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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有钱难买我乐意啊,”欧阳逸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玉佩的绳,勾在手指上在掌柜的眼前晃了两下。掌柜的觉得他晃的不是玉佩,而是自己的心,颤颤悠悠的道:“哎呦喂您当心这点儿别摔了诶!”

        掌柜的觉得自个心都提起来了,他恨不得一把将那玉佩捞在怀里,好好护着自己的心肝儿。

        “我也不跟你要多了,”欧阳逸道:“三百两,这就搁在你这儿了,如何?”

        “三百两?您这也太……”

        欧阳逸盯着他,“太怎么样?”

        “成!”掌柜的一咬牙,装作一副肉痛的表情,道:“今儿就看在咱们缘分上,三百两就三百两!”掌柜的从怀里拿了三百两银票,递给欧阳逸,道:“您点点?”

        “咱们这缘分,您哪能骗我?”欧阳逸看也不看,直接塞进怀里,手指一动,玉佩脱手而出,正好落在掌柜的怀里,欧阳逸一笑,转身出去了。

        门外是风雪漫天,他背对风雪而立,清冷却温和,唇边的笑意不带任何意味,就好像是极平常,极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也正因如此,反而让人觉得这抹笑好看的出尘。

        掌柜的纵是眼里只有钱,也不禁被他这一笑晃了眼睛,风从门口灌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顿时清醒了不少,从怀里掏出玉佩,呵呵一笑。

        ……这可是好东西,三百两,啧啧,虽然跟他最开始给的钱差了不少,但是这要是倒手卖出去,也够他翻个几番的。

        欧阳逸没回原来的那个客栈,而是又就近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好比较高档比较不漏风的客栈。

        他本来也没想真的见什么燕栩南,不过就是找个认识的人,能让他进城罢了,现在城也进了,人就没什么必要见了。

        燕栩南和周安不一样,周安是当年他们走江湖时候认识的,虽然也不算是至交,但是好友两个字是能算上的,而燕栩南则是完完全全实在战场上认识的,说他们是朋友吧,还不如说他们是敌人更贴切,仅有的一点儿交情也不过是他帮了燕栩南一点儿小忙,而后有来有往罢了。

        这人一受伤生病,就特别容易累,欧阳逸躺在客栈的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直接把晚饭给睡过去了,等到夜间的时候他就听见楼下好像又有人住店,好像声音还有点儿熟悉,但是耳朵听见了,脑子却清醒不过来,迷迷糊糊的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准时准点儿被饿醒的。

        为什么说是准时准点呢?因为这几个月在小房子里住着,过的可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每天辰时午时酉时,胥准按点儿送饭,一刻不差,这倒是给他养出了生物钟。

        只是外面天寒地冻,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还真是需要点儿勇气,只是肚子实在不争气,欧阳逸窝在床上辗转了会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裹得严严实实的下去找食吃。

        “老板,退房!”

        欧阳逸刚走下楼梯,就听见一道清亮爽朗的男声,他心里一跳,扶着楼梯扶手就要转身,然而已经迟了,楼下的男人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已经抬头望了过来。

        “欧阳公子!”一道兴奋至极的声音从杜佐的嘴里传出来,飘飘悠悠的攥紧了欧阳逸的耳朵。

        杜佐顺着官道找了一路,也没看见半个欧阳逸的人影,他又怕找不到人回去挨训,于是连夜进了遥城,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啊,他这运气,真绝了!

        欧阳逸勉强一笑,他就说今天早上怎么莫名其妙的绊在门槛子上了,果然是出师不利,倒霉都倒到家了。

        杜佐接过来客栈老板找回来的钱,三步两步走到欧阳逸旁边,道:“欧阳公子,我可找到您了,您是走的小路吧?我说我在官道上怎么没看见您呢?”

        这会儿欧阳逸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干脆利落的转身回房,“是啊,怎么样?”

        杜佐道:“我就说要派一队人从小路找您,陛下非得不听,要不然不是早就能追上您了,您说是不是?”

        “怎么,早点追上我早点给我抓回去?”

        欧阳逸进了门,杜佐不敢随意进,就只好站在门口,欧阳逸不耐烦的撑着门,“你进不进?不进的话我关门了!”

        “进进进……”杜佐一叠声的进了门,反手给门关上,道:“先生您走的还挺快,您看,您是不是现在就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回那个放个屁都漏不出去的小房子里啊?被人关着,跟个不见天日的老鼠似的,再或者,心甘情愿的做你们陛下的禁|脔,雌|伏于人,将身家性命都放于他手,然后娇媚争宠在他榻上婉转求欢?”欧阳逸冷笑一声,恶毒的话张口就来,嘴里喷出的唾沫跟钉子似的无差别攻击。

        “您您……您注意……”杜佐实在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出,他还是个没成家的人呢,听着这些话老脸不禁一红,颇有些尴尬,这欧阳公子也怪,骂自己都这么铿锵有力不留余地。

        “注意什么,注意言辞?”

        他拽了个椅子,躺靠在上面,长腿一伸两腿交叠着搭在窗台上,痞气十足,语气也松快了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你见过从监狱里出去的犯人在自个儿颠颠儿的回去的吗?是你傻还是我傻?脑子长哪儿去了,战场上的无头鬼多得是,你这脑袋要是不愿意要,就借他们用用。”

        欧阳逸在一众人面前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儒雅的模样,见人自带三分笑意,温和极了,杜佐还没见过他这么光棍的德行,好像是个地痞流氓,一时之间被这个反差镇住,呆愣的看着他。

        听着欧阳逸的话他也有点儿尴尬,毕竟自家陛下给人关起来也是事实,他简直一点儿反驳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

        “那个什么?”欧阳逸整理好心情,他那天能用一包药轻易的给胥准撂倒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觉得胥准能变的这么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后悔将他放出来,还找人带他回去。

        而且,就算胥准是真的后悔了,那估计也是得亲自出来找他,那时候封城封路,他身上又带伤,插了翅膀也跑不出去,这才是抓人的正确方法,至于杜佐这一波……欧阳逸觉得他可能是意会错了命令。

        “那个,公子您别为难咱啊……陛下吩咐,咱也不能不办不是?”杜佐有些委委屈屈的道。

        欧阳逸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着杜佐,把腿从窗台上拿下来,慢慢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走到杜佐面前,一手放到杜佐肩膀,轻轻一笑:“好啊。”。

        这……这就答应了?刚才不还说回去的是傻子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杜佐一个晃神的功夫,笑意还没等浮现在脸上,就觉得颈间一痛,他震惊的半回过头,一个“你”字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哐当一声躺在了地板上。

        欧阳逸脸上的笑意褪去,甩了甩刚才将人捏晕的手,冷哼一声,找来绳子严严实实的将人捆住了,又扔到床上,被子一抖给人从头盖到脚,刻意给留了条缝,不至于给他闷死。

        杜佐身子健壮,意志力也强悍,欧阳逸捏着一下普通人得昏睡一两个时辰,他却半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之后杜佐异常委屈,刚刚不都说了好了么?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呢?

        心中委屈,但是这儿也是没人能给他发泄的,于是他只能更加尽心尽力想找到点儿欧阳逸的踪迹,以保证回去的时候不会“被发泄”。

        于是当天晚上,胥准就收到了杜佐的飞鸽传书。

        胥准正在批阅公文,案边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灭了。

        连宾手里拿着飞鸽传回来的小纸条,对胥准道:“陛下,杜佐进了遥城,见到欧阳公子了,不过被欧阳公子捏晕,现在还在找。”

        胥准眼中霎时浮现出欧阳逸的那张脸,看着他如何花言巧语的转移杜佐的注意力,再然后修长的手指怎么样美轮美奂又毫不犹豫按上别人的脖子。

        杜佐遇见他也是自己倒霉,谁让他听不懂话还脑子不好使呢。

        胥准嗯了一声就没言语了,欧阳逸既然想走,一个杜佐是断断拦不住他的,他也不担心,于是他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有,那个……”连宾看着小纸条下头的两行蚂蚁大的字,决定不加任何情感直接照着念,省的一会儿这人迁怒过来,要迁怒也是该迁怒杜佐,谁让他多此一举呢?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连宾一本正经道:“杜佐说:欧阳公子应是缺钱,当了一枚玉佩。”

        “啪”的一声,胥准批折子的朱笔应声而断。

        连宾鼻观眼眼观心,他前两日看见自家陛下身上的玉佩没再带了,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当时陛下还说是某人拿去做纪念了,没想到是某人拿去换钱了。

        不过有一说一,能换钱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这才有价值嘛!

        但是这话是断断不敢同胥准说的。

        “他卖了多少银子?”胥准压下火气。

        连宾悄无声息的后退一步,继续鼻观眼眼观心,“三百两。”

        “啪!”茶杯落在连宾刚才站的位置,应声而碎,连宾还没来的及拍拍胸口为自己的明智之举感到庆幸,就听胥准怒气冲冲的道:“朕的玉佩,他三百两就给卖了?!!”

        连宾努努嘴,“……”他总觉自家陛下的关注点有哪儿不对呢。不过,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有人这么能制住自己陛下,他还是有点儿开心是怎么回事?

        不管此时胥准如何怒气冲冲,连宾多么幸灾乐祸,脑子不好使的杜佐是多么战战兢兢,周安带着燕栩南去拜访他的扑了空是多么遗憾,欧阳逸反正已经离开了遥城,租了辆马车,悠悠的往江南方向去了。

        虽然中途出现了杜佐这么一个傻子,但是欧阳逸仍旧是心情很好,他在客栈的时候虽然对杜佐说了那么些话,好像两人多么水火不容了,但是其实他也只不过觉得心里郁结,想找个人吼一顿骂一场而已,他不愿意对着胥准说出太过难听的话,且胥准也不在身边,所以只能让这个看不明白形势的杜佐当了出气筒。

        他觉得,和胥准相识多年,从南疆药王谷,到大渝的中原武林,然后到离国京都,两人的情谊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了的,也不足为外人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便是有诸多不愉快诸多相互折磨,也是不至于闹到那种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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