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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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幸实在没有走去操场请假再走回来的力气。
她独自撑着去了校医务室。
校医务室今天值班的是个女医生，三十出头的样子，脸型偏方，长发盘在脑后，看起来很专业。
女医生看着小姑娘虚弱的模样，从玻璃柜里找血压计，给她测了测血压，确定没有低血压后就让她躺先在病床上。
女医生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一袋暖宝宝递给她，又给她泡了杯红糖水放在床头柜上。
没办法，痛经这种事，没什么特效药，只能静养。
祝幸道了谢，起身靠在床头，端起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其实寝室里也有红糖水，也可以躺着，但是她不太想呆在寝室里。
没过多久，李教官过来了。
是来看祝幸的。
在确认学生已经没事之后，叮嘱了祝幸几句，他就离开了。
紧接着，医务室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祝幸透过布帘瞥到那抹显眼的金色，顿时心中一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躺好闭眼。
她睡着了，谁都别来找她。
女校医见到眼前这位一进医务室就开始东张西望的高个男生，客气的问：“这位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
“啊，”周觉拉长了声线，弯身捂住自己的膝盖，嘶了一声，装作一副很疼的样子，“我三个月前腿骨折了，现在因为军训强度太大又肌肉拉伤了，所以得来看看病。”
女校医一听这话立刻板起脸，严肃的说：“你这样很容易造成骨折部位的再次损伤的，出校去医院拍片看看吧。”
“不用，”周觉的视线终于锁定某个位置，看到了布帘没遮住的少女洁白纤细的脚腕，直接走向祝幸旁边那张空着的病床，翻身利落往上一躺，转头笑眯眯的对女校医说：“还没到那种程度，我在这躺躺就好了。”
女校医：……
看他这大步流星的走法，可一点都不像骨折后肌肉拉伤的样子啊。
少年个高腿长，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显得那一整块空间都逼仄了起来，但他的神情却十分自在。
医务室比较小，病床只有三张，病床和病床之间用白色的布帘隔开。
他偏头伸手把遮挡着的布帘拉开了一些，看到了祝幸躺在枕头上的脑袋，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医生，我是她好朋友，”周觉转头看向身旁的女校医，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女医生脑海里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观念：“这位女同学是痛经。”
假寐的祝幸：“……”
她的耳朵立刻变红，心跳的剧烈，好羞耻。
还有，她怎么就和他是好朋友了，明明一点都不熟好吗？
周觉听了这话却立刻坐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到了祝幸床头柜上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深红色糖水。
已经喝了大半。
他虽然对这方面所知甚少，但也明白一个常识：女生生理期不能喝凉的。
他几乎是立即想起了昨天自己让她喝的冰沙。
前因后果顿时清晰了起来，他心里顿时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有对她的，也有对自己的。
火气在身体内游走，让他觉得全身都非常燥热。
他坐在床边，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等了很久，她还没有醒的势头，就是鼻翼两边开始渐渐冒汗，脸颊也越来越红，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周觉看出来她是装睡了，伸出修长的手把布帘完全拉开，声音冷淡的下指令：“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觉哥，哥几个来看你了！”
这边话刚刚说完，那边付成轩和申越就拎着两大包零食欢蹦乱跳的进来了。
在校医院值班以来真是难得有一天像今天这么热闹，女校医蹙眉问道：“你们来干什么的？”
付成轩不在意的挥挥手：“美女姐姐你别管了，我们来探望病人的。”说完就从袋子里拿出两大包薯片放到女校医的办公桌上，“辛苦了辛苦了。”
女校医：……
她还是去行政楼清净一会儿吧。
“哟，今天熟人这么多。”付成轩走近周觉病床边，看见了隔壁床闭眼躺着的祝幸。
“感觉怎么样啊觉哥？你的病好点了吗？”
周觉伸腿往付成轩腰上狠狠一踹：“你才有病。”
付成轩一来，周觉自然而然把怒火转移了，都是他，为什么要买全部带冰的饮料。
这一踹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付成轩嗷的一嗓子，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祝幸的床上，好巧不巧的压到了祝幸的手臂。
祝幸短短的呼痛了一声，付成轩连忙起身，十分关心的靠近她：“你还好吗？”
祝幸手掌撑着床坐了起来，小声说了句没事。
付成轩为表暖男形象，凑近坐在了祝幸身边，眼神饱含真挚，十分自来熟的说道：“妹妹，真不好意思，觉哥他脾气有时会控制不住的比较暴躁，你别怕，我给你买了零食吃。”说完借花献佛般把给周觉买的那包零食放到了祝幸的怀里。
这种厚脸皮的程度让申越都为之咋舌。
周觉实在受不了了，伸腿给付成轩补了一脚：“没事就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付成轩给了祝幸一个“你看我没说错吧”的眼神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周觉转头对一直抱臂站在靠在门框上看戏的申越说：“你也出去。”
申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祝幸，摇摇头离开了。
校医务室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蝉声阵阵，阳光热烈。
祝幸比刚才更不知所措，垂着头盯着愣神，两只手无意识的握住怀中的食品袋捻啊捻。
周觉伸手把袋子拿开，坐在了祝幸床边。
祝幸手中没了东西，不自在的感觉更加强烈，头垂的也更低了。
“祝幸，你坐直，看着我。”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祝幸像是被突然点名的小学生，立刻坐直看向周觉，只是在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瞬就立刻移开了眼。
少年眼眸漆黑：“我说什么你就跟着我说什么，能做到吗？”
祝幸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纠结的摇摇头。
周觉没有管她的小动作，直接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不舒服，我不想喝。”
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然后极有耐心的等着她说。
祝幸听到这话一愣，沉默半晌，终于小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舒服，我不想喝。”
周觉挑起眉梢：“你看，你这不是能说吗？”
他眯起眼睛，目光敏锐的看着眼前的人，继续问道：“所以为什么昨天不说？”
这次祝幸像是嘴巴上了发条，怎么也不开口了。
周觉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哪怕一个字的回答，只觉得刚才已经平息了的燥热又重新涌了上来。
他烦躁的踢了踢柜子，站起身往外走去。
“等等。”
他转身，颇有些意外的看着祝幸，好奇她会说什么。
祝幸看了眼付成轩和申越拎来的两个袋子，怯怯的说：“你的零食。”
周觉听了这话，觉得自己的火气蹭的更上一层，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祝幸：……
好像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呢。
那天她没有拒绝一方面是因为羞怯所以无法开口，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知道他是好心的。
即便祝幸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是依然能看出昨天他塞饮料给她时，那强硬态度下的一点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
祝幸自己有过很多这种时刻，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她不想让一个好心的人难过。
-
一转眼就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
自从那天祝幸去了医务室之后，李教官知道了祝幸的身体情况，特别批准了她可以不军训。
但是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祝幸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允许了，所以换上军训服去参加了军训。
今天上午，班里人高马大的男同学们去教务处抱来了开学要用的课本，每个同学都领了一摞新书。
下午，军训终于在一片歌声中结束了。
同学们唱的是教官在拉练的时候教的军歌，唱完之后有感性的同学已经两眼汪汪。
祝幸心情倒是很平静，她自己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回寝室。
胡梦梦军训结束之后就立刻坐校门口的公交车回家了，说是要回家拿衣服，明天早上她爸爸再开车送她回来。
祝幸一推开寝室门，就看到了陈怡，张晚还有程如桃三个人围在一起。
推开门的时候，三个人同时看她，神色各异。
她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衣柜里找换洗衣服准备下楼去浴室洗澡。
她沉默的站在柜子前收拾着东西，离身后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仅有一步之遥，却像是隔着一道天堑。
祝幸心里有些紧张，她告诉自己要稳定情绪，让自己不去听她们说了什么，几乎是掩耳盗铃般的用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快速拿着东西。
但是还是能听到程如桃她们的窃窃私语。
偷东西、贼、她妈妈、抢男人……这类的词不断传入祝幸耳中，挑动着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祝幸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她也顾不上还有没有其他没拿的东西了，抱着水盆就要仓惶逃离。
但是在她打开寝室门的那一霎，还是听到了一句话，声音不酸大，却说得很清晰，足够让寝室里的所有人听到。
“她真不要脸。”
祝幸的脚被钉在原地，她转头，对上了陈怡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百分之九十九确认了的事情，还是想为了那百分之一的侥幸去求证。
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
原来真的是在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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