众闺秀引荐，“这是唐夫人，这是祝夫人，这是...”

　　一众姐妹花和花骨朵似的，齐齐行礼。

　　今日周老太太也是有心设计，她这一众闺秀虽样貌不一，但胜在人多啊。

　　因此周家一串姐妹刚行礼完，四周就有目光聚上来了。

　　“呦，这是哪家的闺秀，看着个个似天仙一样。”

　　“可不是嘛，你看中间那个，好一个美人胚子。不过边上那几个就差远了。”

　　江梓瑜挪挪眼光，咬住下唇，她们说的可分别是周表妹和自己？

　　“你可别是想上门说了给你那长子吧？”一个妇人打趣道。

　　“长子年岁不对，次子倒是可以...”被打趣的人倒还当真了，认真思考起来。

　　正想着呢，旁边丫鬟一个没站住竟泼了水到她身上！

　　妇人刚想抱怨，忽见一道冷凝的视线扫视过来。

　　大红虬龙盘纹夹金线的缂丝补子服帖的套在身上，勾勒出清朗的肩脊线条，金冠簪起，是一张俊美无双的男子面孔。

　　长脸妇人被吓得噤声，成国公府的混世魔王，谁不认识啊。

　　放礼冷冷的扫过她，随即往祝夫人那边走去。“母亲。”

　　明放礼一大早就被嘱咐了，今天可是祝夫人的寿宴，切不可在寿宴上闹出事来，因而今天表现一直还算规矩。

　　当然，除了刚刚“无意”撞倒了那杯水。

　　明放礼一挑眉，眼神紧紧跟随隐在人群中心的某人。

　　四周都是闺秀，自然脂粉味甚浓，可他就是能闻到和上次那种一样的幽香。

　　眼神就这么盯着中间那人瞧着，一时间竟走了神。

　　“放儿...放儿？”祝夫人轻声唤道。明放礼一下子回过神来。

　　“快来和你诸位表姐表妹见礼。”

　　“表妹好。”明放礼随意的一拱手。

　　他生的英俊，又举止风流潇洒，这般动作由他做出，竟有种别样的洒脱。

　　对面的江梓瑜红了脸，她还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祝夫人见她乖巧，也多问了几句，惹得江梓瑜双颊绯红，心思飘荡。

　　这祝夫人莫非是看上了自己，若是能嫁给这样一个少年郎...

　　江梓瑜不由得身子发烫，她突然想起奶娘昨晚和她说的那番话。

　　“姐儿来了这京中，便不能像过去那般不争不抢了，您也是承恩候府的外孙女儿，如何就不能用这一层身份为自己谋一个好亲事呢？”

　　江梓瑜当时听着不太好意思，今日却浮想联翩了。

　　“你在干嘛？”容姐儿小声的在江梓瑜耳边质问。

　　她难道没发现自己一个人已经和祝夫人聊了快半刻钟了吗？真是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江梓瑜慌乱的让开，下一个是周幼仪。

　　“周表妹。”放礼拱手，旁边的唐夫人一笑。

　　“放侄儿叫谁都是容表姐，沁表妹，怎么到了幼仪就是周表妹呢？”

　　周幼仪只是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站着，明放礼一愣，随即一笑，四太太难得做件好事。

　　“不知周表妹怎么称呼？”他还不知周幼仪的别字。

　　“父亲母亲取了一个‘宝’字，平日都叫宝儿。”

　　幼仪知他性情古怪，不知他这行为到底什么意思，因此答话也很简略。

　　“掌上明珠，膝下珍宝。”少年清晰的声线一字一句的说出，“宝妹妹？”

　　这称呼恍若隔世一般传来，倒让周幼仪抬头看了他一眼。

　　少女仿佛试探性的抬眼，长睫如蝶般振动，视线又立即收回，是否搅乱对方一池春水自然不干她的事。

　　江梓瑜看他二人互动一时间竟有些酸楚，她又咬唇，幼仪表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自己抢明公子。

　　那边林婉如早就故伎重施，一个人偷偷溜去了国公府的的亭榭之中。

　　她过来之时就听到了那边流觞曲水之声，这会儿打定主意要去毛遂自荐了。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林婉如都到半道，便与那边一位公子撞了个满怀。

　　定睛一看这公子紫衣金冠，气宇轩昂，相貌英俊，只是眼中一点阴骘之意破坏了这副好面孔。

　　“公子？”林婉如蹙眉，眼中柔情四溢，手牵着他衣袖。“我的绣鞋...”

　　林婉如娇羞的指向某处，一只鸳鸯戏水的鹅黄绣鞋被抛在那儿。

　　紫衣公子看破也不点破，唤过下人去捡了回来，又亲自给她穿上，“下次可要仔细了。”

　　林婉如羞颜，点头，幸好今日特意穿了不合脚的鞋出来。

　　她捡起地上紫衣公子落下的玉佩，正面是个螭龙，背面则是个篆体的献字。

　　献？献？林婉如握住玉佩，眼睛一亮，献王？

　　这边见过礼，周老太太和周大太太便随祝夫人落座听戏。

　　周幼仪起身就同红袖红绸出去了，她方才见林婉如好像往亭中去了。

　　主仆三人刚到亭榭，就听见林婉如的声音，“我的绣鞋...”

　　周幼仪指示两丫头远远的跟在后边，自己靠着假山偷听上了。

　　红袖同红绸对视一笑，小姐的八卦之魂已经呼之欲出了。

　　听了半晌，林婉如刚走，周幼仪就想离开，忽的被人拉住，扣在怀里。

　　“别动。”清冽的男子气息包围住她。

　　“有人来了。”明放礼不知何时出现的，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幼仪细细一听，外头竟传来打斗的声音。“你先放开我。”

　　周幼仪转过头，被迫仰头在他怀里闷声说话，少女的声音带一点清甜，又带一点恼怒。

　　放礼松开些距离，两人几乎四目相对，呼吸相缠，周幼仪匆忙撇开头，只露出衣襟里一节白皙的脖颈给他。

　　早知道就不来听这趟八卦了，幼仪懊恼的想，外头这打斗情况，听着竟越发激烈了。

　　“待着别动，我去去就回。”明放礼突然松开她，要往假山外走。

　　啊？这么危险，他出去做什么？幼仪急急的躲在假山后张望。

　　却见他仿若天神降临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击退了缠着那紫衣男子攻击之人。

　　红袖红绸远远看到自己主子被一个陌生男子搂在怀里已经是急得不行。又见那边竟还有打斗的声音，更是害怕。

　　见周幼仪转身做手势，就知道事情不好，连忙跑出去告知了国公府的小厮让他去厅前知会。

　　宴席马上就要进行到尾声，算得上宾客尽欢，只是正当散时，忽的听见成国公府的小厮报信。

　　“国公爷，献王受伤了！”

　　成国公等人连忙赶去亭榭，只见一紫衣男子倚靠在假山上，旁边还站着个大红金线袍子的少年，是放礼。

　　“孽子！又是你？”成国公扬眉就要发作。

　　献王拦住他，“国公错怪，是小兄弟救了我。”

　　成国公不可思议，“王爷勿要替犬子隐瞒，以他的本事...”

　　“令郎本事，能抵过我身边五六个侍卫！”献王一指地上被杀的两人，和受伤的三人。

　　放礼扯唇，父亲何时相信过自己。

　　成国公身后的明齐礼也站了出来，“父亲，还是快把献王移去偏厅吧！”

　　明齐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眼中竟然是嫉恨。

　　他还是要出风头吗，还是要同那伪善的祝夫人一样，一点一点的夺走父亲对自己的宠爱？

　　此时周大太太等一众女眷堪堪才赶到，周幼仪见状也从假山后出来跟在队伍后面。

　　此时才看到那被刺杀之人的真面貌，居然是他！

　　周幼仪思忖，献王，正德帝登基后篡位谋逆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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