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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栽赃


  “那本王要你嫁妆何用?”

  点头——好像真没什么用。

  云韶拍拍脸颊,又猛地一阵摇头,差点被他带进去了,他不要面子,她得要啊,“总之,这件事你别管。”瑞云轩经营数月,应该有些存银,加上她郡主的月例和几个盐县食邑,怎么也能凑个十几抬吧。她可不想出嫁时十抬都拿不出来,那太寒酸了。

  容倦见状也不勉强,这小女子要强,逼得狠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二人一道用过早点,容倦唤了墨白回府,大婚的事情虽然有礼部钦天监操持,他也得有所准备。云韶略作收拾也叫了马车,打算往瑞云轩走一趟。

  瑞云轩。

  云韶下了马车,孙掌柜却没和往常一样迎出。她心下疑惑,踏进轩门,朱管家笑着过来道:“哟,是大小姐来啦,快请进!”

  云韶四下一扫,问道:“孙掌柜呢?”

  朱管家道:“这个,孙掌柜乡下家中有事,已经向府里递了辞呈,要了些安置费用回乡去了。”

  云韶眯起眼,她听说孙掌柜父母双亡,家里一个弟弟也早成了家,如今有什么事让他连瑞云轩的掌柜也不做,非要离开?眸光再次掠过,徒然一惊,这轩内的人,十张有九张她不认识,唯一一个相熟的低头走开,不敢和她目光相接。

  云韶意识到这瑞云轩的人很可能被换了,当下沉声道:“朱管家,孙掌柜是我的人,他辞事,我为何不知。”

  朱穆笑眯眯道:“这个,是老太君的意思,老太君说您马上要出嫁了,诸事繁多,就不拿这些扰您烦心了。”

  云韶握紧手指,又问:“那这新掌柜是谁,瑞云轩是我的铺子,我总该有权过问吧。”

  朱穆依然赔笑道:“大小姐见谅,这新掌柜正是小的,老太君说了,您就要是端王府的人了,这两间铺子留您手里也不合适,所以就让小的接过来,先管着。”

  云韶眸光骤厉,秋露忍不了大声说道:“你们太过分了,竟要把瑞云轩抢走!”

  朱穆正色道:“这是哪儿的话,这瑞云轩本就是老太君赏给大小姐的,如今老太君要收回去,不是理所当——”“然”字没出口,脸上赫然挨了一巴掌。

  朱穆捂着脸惊愕看去,但见云韶收回手,悠然问道:“左一个老太君,右一个老太君,你可将本郡主放在眼里?”

  朱穆一呆,猛不迭跪下身去:“大小姐——啊不,云华郡主饶命,云华郡主恕罪!”他声音很大,顿时引来周围关注。云韶眸子一冷,喝道:“秋露,他既知罪先掌个二十嘴。”

  朱穆一愣,不待求情便被拖下去。

  秋露是云深训出来的人,下手方寸掌握的极好,朱穆被打得头晕目眩,趴在地上只有出得气儿没有进的,而后被拖到云韶面前,云韶淡淡道:“这二十嘴的滋味儿如何。”

  朱穆苦不堪言,哪儿晓得她如此雷厉风行。

  方才,他照着老太君的指示答话,在云韶仗着郡主之尊时故意大声喧嚷,想引人关注迫她碍于面子收手。谁知这大小姐马上发现了他的用心,并直接赏了一顿嘴。

  二十嘴下去,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就算他有心再嚷,也是嚷不起来的。

  “郡主……郡主饶命……”

  “好。”云韶见他老实了,才道,“孙掌柜去了哪儿。”

  “被……被老太君……赶回乡下……”

  “瑞云轩的人全换了?”

  “换……换了。”

  “账簿分红呢?”

  “昨儿……老太君……要回府上……”

  好,很好,她的人,她的钱,祖母真是一点没留。

  赶尽杀绝,一至于斯,这云府上究竟是她的亲人,还是仇人?

  云韶捏紧拳,眼里冷得如三尺冰封。

  秋露小声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回去跟老太君要?”

  云韶睨她一眼,老太君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她去要了只会自取其辱。

  “那……?”

  “走吧,先回去。”

  云韶闭了闭眼,拂袖而去。她一走,朱穆才在几个下人的搀扶下爬起来,然后要了车马立刻向老太君复命。

  当天夜里,瑞云轩的事儿就传到端王府上。

  彼时容倦正在看书,墨白伺立身后,听着下方暗卫一板一眼的复述完全部经过,淡淡“嗯”了声,“退下吧。”

  暗卫退下,墨白立即道:“公子,要不要属下把那两间铺子砸了?”

  容倦不语,屈起食指轻敲桌案,半柱香后,就在墨白以为他已经淡忘此事时,他向着书柜轻一抬头:“去将锦盒取来。”

  墨白躬身应是,从那书柜顶上取下一个锦盒。

  “打开。”

  “是。”

  锦盒里面,躺着一块长命锁,赤金打造,正面雕了一只虎,背后刻有一个“倦”字,左下角还有一行朱批——赠吾侄满月之贺,长孙武。

  长孙武是端绪帝的名讳,这长命锁也不是普通之物,赫然是他满月之时皇帝亲赐的。

  容倦拿在手中翻覆两转,突然凭空一抛:“拿去,丢进瑞云轩府库。”

  墨白赶忙接住,一愣:“公子?您说把皇上赐的长命锁……”

  容倦略掀眼皮:“没听清?”

  “不不不,属下马上去办。”

  一刻钟后,墨白回来复命。

  容倦已经没有看书了,他手持朱笔,正在练字。听着下方属下禀完,头也不抬道:“去报案。”

  墨白又愣了愣,这才恍然。

  于是当天夜里,廷尉衙门接到端王府报案,有贼人从王府偷走皇帝亲赐的长命锁。可怜的廷尉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又把衙差全部召回来,命令挨家挨户的搜,务必三日内找到遗失物。

  廷尉陪着笑脸道:“墨先生,您觉得这个处置怎么样?”

  墨白装模作样地皱眉道:“这个,廷尉大人,我家王爷后天就要面见皇上,这块长命锁是皇上御赐之物,丢了总不能隐瞒不报吧,所以你看……”

  廷尉如吞了只苍蝇,连忙道:“三日太长了,明天,明天之内我们一定把失物找回来!”

  这大夏京城,天子脚下,端王府都遭了贼,这要被皇帝知道,不问他个治安不力的罪才怪。问罪事小,日后前程是大,这位廷尉大人可不想拿乌纱帽开玩笑,赶紧把衙差叫出去,亲自带队。

  “廷尉大人,墨某想起一事。”

  “墨先生请指教。”廷尉姿态放得很低,他清楚这位王爷身边的少年得罪不起。

  墨白抬起拳头凑到嘴边咳两声:“那个,你说盗贼偷窃,是为了什么?”

  廷尉道:“自然是为了钱帛。”他猛地一拍脑门,喜道,“多谢墨先生提醒,来啊,把全城的当铺、珠宝铺子全都给我封了,明儿个跟老爷我挨家挨户的搜!”

  墨白讪笑两声,暗道东西就是我放得,你们慢慢查吧。

  于是第二日中午,作为京城有名的珠宝首饰铺的瑞云轩就遭查封了。

  朱穆从库房哭到轩外,大声嚎啕着说他不知情,定是遭人陷害了。廷尉可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逮了人往王府一送,墨白先是谢了廷尉衙门鼎力配合,接着说起瑞云轩一脸难色:“这个……这个怎么说呢,瑞云轩听说是平南侯府的产业,我家王爷又才跟云华郡主定了亲,就这么把人办了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廷尉又惊了一门冷汗,以为大功呢,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

  墨白笑眯眯道:“廷尉大人不须惊慌,这瑞云轩是平南侯府却非郡主的,你官事官办即可,就是人嘛……还望高抬贵手。”

  话到这个份儿上,廷尉再不懂就是傻了。

  他马上回去下令把瑞云轩查抄,接着又以失察的罪名将朱穆等人打了十棍撵出去。

  平南侯府,朱穆被抬到院里时他婆娘哭得震天响,“老太太,您看看,这打得还是人样吗?”

  老太君瞅着那血肉模糊的臀部也一阵心悸,忙叫人抬下去。

  王氏听说消息赶紧过来,不忍地看两眼,道:“母亲,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怎么端王才丢了东西,东西就跑到瑞云轩了?”

  老太君也觉得有蹊跷,可一来没人想着一个王爷会使栽赃手段,二来她们也拿不出别的证据证明,只能当从天降下场祸事,老太君拨了几颗佛珠,恨恨念道:“这又是那个贱女招来的。”

  同一时间的幽篁院,听说这个消息金菊拍手称赞:“我呸,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秋露和青荷对视一眼,对于金菊的单纯有些无奈,她二人能察觉到此事有怪,但都没说,去望小姐。

  云韶靠在软塌上阖目小憩,良久,幽幽叹口气。

  这个容倦……手段也真厉害。

  她不是老太君等人,对容倦也知之甚深,此人外表性子冷清孤绝于世,内里却是个不择手段的,他发病之时自裁手腕的狠绝,简直令人心惊,所以说他会为她故意找瑞云轩麻烦,甚至做出贼喊捉贼的事来一点也不奇怪。

  云韶看透这点,心里没有隔阂,反而有些欢喜。

  她不是圣人,老太君不仁在先,她那点稀薄的祖孙情分早已耗尽。只是念着婚期将近不愿多生事端,谁想容倦替她出手,小施手段就把瑞云轩封了,她心里痛快极了,昨两天憋的闷气总算出了几分。

  “青荷,研磨。”

  云韶坐起身子,走到案边提笔铺纸。

  想了想,先画了匹狼,又在旁边勾只兔子,一刻功夫,搁下笔墨,她拿起画纸一吹,交给秋露道:“送到端王府去。”

  又过一刻钟,容倦看到了这幅画。

  画面上,一匹野狼站在崖边,昂首四顾,威风凛凛,崖下一只白兔扬头望去,目露憧憬,十分可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野狼口中还叼了块长命锁,看上去有些滑稽,却引得容倦“哧”地一声,轻笑出来。

  墨白垂首侍立未敢抬头,只听到公子笑声有些不安。

  容倦将画放下,道:“你也看看。”

  墨白这才小心望去,一看画面,“扑”地声喷笑出来。

  “对、对不起公子……属下……失仪……”墨白忍得厉害,这小郡主真是人才,竟把公子比作野狼,还将自己画作白兔,不过她能画出长命锁,想必是知道公子干得那事儿了,所以,这幅画是谢礼?

  容倦看起来心情不错,淡淡问道:“这画,如何?”

  墨白憋笑道:“很好。”

  “哪好。”

  “那个……哪里都好,最妙的就是那块长命锁,叼在公子嘴里——咳咳,属下是说叼在野狼嘴里,惟妙惟肖。”

  容倦头一次没追究这失礼言语,只摇了摇头,道:“不对。”

  在墨白疑惑的追询下,他屈起一根手指,落在那白兔身上。

  “这里,最好。”

  墨白翻了个白眼,呵呵,情人眼里出西施,公子您高兴就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月底,云韶的嫁妆依然没有着落。

  她将手上所有存货加起来,也不过一抬之礼,前些天去见兄长,不知云深捣鼓什么,忙得日日不见人影。

  眼看婚期将近,她也不免焦灼。

  哪知正月初一,一件大事惊动朝野,连她也无心去管嫁妆的事了。

  “大小姐,确切消息,太子被圈禁了!”秋露一脸严肃的禀报此事。

  此事说来古怪,据说是皇帝到东宫去看太子,意外碰见他在和男人纾解,且他身下那个不是豢养的名伶,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皇帝大怒,冲进去拔剑要砍了那太监,谁知道太子竟敢反抗,不仅护着人不说,还误将皇帝的手臂刺伤。

  这事儿一出朝野哗然,宫里宫外,无不痛诉太子失德,不忠不孝,不配为人君之选。皇帝气急败坏将人圈起来,又将东宫伺候的人砍了一批脑袋,其中包括太子的两名师傅,庄太傅也被罚半年薪俸,闭门思过。

  云韶觉着不对。

  以她对长孙铭的了解,这个太子性情温和宽仁待人,绝不是那种会作出弑父行径的人,更别说还是为了个小太监,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她沉吟没多会儿,宫里就来人传了旨,说端绪帝让她立刻进宫。

  出了这种大事,皇帝第一个不想着召集心腹重臣商议,反来找她一个郡主?

  云韶被皇帝的手腕儿弄蒙了,但她是片刻不敢耽误的,立马跟着传旨的太监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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